首發經濟：以需求為基礎筑就產業創新的起飛跑道

首發經濟是企業發布新產品，推出新業態、新模式、新服務、新技術，開設首店等經濟活動的總稱，涵蓋了企業從產品或服務的首次發布、首次展出到首次落地開設門店、首次設立研發中心，再到設立企業總部的鏈式發展全過程。首發經濟不僅可以激發需求，而且能以需求為基礎推動產業創新，助力新興產業的發展。通過首發經濟，企業可以筑就產業創新的起飛跑道，形成創新和企業發展的良性互動，在此基礎上形成產業領先優勢。

本文首先提出產業創新的起飛跑道模型，探討首發經濟如何通過需求拉動和資源推動促進新興產業的發展。然后闡釋創新采用者從發燒友、時尚客到實用主義者的演化過程，以及這一演化如何推動新興產業的起飛態勢。基于此，進一步闡釋首發經濟如何推動新興產業起飛。最后，為我國企業在產業創新過程中實施首發經濟戰略提出了建議。

新興產業的需求拉動和資源推動

首發經濟對新興產業的發展有重要意義，一些企業正在積極利用首發經濟效應。例如，蔚來旗下子品牌樂道于2024年8月籌備南京首家門店開業。考慮到南京新能源車市場潛力大，樂道品牌的調性與南京消費者“適配度”高，蔚來計劃將更多新品發布、新技術首秀等放在南京。首發經濟通過需求拉動和資源推動，加速企業在新興產業的創新采用，加快創新從市場發布到市場起飛的進程，同時建立與市場起飛要求相匹配的資源體系，把一個企業、一個區域和一個新興產業緊密聯系在一起。從個人電腦、互聯網搜索服務到智能手機、人工智能大模型，蘋果、谷歌、OpenAI等領先公司把硅谷跟全球信息技術產業的一次又一次起飛綁定，推動新興產業不斷涌現。可以說，首發經濟是領先公司、科技高地和新興產業的連接密碼。

首發經濟推動產業創新的起飛跑道模型如圖1所示。為了啟動或推動新興產業發展，企業在首發地（城市或區域）推出全新產品或服務，發燒友、時尚客、實用主義者等用戶依次采用創新；創新為發燒友、時尚客、實用主義者等提供用戶價值，主要包括技術性能、產品功能、社會價值等；發燒友、時尚客、實用主義者等用戶的采用，推動創新采用者累積量快速上升，形成新興產業起飛態勢；為適應快速增長的需求，企業在首發地構建或強化企業資源、供應鏈資源和用戶資源，為新興產業起飛提供強勁動力。

發燒友

對于新興產業來說，發燒友是創新的率先采用者，在某種程度上是創新的狂熱愛好者。發燒友為創新應用提供反饋，促進創新快速改進，使創新技術性能方面突破門檻要求，為獲得更多用戶的采用做好技術性能準備。

發燒友的第一個關注點是技術性能。很多發燒友不僅對技術著迷，甚至還是業余技術專家，具有專業技術知識，能夠自己動手改進創新，提升其技術性能。發燒友關注技術的發展，對前沿的創新都很喜歡，是前沿創新產品的重度使用者。比如，早期安卓智能手機的發燒友會編程改進安卓操作系統，使系統運行更流暢。對汽車加速性能著迷的發燒友會率先購買電動汽車，把加速性能用到極致，甚至會自己改進電動汽車的加速性能。發燒友對技術性能的著迷，一方面表現為快速入手的渴望，另一方面是熱衷于在重度使用過程中找到技術性能的問題和極限狀態，不斷推進創新迭代和技術性能的快速提升。

發燒友的第二個關注點是創新的產品功能。發燒友對技術性能著迷，挑戰技術性能的極限，但是對產品功能的要求較低。例如，對VR/AR眼鏡發燒友來說，這個眼鏡能用來打乒乓球健身即能讓他們滿意；對電動汽車發燒友來說，這個汽車能夠完成短途駕駛，他們就認為是可用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對創新的著迷導致發燒友對新技術有一點“溺愛”，能夠容忍其功能上的局限。發燒友是用挑剔的眼光看技術性能，用寬容的眼光看產品功能。他們會自行為新產品找到合適的使用場景，在場景中改進技術性能。客觀來看，技術性能的提高為創新產品功能的擴展準備了條件，從而使其能夠被更多用戶采納。

發燒友的第三個關注點是社會價值。對技術著迷的發燒友從技術本身獲得滿足感，更關注人和技術的關聯，而不是人和人的關聯。因此，發燒友對創新帶來的社會價值的關注只限于發燒友圈子。發燒友因為對同一種技術的喜愛而聚集在一起，對圈子之外的人如何看自己，并不是很敏感，甚至根本就不關心。對新技術的理解、對新技術性能提升的貢獻，有可能會提升發燒友的社會地位，但這不是他們所追求的。發燒友更希望自己能對技術進步作出貢獻，讓新技術為更多人所用，因此，他們熱衷于分享自己的技術知識。

因此，試圖利用首發經濟效應的企業可以通過線上線下社區，找到發燒友，獲得新興產業創新的初始用戶。還可以在首發地發現或發展發燒友社區，把發燒友納入創新過程之中，借助發燒友的力量對新興產業的新技術進行快速迭代，持續提升技術性能。

時尚客

在新興產業的市場演進過程中，時尚客是發燒友之后的創新采用者。時尚客不是發燒友那樣的業余技術專家，但是愿意率先采用創新。他們對創新有濃厚的興趣，對新技術的接受度高，而且具有較高的支付能力，愿意接受新產品的高溢價。時尚客重視社會交往，具備社會影響力，他們對創新的采用往往會對一些不懂技術的潛在用戶產生示范效應，能夠為更多用戶采用創新做好市場口碑的準備。

時尚客的第一個關注點是社會價值。時尚客希望通過采用創新來提升社會地位，樹立創新采用達人形象，甚至希望形成創新采用和社會地位相互促進的良性循環。例如，時尚客購買電動汽車是為了在綠色環保方面處于領先地位，強化重視環保的形象。他們希望創新行為被社交群體知道，在主觀上有引領綠色消費的意識。總而言之，時尚客對創新的社會價值更為敏感，希望自己率先成為創新所帶來的超前價值理念的接受者、傳播者，由此提升自己的社會地位。

時尚客的第二個關注點是產品功能。時尚客看重能夠提升其社會地位的產品功能。例如，時尚客購買四足機器人當電子寵物，是其對人工寵物“智能”感的認同。雖然這個寵物還不具備對話陪伴、精神陪伴等功能，但僅僅是能聽話地跟著自己走，便足以吸引社交群體的注意，從而使其成為未來生活方式的引領者。總之，產品功能如果能帶來社交價值，就會受到時尚客的喜愛。

時尚客的第三個關注點是技術性能。時尚客并非技術專家，他們關注的不是技術性能本身，而是技術性能可以帶來的明顯優勢。例如，購買太陽能熱水器的時尚客并不關注光能轉化效率，他們看重的是太陽能熱水器能低耗電全屋全時供應熱水，與噪音較大的燃氣熱水器、高耗電低容量的電熱水器相比，具有明顯優勢，可以成為其在社交群體中的“資本”。對于時尚客來說，只有當技術性能能提升其社會地位，提高引領其生活方式的能力，才能引起他們的關注，并為他們所接受。

企業若希望利用首發經濟效應，可以將首發地的市場演進推進到吸引足夠多時尚客的階段，即實現首發地與時尚客的密切結合，借助時尚客的引領能力，吸引更多潛在用戶。企業可以在首發地打造時尚客，無論是在已有的社交群體中，還是在陌生社交群體中，助推他們成為未來生活方式的引領者。由此，創新、首發地與時尚客成為塑造未來趨勢的確定性力量。

實用主義者

在新興產業的市場演進過程中，緊隨時尚客采用創新的是實用主義者。實用主義者對創新的采用會受時尚客影響，但他們不像時尚客那樣關注創新的社會價值，他們關注的是創新能否真正解決問題。實用主義者群體相對龐大，他們對創新的采用會帶來新產品銷量的快速增長，從而助推新興產業形成起飛態勢。

實用主義者的第一個關注點是產品功能。實用主義者希望創新具有一個或幾個功能可以解決他們想要解決的重要問題。例如，對實用主義者來說，電動汽車只要可以解決市內通勤問題，便值得采用。在采用新產品之前，實用主義者會盡可能多地收集信息，判斷新產品能否真正解決問題。他們會向時尚客以及其他使用者詢問實際使用情況，了解新產品使用經驗，以便做出最優決策。實用主義者要解決的問題往往是相同的，即對“殺手級應用”的期待是一致的，這使得新產品的主要功能具有一致性。從新興產業演化的角度來說，這意味著主導設計的確立。這時產品具有一定程度的同質性，實用主義者的決策變得簡單，創新采用速度會快速上升。

實用主義者的第二個關注點是技術性能。實用主義者不是業余技術專家，不會像發燒友一樣追求技術性能的不斷突破，而是遵循夠用即可的原則。因此，實用主義者所接受的主導設計采用的往往不是新技術已經實現的最高技術性能，而是更為實用的技術性能。實用主義者也不追求技術性能的差異，主導設計帶來的相對一致的技術性能夠用就行。主導設計集成了發燒友驗證過的技術性能、時尚客驗證過的產品優勢，實用主義者歡迎的“殺手級應用”，但在各個技術性能維度都不追求最高水平，而是做到平衡和實用。不同歷史時期發展起來的新興產業，例如汽車、個人電腦、手機、消費級無人機等，其主導設計都具有這樣的特征。

實用主義者的第三個關注點是社會價值。對于實用主義者來說，采用創新可以解決他們的問題，還能提升他們對生活或工作的滿足感。實用主義者采用創新相對較早，雖然他們不關注社會價值，但創新客觀上會讓他們獲得關注和尊重，有時也會收到潛在創新用戶的詢問，自然而然地成為創新采用的擴散節點。雖然這并不是實用主義者所追求的，但對創新的采用得到后續采用者的欣賞和追隨，會使實用主義者得到正反饋，自我肯定得到強化，從社交群體中獲得的社會價值，也會成為實用主義者群體擴大的正向影響因素，從而加速新興市場起飛態勢的形成。

因此，企業如果希望利用首發經濟效應，至關重要的是產品的殺手锏功能要獲得首發地實用主義者的青睞，并與主導設計緊密契合。實用主義者對創新的采納是新興產業發展的起飛點。

產業創新的資源體系

在首發經濟發展過程中，隨著發燒友、時尚客、實用主義者對創新的采用，新興產業起飛態勢形成。企業不僅要應對創新需求量的上升，還要應對用戶需求的變化，這都需要資源體系作為保障。產業創新的資源體系包括供應鏈資源、企業資源、用戶資源三個方面。

首發地不僅在需求方面為新興產業起飛提供基礎，也在資源方面提供保障。在新興產業起飛過程中，因為發燒友、時尚客、實用主義者對創新價值的追求不一樣，即對技術性能、產品功能和社會價值的關注不同，新產品從多樣性的探索中突破技術性能、擴展產品功能、提升社會價值，逐漸聚焦于主導設計。在此過程中，供應鏈資源、企業資源、用戶資源的保障隨之動態變化。

供應鏈資源

供應鏈資源為企業創新提供零部件體系、知識與技術供給體系等方面的支持。新興產業的創新沒有專用的零部件體系，知識與技術供給體系不完備，需要企業在創新演化過程中逐步建立和完善。

新興產業創新萌芽之時，對零部件的需求量少且對匹配度要求高，零部件供應投入大、未來收益不確定性高，因此，零部件供應商往往沒有動力進行配套開發。例如，目前的人形機器人產業還處于孕育期，伺服電機等關鍵零部件都處于缺乏的狀態。企業一般通過兩條途徑來滿足孕育期的零部件需求：一是自己在企業內部建立零部件體系，用通用的機器來生產專用、多樣、多變的零部件；二是借用其他相近產業的零部件體系，如無人機產業借用消費電子、機械制造等產業的相近零部件，可以通過改造通用程度高的零件來滿足專用需求，如改造智能手機芯片用于汽車電控。隨著實用主義者對創新的采用，主導設計確立，企業即可以發展專用的零部件供應體系。如果首發地有可以納入的零部件體系，既方便初始時期對零部件的借用，也有利于之后專用零部件供應體系的培育，因為技術和產品接近的已有廠商容易進行轉換。

新興產業發展之初，企業創新具有知識密集特征，需要知識與技術供給體系的支持。很多新興產業都誕生于大學、研究機構密集的地區。新興產業在孕育期對專業領域的知識和技術比較關注，尤其是有利于關鍵技術性能快速提升的知識和技術。隨著主導設計的確立，需要的知識和技術領域會逐步變得寬泛。如果首發地具有知識和技術供給方面的積累，那么無論是在初始階段還是在拓寬階段，逐漸拓寬的供給都有益于新興產業的創新發展。

企業資源

人力資源和獨特能力是企業在新興產業中發展壯大的基礎。

新興產業孕育之初，創新企業的人力資源具有獨特性，無論是創業團隊，還是已有企業分立衍生出來的獨立團隊，都具有創新精神，追求新技術，能夠跟發燒友交流。作為業余技術專家的發燒友既是企業的初期用戶，也是企業人力資源的潛在來源。隨著用戶群體的擴展，企業的人力資源在專業領域和能力結構上都需要擴展，首發地要提供人力資源支持，為新興產業的發展助力。

新興產業中的創新企業一般都具有某方面的獨特能力，如專業技術、用戶需求感知等有利于新產品開發的獨特能力，對新產品快速迭代，滿足發燒友、時尚客對技術性能指標、明顯優勢的追求都是必須的，也是創新企業能夠在新興產業孕育過程中生存、發展的關鍵。隨著主導設計的確立，創新企業需要擴展獨特能力的范圍和結構，如供應鏈管理、制造等方面的獨特能力。首發地如果能夠提供獨特能力構建支持，對創新企業成長為新興產業中的主導企業大有裨益。

用戶資源

用戶資源包括銷售體系和產品使用配套體系等，能在創新產品獲得和使用方面為用戶提供支持。用戶對新興產業的創新產品往往較為陌生，因此企業需要幫助用戶建立認知，并確保產品能夠有效觸達用戶。

創新企業的銷售體系隨著發燒友、時尚客和實用主義者的采用而不斷發展。發展初期，創新企業的銷售規模較小，銷售體系也不夠密集，而發燒友分布相對較廣。此時，創新企業應通過精確的銷售策略進行觸達。創新企業可以通過技術展會等正式渠道進行推廣，同時發展線上線下的技術俱樂部及專家互動活動等非正式渠道。如果首發地已經有發燒友組織，企業主動與其建立連接至關重要。通過高調宣布首發地，創新企業有望得到當地發燒友的熱烈響應。對于時尚客群體，企業可以通過新產品發布會或廣告宣傳等為時尚客提供標簽式支持，突出其“明顯優勢”標簽。銷售體系要有利于實用主義者獲取相對全面的創新使用經驗，幫助其完成購買決策的信息收集，加速其采用決策。創新企業和首發地的結合，可以加速實用主義者的聚集。

對于新興產業的創新企業來說，建設產品使用配套體系有很大的挑戰性。在首發地進行相對密集的配套建設可以產生示范效應，有效促進創新向其他地區擴散，是一種行之有效的策略。例如，電動汽車產業興起時，充電樁配套體系首先在一線城市和人口密集的東部地區得到建設和完善。此外，由于充電樁的安裝和充電站的建設、完善是一個相對長期的過程，一些企業開始在一線城市建立換電站來提高用戶使用配套體系的便利性，并通過車友會等活動提升用戶的使用體驗。首發地的用戶密集度較高會對配套體系的完善產生正向反饋，進而有助于迅速建立起示范區。

產業創新起飛的首發經濟戰略

首發經濟和新興產業對于我國企業既是新挑戰，也是新機遇。由于我國經濟快速發展，我國市場已經成為創新的領先市場，部分區域對創新的接納和采用程度高，對新興產業的資源支持度高。企業可以把握新興產業的創新機會，提升對首發經濟戰略的認知高度，從實現產業創新起飛的視角來發展首發經濟。具體而言，企業可以從用戶需求、創新資源、戰略布局等層面來把握首發經濟戰略。

動態把握用戶需求，形成創新與首發地的良性互動

在新興產業中，用戶需求會隨創新采用者群體的變化而動態變化。發燒友、時尚客、實用主義者是新興產業市場起飛的需求基礎。不同創新采用群體追求的價值各不相同，這也帶動了市場需求的變化。發燒友、時尚客、實用主義者在采用創新的過程中，通過新產品與創新企業形成互動。創新企業可以主動響應首發地用戶群體的需求，在跟不同用戶群體互動的過程中，相互促進，以良性互動加快新興產業市場起飛態勢的形成。

深耕首發地，獲得創新資源保障

首發地是創新企業的需求市場，更是創新企業的關鍵資源保障來源。隨著新興產業的成長，用戶需求不斷發展，市場規模逐步擴大，市場結構發生變化。要應對創新焦點的轉移，創新資源的保障至關重要。創新企業可以根據發展需要，主動在首發地搜尋、利用和培育零部件供應體系，獲得知識和技術資源，聘用專業技術人才，獲取和培育獨特能力，建立和發展服務用戶的銷售體系和配套體系。這些創新資源一方面可以支持企業的發展，另一方面也有助于首發地的發展。創新企業與首發地之間在創新資源方面的正向反饋互動，有助于將新興產業的產業鏈深深植根于首發地，從而使創新企業、首發地和新興產業緊密相連，共同發展。

做好首發地戰略布局，推動新興產業發展

企業可以將首發地納入創新戰略，根據創新產品用戶采用階段、創新成長對資源的結構性需求，以及不同首發地的用戶需求和資源特性來制定戰略，從而在新興產業中實現多維度、多層次的布局，為在新興產業發展過程中成為領先企業奠定基礎。首發地布局、創新企業成長和新興產業發展之間如果能夠形成更高層次的互動和良性循環，便可以促進我國多個新興產業的繁榮發展。

本文受中國石油天然氣集團有限公司課題【科技創新政策制度和管理機制研究（2023—2025）】（項目編號：2023DQ0110）基金資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