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兆莘與《中國稅制史》

漆亮亮　劉曄　王曄

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商務印書館組織出版了一套大型“中國文化史叢書”，入選出版的書籍均為名家手筆。這套大型叢書不僅被視為當時“新史學”研究的重要成果，而且被學界譽為“擎起了有史以來全面研究中國文化的第一把火炬”。在這套叢書中，有一本《中國稅制史》（上、下兩冊）至今仍是從事中國稅制史研學者的必備參考書。然而，對于該書作者吳兆莘的生平，卻鮮有人知。

1901年，吳兆莘出生于浙江東陽的一戶書香門第。在吳兆莘少年時期，封建帝制在辛亥革命的炮火聲中走向覆滅，社會隨之發生急劇變化。新文化運動與思想解放潮流的興起，促使少年吳兆莘迅速成長。中學時代的吳兆莘就先后在東陽縣立中學發起組織“博文會”、學生自治會和東陽縣學生聯合會，在學生中積極傳播新文化、新思想，組織開展形式多樣且聲勢浩大的反帝愛國宣傳活動。

1926年，吳兆莘在武漢加入中國共產黨。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變發生后，吳兆莘返回東陽縣立中學秘密開展黨的地下工作，并通過進步青年團體“齊社”繼續宣傳新文化、新思想，組織和領導青年運動。1927年，在上級黨組織指導下，中共東陽獨立支部成立，這是中國共產黨在東陽建立的第一個地方組織，吳兆莘被推選為負責人，成為中共東陽黨組織首位負責人。不久，中共東陽獨立支部改組成立中共東陽區委、中共東陽縣委，吳兆莘繼續被推選為書記。東陽革命事業的發展，引起了國民黨反動派的恐慌。1928年，吳兆莘被國民黨反動派逮捕入獄，后被營救出獄。

為潛心研究國家富強、社會進步的學理之路，出獄后的吳兆莘決定東渡日本留學。1935年，吳兆莘進入東京法政大學經濟學部學習，次年轉入位于仙臺的東北帝國大學法學部學習，專攻財政學。在東北帝國大學學習期間，吳兆莘對中國稅制發展歷史產生了濃厚興趣，而國內尚無這方面的系統研究專著，因此他決意撰寫一本《中國稅制史》以彌補空白。

然而，完成這項工作談何容易！一方面，吳兆莘旅居日本，查證中國古籍文獻極其不易；另一方面，中國歷史悠久且地域遼闊，研究中國任何一種制度的歷史均會面臨巨大困難。對于這些困難，吳兆莘在出版后的《中國稅制史》弁言中寫道：“一為資料蕪雜，未經整理；二為記載不詳，又多殘缺；三為考據上之異說分歧，未有定論。”盡管如此，吳兆莘通過查閱大量中外資料，克服重重困難，終于在1937年完成了《中國稅制史》書稿。

吳兆莘撰寫的《中國稅制史》雖非洋洋灑灑的厚重巨著，卻能依斷代設章，依稅種設節，對中國從商代至民國時期的稅制沿革進行梳理總結，既系統全面，又清晰簡明。在緒論中，吳兆莘指出，中國歷代稅制的理想無非是為了實現兩大目標，即“充足國家經費”和“實施社會政策”。在此基礎上，他認為，中國歷代統治者長期沉浸于故步自封的農業經濟社會，不僅長期采取重農抑商政策，而且以田賦為主要形態的稅制沿襲數千年，側重采用間接稅、包稅法等陳舊僵化的制度，而極少引進和采用先進稅制，所以難以促進政治制度變革和社會發展進步。

《中國稅制史》系統研究了中國從商代至民國時期的稅制沿革，是我國近現代第一本系統研究中國歷代稅制發展概況的專著。加之該書兼具歷史資料和文化思想的雙重價值，所以書稿出來后僅三個月，商務印書館就將其納入“中國文化史叢書”出版面世。

當時出版的這套叢書一律紅色布面精裝，燙金字體，書頂刷紅，小三十二開，道林紙精印，大部分書為右開豎排。該書在1937年出版后，不僅在當時被中國各大學經濟系作為必修教材，而且至今仍是學習研究中國稅制發展史的必備參考書。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商務印書館還多次將該書翻印出版。

1937年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后，吳兆莘從日本回國。由于《中國稅制史》一書帶來的良好學術聲譽，吳兆莘得到很多大學邀請，先后在暨南大學、英士大學、廈門大學、東北行政學院執教。即便在戰火紛飛的歲月里，吳兆莘仍然沒有中止學術工作，1947年，他翻譯的日本著名財政學家永田清的代表作《現代財政學理論體系》由正中書局出版。

1950年，應廈門大學校長王亞南邀請，吳兆莘再次回到廈門大學任教。此后，吳兆莘與王亞南、郭大力等教授一起，共同創立了以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為主干的經濟學課程體系，在當時全國各大學中獨樹一幟。吳兆莘堅持馬克思主義財政觀，先后發表《關于財政學改造的商榷》《國家預算的本質和職能》《資產階級財政理論上國家思想的分析》《馬克思、恩格斯的財政學說初探》等學術論文，并與鄧子基教授合著《資產階級財政理論批判》一書。此外，吳兆莘生前還留下約一百萬字的《中國財政金融年表》書稿，經整理后分上、中、下三冊出版，是非常珍貴的工具書。

吳兆莘在廈門大學工作期間，治學成果豐碩，先后擔任經濟系主任、財經學院院長、圖書館館長、總務長、校務委員會常委等多個職務。擔任廈門大學總務長期間，由于學校經費并不充裕，教師住房緊張，每引進一位人才，吳兆莘總是先把自己的房間讓出來，來一位，讓一次，最后他自己一家住到后來被改造為開水房的一間教室。吳兆莘克己奉公的故事在廈門大學師生中傳為美談。

1966年后，吳兆莘退休并返回家鄉浙江東陽，直至1978年病逝，享年七十八歲。2021年中國共產黨百年華誕之際，吳兆莘的后人將吳兆莘生前收藏的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著作全部捐贈給東陽市檔案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