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佳艷

在印度,無論住在大城市還是小城鎮,幾乎所有東西都能通過購物應用軟件快遞到手,許多軟件還可以快遞食品雜貨和其他生活必需品。十分鐘左右即可送達,配送費不到50美分(約合人民幣3.5元)。在印度價值數千億美元的零售市場中,電商份額僅占6%,但卻是世界上增長最快的行業之一。
2022年,印度有2億人參與了網購。但對于一個擁有14億人口、經濟增速在世界范圍內遙遙領先的國家,2億不過是冰山一角。據預測,到2027年,網絡消費者的數量會增至5億,市值將達到1700億美元。有分析人士擔心,電商崛起會為大型企業打開壟斷的大門,破壞傳統市場的生機活力;而另一些人則認為,電商行業的繁榮吸納了印度日漸增長的零工勞動力。
在西方國家,大型連鎖超市幾乎控制著整個零售市場;而在印度,市場管控意味著市場保護,就是本地生產-本地銷售的商業模式可以保留。人們購買的新鮮農產品大多來自集市和蔬菜攤販。其他生活必需品則來自家門口的商店,這類商店在印度有1100萬家,被稱為“印度經濟的支柱”。
近十年來,印度電商市場一直是弗利普卡特和亞馬遜占主導地位,前者是一家印度本土的創業公司,被美國零售巨頭沃爾瑪收購。這兩大電商占據了75%的市場份額。另外還有一些規模較小的初創企業,比如外賣平臺思味及和佐買托、食品雜貨零售商“大籃子”、雜貨外送平臺澤普托和布林吉特、社交平臺覓守、美妝電商耐卡、物流公司頓佐等。它們銷售的商品從飯店餐食到電子產品再到食品雜貨,應有盡有。平臺也提供配送服務,在城市中心及周邊隨處可見。
23歲的薩梅娜·米爾是一名學生,住在斯利那加。她已經完全不去集市了。“線上購物價格更劃算,而且各種各樣的東西都能買到。”她說,“上面的東西都是正品,尤其是美妝產品,不像我們當地的商店,賣的幾乎都是仿品。”
印度網購市場之所以出現這樣的繁榮,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互聯網的普及率越來越高,且成本低廉。疫情期間,封鎖政策迫使人們在網上采購食物雜貨,而傳統零售商也不得不轉戰線上求生存,這就催生了一波新電商。

另外,支付方式的變革也助推了網購潮。就在幾年前,印度社會還基本以現金支付為主。政府推出即時支付系統后,數以百萬計的印度人將銀行賬戶和應用軟件綁定。這意味著即便是買杯茶,人們都可以掃碼支付。
然而,并非每個人都為此叫好。電商平臺的確為零工群體創造了就業機會,但由于相關法律沒有跟上,工人們稍有不慎就會遭到剝削和不公平對待。
在線運輸工人聯合會的負責人謝克·薩勞丁表示,印度有2300萬零工未得到相應的法律保護。由于電商領域競爭日益激烈,工人的報酬減少,工作環境惡化,有時工人工資甚至都不夠支付汽油費。印度互聯網與社會研究中心的一項調查顯示,1/3的零工擔心在工作期間遭遇暴力襲擊。
布林吉特是一家承諾十分鐘內送貨上門的購物平臺。2023年4月,平臺工人的工資降幅超過50%,每單低至15盧比(約合人民幣1.3元),工人們為此發起罷工。他們告訴記者,送貨期間不能休息,也不能如廁;沒有休假時間,星期天還要強制加班;一旦收到顧客投訴,就要被扣工資。
來自古爾岡的尼廷·夏爾瑪今年42歲,每天工作十小時卻只能掙得300盧比(約合人民幣26元),其中200盧比還要用來付油費。“他們像對待牲畜一樣對待我們,”夏爾瑪說,“我們就像是在免費為他們賣力。”
25歲的蘇米特·庫瑪爾說,公司是在利用人們的絕望情緒,“因為沒有固定崗位,成千上萬像我一樣的年輕人只能冒著生命危險干活,即便所賺不多。”

印度有1100萬家雜貨鋪,居民出門就能買到東西。

印度有2300萬零工未得到相應的法律保護。

印度集市上的手機支付二維碼
40歲的穆罕默德·雅各布是布林吉特德里分公司的司機,經常因為穆斯林的身份遭到顧客辱罵。“灑紅節那天我去送貨,一位顧客臨時取消訂單,還對我破口大罵:‘我不能從穆斯林手上接過這些東西!’”雅各布說,“我覺得很委屈,但公司什么也沒做。”
即便現在有更多玩家進入賽道,但仍存在一種擔心,即部分大公司和實力雄厚的企業家會壟斷印度線上零售市場。塔塔集團是印度最大的綜合企業,以生產汽車和鋼鐵聞名,目前已成為電商領域的重要參與者。集團開通了線上商城,還投資了雜貨零售商“大籃子”。
盡管電商市場規模大幅增長,但印度仍然無法繞過“數字鴻溝”這塊絆腳石。印度超過一半的人口無法接觸到互聯網,農村地區無法上網的人群占比更大。與此同時,對于數以億計的貧困人口來說,網購依舊遙不可及。
希拉·雷加爾今年62歲,是拉賈斯坦邦的一位退休教師,對印度電商的高歌猛進持懷疑態度。“我從未網購過,也不認為自己有一天會。”雷加爾說,“我如果要買件襯衫,怎么可能不拿在手里檢查一下布料就付錢?網購大概是城里人的事,這事放在農村還是太古怪了。”
編輯:要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