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繪畫藝術的時代風格鑒賞

摘 要：宋代繪畫是我國繪畫藝術宮殿中的瑰寶。文章從宋代繪畫的時代背景和美學原則出發，闡釋宋代文人畫和院體畫兩種主要繪畫類別的特點與內涵。通過對相應的代表性繪畫作品的述評，賞析其繪畫方式、哲學思想和藝術精神，從而進一步揭示宋代繪畫所反映的時代特征和精神境界。

關鍵詞：文人畫；院體畫；藝術風格；時代精神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4.24.036

1 宋代繪畫之時代背景

1.1 文化土壤

宋代是我國書畫藝術發展的輝煌時期，精美的書畫作品層出不窮，體現了當時士大夫階層的精神境界與藝術造詣。宋代繪畫分為山水畫和院體畫兩種。宋代是山水畫的黃金時代，北宋李成、郭熙、范寬、米芾并稱“李郭范米”四大家，南宋后期的畫家馬遠和夏圭也是文人山水畫的集大成者。《西山行旅圖》《千里江山圖》等都是我國古代不朽的繪畫精品，描繪了寧靜悠遠的山水之境，體現了畫家渴望避世、隱居的理想和情懷。宋代開設畫院，畫院也參加科舉，畫家均依照《芥子園畫譜》學習，院體畫發展達到高峰。宋徽宗的《瑞鶴圖》、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都是其中的經典作品，精于工筆，描繪細致。這些精美的藝術作品具有重要的歷史、藝術、科學價值，反映了宋代社會的物質文化和精神文明，是我國寶貴的物質文化遺產。

宋代繪畫在我國繪畫史上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宋代統治者實施“崇文抑武”的國策，社會具有較為寬松的言論環境與政治自由，為文化的繁榮創造了條件；且宋代經濟發展的成就令人矚目，促使社會安定，也為文化的發展奠定了前所未有的基礎。在這些積極的社會條件和經濟條件下，宋代統治者與士大夫階層對繪畫審美的追求，進一步推動了宋代繪畫的繁榮和發展，使繪畫不僅成為了朝廷選拔的重要內容和重要文化事業，并且成為了文人階層實現自我價值和理想的重要途徑，從而造就了宋代繪畫藝術的輝煌成就。

1.2 美學原則

宋代繪畫究其本質而言，依舊遵循謝赫《古畫品錄》中的“六法”之說，以“氣韻生動、骨法用筆、應物象形、隨類賦彩、經營位置、傳移模寫”①為一以貫之的重要美學原則。

氣韻生動，指畫具有生動的活力。畫面的虛、實主體在此方面都有一定作用，讓整個畫面成為一個整體，形成人與背景的有機關系，因而讓畫面有一種“動起來”的動勢。

骨法用筆，對應肉法用筆。即畫人要畫出他的骨，骨決定了結構的本質，是結構的根本和構成外形最基本的結構因素。

應物象形，指表現內容應與真實事物相似。

隨類賦彩，古典的色彩觀念。這種色彩觀念與西方條件色不同，其是一種固有色概念。即用單一顏色代表一類事物，如樹綠山青，根據固有印象上顏色。

經營位置，指美術作品中畫面的位置和構圖。

傳移模寫，即通過自己的認識將三維世界傳移到二維平面上，是一種以二維模仿三維的畫法。此種繪畫原則不是完全表現客觀世界，而是有所選擇地向二維壓縮，從而超越客觀世界，在畫中加進作者的理解、概括、取舍。切忌栩栩如生、不加篩選地與客觀世界相同。

1.3 藝術面貌

宋代繪畫影響深遠，其藝術效果展現了高雅的大宋風范。在唐代寫實繪畫的基礎上，中國寫實繪畫在宋代達到頂峰，即所謂“無我之境”，此后逐漸向追求更為自我表現的寫意方向發展。到了元代，在宋代寫實文人畫的基礎上，一種全新面貌的水墨寫意文人畫成為文人畫的主流，即所謂“有我之境”。宋代書法藝術形式開始影響繪畫，之后的明清時期繪畫向書法靠攏，逐漸成為一種筆墨游戲。宋畫在創作思想上，體現了道家“天人合一”的理念，反映了作者出世、避世、隱逸山林的生活理想。

文人畫和院體畫是宋代風格分明的兩種繪畫類別。文人畫，又被稱為“士大夫畫”，是中國畫的一種，泛指中國封建社會中文人士大夫所作之畫。“文人畫是指畫中帶有文人情趣，畫外流露著文人思想的繪畫。”②文人畫以抒情達意為主，注重意境與韻味，畫作崇尚自然，縹緲而空靈。院體畫亦稱“院體”“院畫”，一般指宋代翰林圖畫院及宮廷畫家的繪畫③。院體畫主要以服務宮廷為主，法度嚴謹，刻畫細膩，設色富麗堂皇。寫實是院體畫的最主要風格，畫作力求展現事物的本身狀態。

2 宋代繪畫之藝術賞析

2.1 院體畫

院體畫大多為工筆畫，題材多為花鳥等，呈現出富貴氣象，符合北宋皇家的審美趣味。院體畫的代表性作品有宋徽宗的《瑞鶴圖》、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李唐的《萬壑松風圖》、李公麟的《五馬圖》、武宋元的《朝元仙仗圖》、米芾的《瀟湘奇觀圖》和《蜀素帖》等。

《瑞鶴圖》（圖1）是宋徽宗趙佶所作絹本設色畫，現藏于遼寧省博物館。《瑞鶴圖》繪彩云繚繞之汴梁宣德門，上空飛鶴盤旋，鴟尾之上有兩鶴佇立，互相呼應。畫面僅見宮門脊梁部分，突出群鶴翔集，莊嚴肅穆中透出神秘吉祥之氣氛④。《瑞鶴圖》構圖運用想象中的視點表現空中的瑞鶴。光的處理采用中國畫的散射光效果，畫面通過作者精心構思創作表現出來，筆法與構圖均精妙嚴謹、細致入微。

《出水芙蓉圖》（圖2）為吳炳所作，現藏于北京故宮博物院。一朵盛開的粉紅色荷花占據整個畫面，在碧綠的荷葉映襯下搶眼而奪目，布局、設色端莊大氣，將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君子氣質表現得十分完美。

蓮瓣的描繪技法類似后世的“沒骨”法，不見勾勒之跡，渲染出花瓣既輕盈又腴潤的質感。畫家的寫實功力極為扎實，每片蓮瓣的形狀、角度、色澤和光感都安排得無懈可擊。至于瓣上紅絲、蕊端膩粉，也一一仔細料理，微妙之處，嘆為神工⑤。

這兩幅作品均為宋代院體畫中精品之作，體現了宋代繪畫的哲學思想和藝術精神。院體畫作為宋代宮廷藝術形式，其藝術表達受到社會變革和哲學思潮的影響。北宋興起至南宋成熟的“程朱理學”思想，直接影響著繪畫作品的內容與表現，是北宋院體畫精神的學理基礎。理學思想是一種新儒學，合儒、道二家思想為一體，以繪畫作品而言，既體現儒家的理性精神，注重現實主義，又兼具道家的浪漫主義自由藝術精神，崇尚自然，以“自然美”為最高形式的美。北宋院體畫以理學影響下的“新理性精神”為主導，遵循理學格物致知的認識論，追求究窮物理，故而工筆細膩、上色考究。同時畫作又注重人與自然的關系問題，“民吾同胞，物吾與也”，追求天人合一的藝術境界，體現了當時文人士大夫階層天地之間立其心的精神品格。

2.2 文人畫

北宋時期由于科舉制度的不斷完善和政府重文輕武的政策，文人階層形成，文化發達，審美水平較高，為文人畫的發展提供了土壤。文人畫反映了當時簡約的文人氣度，其審美特點具備極簡主義的文人審美風格。宋文人畫作品包括李成《讀碑窠石圖》、范寬《溪山行旅圖》和《雪景寒林圖》、馬遠《踏歌圖》、夏圭《溪山清遠圖》等。承前啟后，影響深遠。

北宋范寬以《溪山行旅圖》（圖3）名聞天下，此畫現藏臺北故宮博物院，是我國繪畫之瑰寶，為后人一再摹寫。此畫通幅所表現的是一種山川凝重、森然逼人的陽剛之美，讓人產生高山仰止、心向往之的無限敬仰⑥。本畫使用雨點皴法統率全局，體現出山的莊嚴偉大。觀摩此畫，看山頂蒙茸草樹時，立腳在高空；看松山琳宇（道院）之時，人在山巔；看路下巨石之時，人在廟中⑦。畫面給人一種從容的美感。

此畫在繪畫方式上不采用現代透視學的方法，沒有一個統一的透視焦點，從表現效果上具備宋代文人山水畫的共性特征。此時的山水畫逐漸向寫意方向發展，文人畫的創作同宋代陶瓷藝術一樣，風格典雅含蓄、自然古樸，崇尚簡約之風。

創作文人畫時的要點是對畫中正形和副形的把握。正形是指山、石等畫面上有形的物，副形指畫面中的空白區域，表現水、煙、氣等。山水畫表現更注重副形，本質上在不斷地做減法，減去不必要的物象，體現出繪畫的氣與韻，創設出寧靜而悠遠的意境與氛圍，給人空靈、自然的審美感受。

馬遠和夏圭是南宋后期的畫家，是繼北宋“李郭范米”四大家后山水畫進一步發展到南宋時的代表作家。馬遠又名“馬一角”，《踏歌圖》（圖4）為其文人畫的代表作品。

初看《踏歌圖》，像是一幅表現自然山川風貌的山水畫，而其實際是一幅描繪人間生活的風俗畫。畫面通過兩組點景人物相互呼應、相互襯托，以對6個村民的描繪，把“踏歌”歡愉快樂的情緒推向了極致。畫面人物線條挺拔剛勁，人物動態活潑有趣，都顯示了馬遠不凡的技藝。人物的描繪在畫中雖然只占很小的空間，但畫家運用“以小見大”的表現手法，將畫面氣氛充分渲染。本幅畫也體現了宋山水畫做減法的特性，在技法上用筆墨的深淺拉動空間的遠近。畫家在處理畫中的山石時，運用斧劈皴的筆法，以毛筆的側鋒平掃，表現陡峭的山勢和堅硬石頭的質感。整幅畫作在渲染節日歡快氣氛的同時，也體現出山間寧靜的氛圍。

由宋山水到明清山水，繪畫受書法藝術的影響逐步加深，成為一種筆墨游戲。宋文人山水畫已經借用了書法的形式趣味，從寫實的表現形式向書法的趣味趨近，表現為對畫面上不同線關系的處理和線動勢的表現，線條往往力透紙背而富于變化。

從題材上看，文人畫多表現文人追求漁隱等隱逸的生活。而畫中體現的往往是一種非現實的、并不存在的生活方式，作者通過畫作把它化為存在。這種審美取向在詩詞的表現中也同樣如此。唐王維所述“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中蘊含的出塵脫俗的精神境界，至宋代也依然為文人們所心馳神往，為文人雅士共同的精神追求。

宋代文人山水畫在內容的選擇上體現了道教的浪漫主義自由藝術精神，繪畫中描繪的人物往往就是畫家想象中的自己。通過繪畫，表現了作者自身的渴望出世、天人合一的理想境界。

3 結語

宋代是我國傳統繪畫發展的一個高峰期，也是我國美術史上由寫實向寫意轉型的一個重要時期。宋代院體畫以宮廷為土壤，既有維護封建統治秩序的一面，也有對人與自然關系的表達，前者是儒家精神的宗旨，后者是道家精神的體現⑧，二者統一形成了北宋院體畫的藝術精神。而文人畫則植根于宋代文人士大夫階層，他們將繪畫看作如同文學一樣，是表達自我情懷和感受的載體。因此，文人畫強調繪畫抒情自適的一面，體現當時文人雅士對天人合一、寧靜悠遠的精神境界的向往，追求意境和韻味，蘊含道教精神內核。

宋代繪畫作品承載著當時的社會風俗、文化信仰和精神追求，是士大夫階層審美意趣與生命理想的體現。宋代宮廷院體畫、文人山水畫的繁榮，書寫了中國美術史上重要的一筆，更反映著宋代程朱理學、道教思想的交融與碰撞，體現出了宋人的藝術追求和時代精神。

注釋

①謝赫.古畫品錄[M].北京：京華出版社，2000.

②陳師曾.中國文人畫之研究[M].杭州：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2016.

③伍英.中國古代繪畫[M].北京：中國商業出版社，2015.

④何飛龍.2000年以來國內宋徽宗《瑞鶴圖》研究述評[J].美與時代（下），2019（1）：87-90.

⑤馬俐，吳強.窮理入微 異體變革：宋代宮廷花鳥畫藝術特征與美學成因探究[M].沈陽：東北大學出版社，2019.

⑥馬海英.美的理想：《溪山行旅圖》解讀[J].貴州大學學報（藝術版），2003（4）：90-92.

⑦李霖燦.中國美術史[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8.

⑧陳凌霄.北宋文人畫與院體畫的雙重性及審美趣味[J].中國文學批評，2019（4）：69-77，1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