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市花都區祠堂壁畫藝術價值探究

摘 要：文章以廣州市花都區祠堂壁畫為研究對象，通過對其歷史背景、表現形式、題材內容等方面的分析，揭示出花都區祠堂壁畫在藝術審美、文化傳承、歷史見證等方面的重要意義，強調其獨特性與珍貴性，為保護和傳承這一文化瑰寶提供理論支持。

關鍵詞：廣州市花都區；祠堂壁畫；藝術價值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4.24.003

廣州市花都區目前尚存300多座祠堂①，這些祠堂大多建于清代至民國時期，具有典型的嶺南民間宗祠式建筑風格。附著在祠堂上的木雕、磚雕、石雕、陶塑、灰塑、銅鐵鑄和繪畫等各種工藝，其技藝可謂巧奪天工，不僅體現了廣州地區的傳統文化和藝術風格，也反映了當時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其中的壁畫更是展現出獨特的藝術魅力。

壁畫泛指用繪制、雕刻和其他造型、工藝手段，在天然或人工壁面（主要是建筑物內外表面）上制作的各種繪畫形式②，多見于祠堂、廟宇、民居、書院、書室、書舍、家塾、門樓，尤以祠堂、廟宇居多。

1 花都區祠堂壁畫的歷史背景

廣州市花都區原稱“花縣”，漢代屬番禺管轄，隋代屬南海縣轄，宋以后分屬番禺、南海縣轄。清康熙二十五年（1686），取南海、番禺兩縣部分區域置縣，因縣城近花山，定名“花縣”，屬廣州府。清乾隆至咸豐百余年間，珠江三角洲廣府地區很多家族因廣州獨口通商之利積累了豐富的財產，沙田的開發促成了宗族勢力的凝聚與增長，以及合族祠興建，伴隨而來的是祠堂的“興建熱”以及祠堂建筑的“裝飾熱”。這種熱潮一直持續到民國初期，也給我們留下了很多祠堂精品壁畫：有表現幾千年傳統儒家思想及人文意識的白鵝換字、竹林七賢、淵明賞菊等，有反映社會道德標準的剪桐封弟、不拾遺金、季子出游圖，也有體現人們對福、祿、壽、喜、財以及喜慶吉祥的理想追求的松脂益壽、福自天來、三多吉慶。從某種意義上說，壁畫在廣府民間成了封建禮教的主要傳播手法之一，也是多元化傳播中國傳統文化的一個側影。

花都現存祠堂壁畫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晚清（1840—1911）至民國時期（1912—1949）。祠堂不僅是供奉祖先和神靈的場所，也是宗族處理重大事務的地方，為了顯示本鄉和本宗族的實力，財力雄厚的鄉紳們把祠堂建造得氣勢恢宏，并在墻壁上繪制壁畫，這些傳統建筑壁畫既是建筑主人的身份標志，也是鄉村治理中儒家仁義禮智信觀念的理想宣傳渠道。

廣府地區壁畫大多附著在鄉村傳統建筑上，在快速發展的城市化進程中，傳統建筑數量銳減。花都鄉村大多延續著農耕文化的歷史基因，更多顯示出傳統文化中耕讀傳家、祈望福祿壽、子孫綿延等傳統文化主題③，這也是花都區成為廣州地區壁畫保存較多、較好的區域的原因之一。截至2015年，廣府地區壁畫尚存上萬幅之多，保存狀況良莠不齊④。

2 花都區祠堂壁畫的表現形式

花都祠堂壁畫是廣府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其線條流暢自然、色調溫潤沉穩、構圖布局合理，畫面具有較強的藝術感染力。

2.1 線條運用

在壁畫創作中，畫師通過線條的粗細、長短、疏密、曲直等變化，勾勒物象的輪廓和結構，傳達畫師的情感和意境。從現存花都祠堂壁畫藝術價值較高的作品中可以看出，畫師們在塑造人物形象時，或用柔和流暢的線條體現人物的柔美、靈動，或用粗獷的線條表現人物的豪放不羈，在特定情境下又用模糊、斷續的線條傳達出獨特的氛圍和情感。例如，花都區資政大夫祠中的季子游楚圖（圖1），畫師通過以上三種線條，刻畫出了負薪老者、士子、隨從們的服飾、動作和表情，使人物形象更加立體和深入人心。在一些山水畫中，線條可以用來描繪山的挺拔險峻或綿延起伏、水的潺潺細流或波濤洶涌、樹木的剛勁筆直或彎曲虬結。花都區花山鎮五星村歐陽氏宗祠后堂右次間與右天間右側廊隔墻頂部的山水壁畫為淺絳山水畫，素雅青淡、明快透徹，畫師通過線條的疏密變化表達不同的空間感和層次感，密集處表現幽深、厚重，稀疏處展現開闊、悠遠，再通過線條的粗細變化突出重點景物，如山巒的起伏、水流的湍急、古寺的深幽、山石的靈動。在花鳥畫中，線條又變得纖細柔和，富有表現力和裝飾性。花都區新華街三華村郁山徐公祠頭門外檐山墻所繪花鳥圖，畫師通過纖細柔和的線條，描繪出牡丹嬌艷欲滴、葉子脈絡清晰、鳥的羽毛柔順光滑。此外，花都祠堂壁畫的線條還常常運用疏密有致的手法，使畫面更加富有節奏感和韻律感，如在一些人物畫中，畫師通過疏密有致的線條，刻畫出人物的頭發、胡須、衣飾、手勢等，使人物形象更加生動傳神，富有藝術表現力。

2.2 色彩搭配

廣府傳統建筑在色彩上喜歡追求文人畫的風雅：壁畫畫心在用色上更多繼承了文人書畫的用色特征，以赭石、藍、石綠、黑、白等色為主；花邊紋樣程式化，一般不會采用超過三套色以上的色彩搭配；配飾畫部分，在色彩上對比強烈，直接以深色反襯，常用配色為“黑白之黼”。

2.3 構圖布局

花都祠堂壁畫采用對稱構圖的方式，通過人物的大小、位置和色彩等區分主次人物。有些祠堂壁畫采用戲曲場面式構圖，將多個場景或故事連續地展現在同一幅畫面中，形成一個完整的敘事序列，以展現豐富的內容和深刻的文化內涵。適當的留白又使畫面更加簡潔、透氣，在視覺上呈現出清新、明快之感，同時也能引導觀眾的視線，突出主要內容。在山水畫中，畫師們往往運用高遠、深遠、平遠等構圖方法，展現山的高大雄偉、無盡延伸以及山水的廣袤和遼遠。在花鳥畫中，畫師們著重突出主體花鳥形象，使其成為畫面的焦點，通過姿態將靜態的花卉、鳥類等表現出動態感，給人一種動中有靜、靜中有動的畫面感，有時也使用虛化背景或部分元素來襯托主體，以增強畫面的層次感和意境，并注重主體與周圍元素之間的協調統一。

3 花都區祠堂壁畫的題材內容

花都祠堂壁畫主要位于頭門外墻上方、內墻壁上部、廊下墻面、山墻等部位，題材多樣、內涵豐富，包括寓意吉祥的靜物畫、山水花鳥畫、歷史典故畫以及詩詞歌賦書法題材畫等。這些壁畫表達了當時社會普遍的審美情趣、價值取向以及道德風尚。

3.1 花鳥題材

花都祠堂壁畫中的花鳥題材注重對自然的寫實描繪，畫師們通過細膩的筆觸和豐富的色彩，展現了花鳥的形態、紋理和神態。同時，跟中國古代的詩、詞、書、畫一樣，象征與比擬的手法也“廣泛地用在建筑裝飾里”⑤。牡丹象征富貴和繁榮，梅蘭竹菊象征高尚的品德和情操，石榴象征多子多孫，蝙蝠代表幸福，鹿象征長壽，鶴寓意吉祥，蝴蝶寓意福氣多多等，這些花鳥形象通過與文化元素的結合，傳達了儒家文化中的價值觀和道德觀念。

3.2 山水題材

《論語·雍也》中說“知者樂水，仁者樂山”，意思是智慧的人喜愛水，仁義的人喜愛山。水靈動多變，山安穩厚重，山水結合在一起，體現了中國古代對于人格修養與自然之間關系的一種深刻思考和感悟，也表達了人們對高尚品德和精神境界的追求與贊美。

花都祠堂山水壁畫受傳統中國山水畫的影響，注重筆墨的運用、構圖的安排和意境的營造，通過描繪寫實的山水形態、四季的變化以及自然景觀中的細節，展示大自然的神奇和美麗。通過描繪山水來傳達對自然的敬畏、對生命的尊重以及對和諧與平衡的追求。山水題材的壁畫也蘊含著各種寓意和象征，如山脈象征著穩定和堅固，河流象征著流動和生機，湖泊象征著平靜和安寧。這些寓意和象征又通過壁畫傳達給觀眾，引發他們的思考和共鳴。

3.3 人物題材

花都祠堂壁畫承擔著傳播儒家文化的使命，強調“成教化，助人倫”的道德觀念，注重將人物形象刻畫得生動傳神。

從表1可以看出，花都祠堂壁畫中的人物題材豐富多樣，主要包括四類：①神話傳說人物，如八仙、福祿壽三星和其他神仙等，這些人物通常代表著吉祥、長壽和幸福。②歷史人物，有倡導孝道的“二十四孝”，提倡尊老的“九老圖”“香山九老”，還有講述“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王侯將相故事、名人故事。③宗教故事，如佛教、道教中的菩薩、神仙等，反映了人們對超自然力量的信仰和依賴，展現了長期以來當地宗教文化在人們生活中的延續和滲透，表達了對生命意義的探尋和思索。祠堂主人通過宗教形象提醒族人遵循道德規范，起到一定的道德教化作用。④文學作品中的人物，如《三國演義》《紅樓夢》《隋唐演義》等古典小說中的人物。畫師將他們描繪得栩栩如生，并通過他們的形象和故事傳遞家族的價值觀、道德觀和歷史文化。

3.4 詩詞書法

花都詩詞書法題材壁畫大量記載了當時流傳于廣府民間社會的詩詞作品。它們的來源：一是抄錄古代著名詩文；二是源自本地流傳的民間詩詞佳對；三是摘自醒世名句、家訓或屋主自題的詩句；四是模擬石碑、刻印、器物上的銘文。

花都祠堂壁畫中常見的字體包括小篆、隸書、草書、楷書、行書。小篆規整圓潤、線條勻凈，隸書蠶頭燕尾、古樸渾厚；草書自由奔放、龍飛鳳舞；楷書嚴謹規范、端莊秀麗；行書行云流水、自然流暢。其中，楷書和行書最為常見。花都區資政大夫祠南山書院頭門心間外檐正立面壁畫中的詩詞書法，主要運用了隸書、狂草、行草、楷書、行書等多種字體，旨在傳達祠堂的莊嚴肅穆和文化內涵，同時也展示了書法藝術的魅力。

4 花都區祠堂壁畫的藝術價值

4.1 歷史見證價值

花都祠堂壁畫是廣州歷史文化發展的見證者，反映了晚清至民國時期的社會風貌、風俗習慣和人們的精神追求，為研究廣州的歷史變遷提供了直觀且珍貴的資料。

4.2 藝術審美價值

花都祠堂壁畫跟其他廣府祠堂壁畫一樣，大部分裝飾形象程式化，但也不乏精品，如王雪舫、李春秾、關鉆、關勇、關通、楊貫亭、黃南山等所繪壁畫，線條流暢自然，人物、景物等造型生動形象，構圖巧妙，其精美的繪畫技法和藝術表現力給人以美的享受。

4.3 文化傳承價值

花都祠堂壁畫承載著豐富的文化信息，如對祖先的崇拜、對神靈的敬畏，傳統價值觀如孝道、家族觀念、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等，強調家族的傳承與延續，以及人們對于道德規范和行為準則的尊崇。認識它，有助于后人了解和傳承傳統文化。壁畫中的許多題材與民間故事、傳說相關，反映了當地的民俗風情，對于了解嶺南民俗具有重要意義。壁畫制作需要精湛的技藝，包括繪畫技巧、顏料調配等方面，既要精準描繪各種形象和場景，又要求對細節的處理極為細膩；既要豐富的經驗又要敏銳的色彩感知，要調配出合適的顏色濃度、色調和色彩搭配，以確保畫面色彩鮮艷、持久且協調統一。正是畫師們對精湛技藝的傳承和運用，才使廣府祠堂壁畫能夠成為獨特而珍貴的藝術瑰寶。

5 結論

花都祠堂壁畫是廣府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它不僅具有裝飾建筑的作用，更是傳承和弘揚傳統文化的重要載體。它們承載著家族的記憶和傳承，展示了特定時期的社會風貌和人們的精神追求。然而，由于自然風化和損壞、缺乏必要的維護和保護措施，以及人為因素中的故意破壞、盜竊或不當修復等，加上城市化進程和社會變遷，一些祠堂被拆除或改建，壁畫也隨之消失。因此，增強保護意識、建立保護機制、進行修復和保護工作、加強文化傳承等成為當前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

注釋

①廣州市花都祠堂文化研究會，花都區政協文史學習委員會.花都祠堂風韻[M].廣州：華南理工大學出版社，2017.

②李化吉.壁畫概念與源流[J].美術研究，1987（7）：34-39.

③廣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廣州傳統建筑壁畫[M].北京：文物出版社，2021.

④廣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廣州傳統建筑壁畫選錄[M].廣州：廣州出版社，2015.

⑤樓慶西.裝飾之道[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1.

⑥廣州市花都區洪秀全紀念館.花都祠堂壁畫[M].廣州：華南理工大學出版社，2016；劉兆江.廣州祠堂壁畫（上、下冊）[M].廣州：廣州出版社，2015.

參考文獻

[1]廣州市番禺區文物管理委員會辦公室.番禺古建壁畫[M].廣州：華南理工大學出版社，2016.

[2]謝燕濤.嶺南廣府傳統建筑壁畫研究[D].廣州：華南理工大學，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