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墓葬中的陪葬品與社會地位的關系

摘 要：文章探討了漢代帝王陵墓中陪葬品的類型和意義，著重分析了它們如何體現墓主的社會地位和文化價值觀。通過對政治權力象征品（如御印、兵器）和文化類陪葬品（如藝術品、書籍）的細致分析，揭示物品在古代中國社會中的重要作用。陪葬品不僅反映墓主的社會等級和政治影響力，也體現了墓主對知識、文化和藝術的高度重視。漢代是中國歷史上的一個重要時期，其帝王陵墓的陪葬品為研究當時政治、經濟、文化和社會發展提供了珍貴資料。文章旨在通過分析這些陪葬品，探討它們如何反映出漢代的社會結構、文化價值觀和政治理念，探索陪葬品的種類、工藝以及它們所承載的象征意義，從而更深入地理解漢代帝王的生活和他們的社會地位。

關鍵詞：帝王陵墓；陪葬品；社會地位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4.23.032

1 社會等級與陪葬品異質性

1.1 材質的選擇與社會地位

在中國古代的社會結構中，陪葬品的材質選擇與墓主的社會地位密切相關。對于上層社會成員，他們的墓葬中通常會選用貴金屬（如金、銀）以及珍貴的玉石或其他罕見的進口材料制品作為陪葬品。材料的稀有性、高昂的成本不僅彰顯了其顯赫的社會地位，也體現了他們在生前所享有的財富和權力。

位于陜西省咸陽市興平市的茂陵是西漢帝王陵中規模最大的一座陵墓，經過考古工作者對茂陵的調查發掘，目前已發掘出土文物中以鎏金銅馬、鎏金銀竹節銅熏爐、錯金銀云紋青銅犀尊和四神紋玉輔首最為著名①。

鎏金銅馬（圖1），1981年5月茂陵一號陪葬墓的一號從葬坑出土，現藏于茂陵博物館，被譽為“鎮館之寶”。鎏金銅馬全身覆蓋金箔，高62厘米，長76厘米，重26千克。這匹馬昂首翹尾，四腿直立，體態矯健，具有極高的藝術價值。鎏金銅馬以西漢時期大宛產的汗血馬為原型，馬的肌肉和筋骨刻畫符合解剖比例，頭部造型尤為生動，兩耳豎立，頸上有鬃毛。其身體雖然中空，但展現出一種靜態中的動感，氣度非凡。鎏金銅馬的出土，體現了漢王朝統治者對馬的重視與喜愛，漢武帝曾為汗血馬作《西極天馬歌》。鎏金銅馬工藝精湛，技藝高超，造型精美，至今品相完好，煥發異彩，其稀有性更體現了皇家的尊貴。

鎏金銀竹節熏爐（圖2），1981年茂陵東側從葬坑出土，現藏于陜西歷史博物館。青銅質地，通體鎏金，局部鎏銀。通體高58厘米，重2.57千克，由底座、竹節形柄、博山爐三部分組成。熏爐底座上雕有兩條蟠龍，龍首開口向上與竹柄銜接。竹節形的柄分為五節，柄上端有三條蟠龍將熏爐托起。博山爐上部浮雕四條金龍，做回首之勢②。整件熏爐三個裝飾區域內共有九條龍裝點其間。“九”在中國古代被認為是最大的數字，是皇權至上的一種體現。熏爐是我國古代人民去穢熏香凈化居住環境的用具。早在先秦時期，民間就有沐浴熏香的習俗。特別是到了漢代，隨著絲綢之路的開通，大量外來香料流入中原地區，熏爐廣泛盛行于宮廷和貴族的生活之中，而這種高等級規格的熏爐僅限于皇家使用。

四神紋玉雕鋪首（圖3），1975年當地群眾在茂陵陵園東南側平地時發現，位于茂陵陵園的城墻附近，原本應是陵園大門上獸首底座的一部分，現藏于茂陵博物館。鋪首通常由金屬制成，但這件鋪首則是由一整塊藍田玉雕琢而成的，尺寸巨大，高34.2厘米，寬35.6厘米，厚14.7厘米，重達10.6千克。鋪首正面上部飾卷云紋，中央雕兇猛的獸面紋樣，類似于貪吃的饕餮，是商周時期青銅器上常見的獸面紋③。兩側透雕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神紋。背面設有長方形紐和鉚孔，可用于將鋪首直接鑲嵌在大門上，這表明它是實用性的鋪首。茂陵的四神紋玉雕鋪首是目前發現的古代玉器中最大、最重的一件，其不僅證明了當時茂陵陵園建筑的宏偉與富麗堂皇，也從側面反映了漢武帝生活的奢華和他崇高的社會地位，具有極高的歷史研究價值和藝術價值，讓我們得以窺見中國古代社會結構和文化的冰山一角④。

1.2 數量的差異與等級展示

漢代時期，陪葬品的數量和分布是展示墓主社會地位和權力的重要標志。高等級個體，如皇帝和高級貴族的墓葬中，陪葬品通常數量龐大，包括青銅器、金銀飾品、豪華服飾及各種日用品和工藝品。漢陽陵是西漢景帝劉啟與王皇后合葬的陵園，是迄今發現保存最為完整的漢代帝王陵園，其豐富的隨葬品是中國古代帝王“事死如事生”喪葬觀念的真實體現。

漢陽陵考古發掘過程中共出土陶器、玉器、青銅器等文物約10萬件，展現了漢代科技、政治、經濟、軍事、文化發展面貌。漢景帝劉啟是西漢的第四位皇帝，在位17年，他與父親漢文帝共創“文景之治”。漢陽陵始建于公元前153年，歷時28年建成，東西長約6千米，南北最寬處約3千米。遺址包括帝陵陵園、后陵陵園、外藏坑、禮制建筑遺址、陪葬墓園等。西漢的陪葬制度對后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體現墓主社會地位的陪葬品如文吏、武士、男女侍從、宦者等陶俑等級森嚴，社會職責分工明確；體現物質生活的木質車馬、精美紡織品，陶漏壺、博山爐、銅鏡等日常生活用品，編鐘、編磬、圍棋盤等風雅之物，陶灶、陶甑、鐵釜等炊具，以及陶豬、馬、牛、羊、雞、狗等家畜，無不體現墓主生前富足的生活；還有大量體現帝國軍事力量的兵馬俑，銅、鐵質鎧甲片，弩機、劍、戟等武器裝備，用以鞏固墓主至高無上的權力。

1.3 工藝復雜度與社會等級

漢代，陪葬品的工藝復雜程度與墓主社會等級之間存在著顯著的聯系。高級別的墓葬，特別是帝王和貴族的陵墓，陪葬品展現出非凡的工藝水平，代表了當時工匠的高超技能，也體現了墓主對于精細工藝的高度重視和對工匠技藝的掌控力。金銀器物上的雕刻往往精美細膩，展現了復雜的圖案和場景；玉器通過精巧的雕琢工藝，表達了高雅的藝術品位和社會地位；陶器精工細作、造型逼真，高度反映了古代真實的生活場景。

漢景帝陽陵出土的彩繪陶俑包括馬、車、士兵等。鎧甲武士俑平均身高約62厘米，裸體，頸項下至雙膝之上附著泥土，泥土表面留有清晰的甲片痕跡。陶俑通體施有橙紅色彩繪，頭發、眉毛、瞳仁均呈黑色。頭發由額際中分經兩顳，至腦后合攏上折，于頭頂綰髻，橫笄，笄已朽。鎧甲武士俑原本安裝有可以活動的木質手臂，身著絲質或麻質戰袍，戰袍外穿皮質或皮革鎧甲，由于深埋地下年代久遠，衣物腐朽、木臂成灰，但部分甲片痕跡在陶俑身上保存了下來。鎧甲武士俑面龐豐盈，目視前方，神態安詳，表現出安神愉悅、剛強自信的時代風貌。塑衣式彩繪跽坐侍女俑高41厘米，身著紫色交領右衽曲裙深衣，從領口看其里外共穿三層衣袍。袖口、領口、衣襟處皆繪有黃色、紅色、黑色錦緣。發式前額中分，長發后攏于項背處挽成垂髻，髻下分出一縷青絲下垂。跽坐侍女俑（圖4）五官端正、眉目清秀，雙手向前平伸，可能原持有物品，似在侍候主人宴飲或觀賞歌舞。彩繪陶馬高70厘米，身長約80厘米。四肢強勁，膘肥體壯⑤。陶馬面部刻畫簡潔生動，耳如竹削、雙眼凸出、嘴巴微張、鼻翼翕動、下顎開裂，靜態中不乏欲動之美。漢代工匠以嫻熟的技法把馬忠勇無畏、神駿機智的本能刻畫得淋漓盡致⑥。這些陶俑不僅制作精細，而且擁有豐富的細節和彩繪，展現了漢代陶藝和彩繪技術的高度成就。

1.4 布局方式與社會地位差異

陪葬品的分布和布局方式也是展示墓主社會地位的重要方式。在高級別墓葬中，陪葬品通常被精心排列和布置，以展現一種秩序和象征意義。例如，漢陽陵出土的青銅器模仿宮廷宴會或祭祀場景布置，體現皇家的禮儀和宗教信仰；官吏俑按朝拜陣列布置，彰顯皇帝的政治權威和中心地位；兵馬俑則根據軍事組織結構分布，士兵按照等級成戰斗序列排列，直觀地展現皇帝的軍事力量和對軍隊的嚴密控制。通過精心設計的布局，這些陪葬品成為解釋和傳達漢代文化、宗教信仰和政治理念的重要媒介，揭示了古人對于生死、權力和社會秩序的深刻認知，為理解漢代的社會結構和文化觀念提供了獨特的視角。

2 陪葬品的權力象征與文化內涵

2.1 權力象征物的社會意義

2.1.1 政治權力的體現

漢代帝王陵墓中，特定的陪葬品如御印和兵器扮演重要的角色，是政治權力和社會地位的直接象征。御印作為皇帝發布命令和決策的重要標志，在陵墓中的出現象征著墓主生前擁有的至高無上的政治權力和權威，不僅體現皇帝的統治地位，也是對其政治影響力的一種永恒紀念。同樣，兵器在陵墓中也承載著深刻的象征意義。精美的兵器，如鉞、劍、戟等，不僅是戰爭和軍事力量的象征，也代表墓主的統帥能力和軍事成就。在古代中國，武器常常與勇氣、力量和英雄主義聯系在一起，它們在陵墓中的存在強調了墓主的軍事才能和對國家安全的貢獻。

陪葬品的選擇和布置反映了古代中國對權力和地位的認識，以及對于皇權的尊崇。通過象征性的陪葬品，我們可以更深入地理解古代中國皇帝的政治和軍事角色，以及角色在社會和文化中的重要性。御印和兵器作為陪葬品，不僅是對過去權力的記憶，也是對歷史和文化遺產的一種傳承。

2.1.2 社會影響力的標志

漢代帝王陵墓中，權力象征品的存在具有深遠的社會和政治意義。這些象征品，如御印、武器等，不僅在生前標志著墓主的統治地位和權力，而且被認為是墓主對于持續影響社會和政治的一種表達。御印作為皇帝權力的直接象征，在墓葬中的出現顯現了墓主生前的政治統治和權威，同時也暗示著其對于死后政治秩序的持續關注。陪葬習俗體現了一種信念，即便在死后，墓主的影響力和地位仍然在人們心中延續。同理，陪葬武器，特別是那些工藝精湛的兵器，不僅是對墓主軍事才能的認可，也是其影響力和威望的象征。在古代中國文化中，武器象征著力量、勇氣和英雄主義，陪葬武器是對墓主英勇和領導力的贊譽，同時也是對其死后仍被人民敬仰和紀念的一種期望。

2.2 文化陪葬品與社會等級的關系

2.2.1 文化地位的反映

漢代帝王陵墓中，文化類陪葬品，如藝術品和書籍具有深刻內涵，不僅反映了墓主的文化地位，也展現了其文化修養和知識水平。文化類陪葬品的存在說明墓主對于文化和知識的重視，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展示了其獨特的文化品位。藝術品，如繪畫、雕塑或精致的工藝品，不僅是對墓主藝術欣賞能力的反映，也是其對于美學和文化的追求的直接證明。藝術品的質量和風格能夠反映出墓主的審美趣味和對藝術的理解。例如，細致的玉雕、精美的青銅器及精巧的壁畫等，不僅展示當時工藝水平的高度，也體現了墓主的藝術和文化層次。書籍作為知識和智慧的象征，在中國古代極受重視。陵墓中的書籍，如經典文獻、歷史記載及哲學著作，不僅反映墓主的學識和對知識的追求，也是對墓主智慧和治國理念的一種展現。對書籍的陪葬實踐，表明墓主生前對學術和教育的重視，并期望這種智慧和知識能夠在死后繼續傳承。

2.2.2 社會地位的象征

漢代帝王陵墓中，書籍和藝術品作為陪葬品的選擇，不僅是對墓主個人知識和品位的體現，更是其社會地位的重要標志，反映當時社會對教育和藝術修養的尊重，以及它們在確定個人社會地位方面的重要性。書籍在中國古代被高度重視，作為智慧和學識的象征，它們出現于墓葬中意味著墓主擁有深厚的學問和對知識的追求。書籍包括經典的文學、歷史、哲學作品，甚至是科學和技術方面的著作。墓中書籍的種類和數量能夠直接反映墓主的學術水平和文化背景，在當時社會被視為高社會地位和優秀品德的標志。同樣，藝術品，如繪畫、雕塑或精致的工藝品，不僅展現墓主的藝術品位，還反映其對于美學和文化的深刻理解。在中國古代，藝術修養被視為個人素質和社會地位的重要標志，因此高級別墓葬中的藝術品通常具有極高的藝術價值和精湛的工藝水平。它們的存在不僅是對墓主個人品位的展示，也是其在社會中受到尊敬和地位的證明。

3 結語

漢代帝王陵墓中的陪葬品，從豪華的金銀器物到精致的藝術品和書籍，不僅展現漢代的工藝水平和文化成就，還深刻反映社會等級制度和文化價值觀。陪葬品的精心選擇和布置，不僅是對墓主個人生活和成就的回顧，也是對其社會地位和文化影響力的持久證明。通過對陪葬品的研究，可以更好地理解漢代的歷史和文化，深入洞察中國古代社會的復雜性和多樣性。

注釋

①胡心月.彩繪陶作為陪葬用品逐漸消失的原因[J].收藏與投資，2020，11（10）：89-91.

②彭娟英，陳慶軒.太原小店區崗頭村北齊劉貴墓隨葬品[J].華夏考古，2019（6）：2，131.

③張晉峰，牛宏.“馬踏飛燕”當為“天馬伴金烏”：雷臺漢墓銅奔馬的宗教學解讀[J].西北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7（2）：132-139.

④劉尊志.江蘇徐州荊山村西漢墓地性質淺探[J].中原文物，2016（6）：49-56.

⑤田原曦.城市化進程中的大遺址保護與利用：以西咸新區為例[J].西部學刊，2013（6）：58-61，65.

⑥焦南峰.西漢帝陵考古發掘研究的歷史及收獲[J].西部考古，2006（00）：289-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