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在明遇刺將對韓國政局產生什么影響

李成日

2024年1月2日，韓國最大在野黨共同民主黨黨首李在明在釜山出席活動時，突遭某金姓男子持刀襲擊，被割傷頸部入院治療，震驚韓國。目前李在明并無生命之虞，但行刺者的動機和做法兇殘惡劣，對今后韓國政局、尤其是即將在4月10日舉行的國會選舉產生復雜影響。

在韓國現代史上，政治人物遇襲事件屢次發生，甚至連總統也曾遇刺身亡（樸正熙），政治暴力事件長期困擾著韓國的社會整合。在民主化以后的韓國，政治人物在總統或國會選舉期間開展競選、助選活動時，曾多次發生過暴力襲擊或被扔鞋和雞蛋的事件，不過多為施加者的個人“即興”行為，僅以羞辱、恐嚇為目的，并沒有直接索命的。目前韓國警方尚未完全公布嫌疑人的身份、政治背景等情況，但此人已承認“試圖謀殺”李在明，并為此從網上購買刀具，對李進行了多次跟蹤，事前做好了各種準備。案發當天，嫌疑人假裝是李在明的支持者，以索要簽名為由主動接近，突然向李展開襲擊，種種跡象表明這是一場有預謀、有計劃的刺殺行為。

刺殺事件發生后，韓國政界各派力量和主要人物紛紛表態予以譴責，認為這是韓國“嫌惡政治”“仇恨政治”所產生的極端現象。總統尹錫悅發表聲明說，韓國社會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容忍這種暴力行為。韓國警方在第一時間以“涉嫌殺人未遂”為由向檢方提出逮捕請求，很快得到批準。1月10日，釜山警察廳召開新聞發布會宣稱，嫌疑人金某襲擊李在明是“出于主觀政治信念的極端犯罪”，其動機包括阻止李在國會選舉中推選特定勢力并最終當上總統。同時，警方表示暫未發現此案件存在共犯或幕后主使。警方稱從嫌疑人身上發現了八頁紙的“辨明文”，但沒有公開具體內容。

2024年1月2日，韓國共同民主黨黨首李在明在釜山出席活動時遭襲受傷，被救護車緊急送醫。

根據韓國《特定暴力犯罪處罰特例法》，對于犯罪手段殘忍、造成重大損害的案件，當有充分證據證明犯罪嫌疑人犯罪時，或為了公民知情權和公共利益，在必要的情況下可以公開其個人信息。然而，負責調查本次事件的釜山警察廳調查本部專門召開了個人信息公開委員會會議，決定根據《政黨法》，不公開犯罪嫌疑人的黨籍等個人信息。韓國媒體普遍認為，警方似正向“個人暴力犯罪”方向偵辦此案，在有意淡化事件的政治影響。

然而，對于如何定性此次刺殺事件，無論是韓國政府和執政黨，還是共同民主黨、正義黨、進步黨等在野政治勢力，在譴責之余均未明確判定，并沒有排除其背后存在陰謀。共同民主黨在事發后立即成立了“黨代表政治恐怖對策委員會”，一再強調在野黨遭遇“政治恐怖”。該黨非常清楚，嫌疑人的黨籍是有助于弄清犯罪動機的核心信息，因而對警方的做法表示強烈不滿。

不管怎樣，此次事件的暴力性質非常嚴重，折射出韓國左右撕裂并彼此激烈對抗的險惡政治生態。冷戰結束后，韓國左右兩大陣營之間形成了互相謾罵、侮辱甚至襲擊的惡性循環。最近幾年韓國社會不僅在地區之間，而且在性別、年齡等諸多方面也呈現嚴重對立的情況，社會撕裂不斷加劇。可以說，任何個人的政治暴力行為，都是韓國社會極端對立結構的反映，都不能排除有復雜的背景在起作用。

2022年5月尹錫悅保守政府上臺以來，韓國經濟和出口不振，物價大幅上漲，使得總統支持率一直徘徊在30%至40%之間的低位。在此背景下，最大在野黨黨首、上屆總統競選人李在明自然成為保守陣營的“眼中釘”。2023年3月，李在明遭檢方起訴。8月，李在明為抗議尹錫悅政府“破壞民主”等“暴政”行為，進行了長達24天的絕食。9月，韓國國會通過了檢方對李在明提出的“同意拘留案”。隨后，法院駁回了檢方提起的對李在明逮捕申請，使李暫且度過“司法危機”。2024年伊始，李在明即遭行刺。

最近韓國國會表決通過了在野黨提出的對尹錫悅妻子金建希“德意志汽車股價操縱案”（《金建希特檢法》）和“大莊洞開發項目不當行為”（《大莊洞50億俱樂部特檢法》）兩項法案。韓國媒體報道稱，針對第一夫人的特檢法在韓國憲政史上尚屬首次。尹錫悅對兩項法案最終行使了總統否決權。民調顯示，60%以上的民眾認為尹錫悅此舉頗為不當。

由于在野黨目前在韓國國會中所占席位不到三分之二，《金建希特檢法》很難在國會表決中再獲通過。盡管如此，面對4月即將舉行的國會選舉，如果總統和執政的國民力量黨仍未能對第一夫人的“不當行為”做出有效說明，對保守陣營會很不利。在野黨已經提出“政權審判論”，意即必須通過在國會選舉中取勝來阻止尹錫悅政權繼續“倒行逆施”；執政黨則提出“政權穩定論”，意即必須贏得國會攻堅戰以確保尹錫悅不提前“跛腳”，以繼續推進其內外執政綱領。在這兩種截然不同的主張中，韓國國民傾向于哪一種，將在很大程度上決定國會選舉結果。

近期韓國各種民調的結果有所不同，既有對執政黨國民力量黨有利的，也有對共同民主黨有利的，顯示兩方力量仍難分伯仲。另外，共同民主黨前黨首李洛淵和國民力量黨前黨首李俊錫已分別脫離自己原先所在政黨，著手成立新的政黨，他們反對兩黨制，主張實現多黨制。即將舉行的國會選舉是一場國民力量黨、共同民主黨以及所謂“第三地帶”之間的混戰、惡戰，究竟哪一派能夠獲勝，前景仍不明朗。

總之，李在明遇刺事件無論是個人行為，還是背后“另有其主”，將會對2024年韓國國會選舉產生復雜的影響。然而更重要的是，此次國會選舉結果將影響未來一段時期的韓國內政外交走向，朝野政黨之間正為取得“掌舵權”展開你死我活式的殘酷政治斗爭，更大的動蕩還在后面。

（作者為中國社科院亞太與全球戰略研究院助理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