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然
2023年飛快地過去了,轉眼間新年又到。在和朋友聊天時,大家都有一種時間上的“錯位”感,仿佛過去幾年被拉長了—我們就像是穿過了一條時空隧道,從2020年抵達了2024年。
2023年其實是一道分水嶺,它象征著全球從之前幾年的疫情狀態恢復流動和生活。不過,用“恢復”這個詞可能不夠精準,因為世界在過去幾年中也經歷了許多變化。
近來德國媒體上有一則新聞:一些歐洲城市出現了汽車車主和路邊餐廳的沖突—疫情期間,餐廳在店外開辟了露天就餐區,因此占用了原本可以停車的街邊位置。疫情過去,“露天就餐很正常”成為了人們的新認知,但無處停車的車主們憤怒了,露天位置的去留于是成為了“城市道路應該屬于誰”的新問題。
這樣的爭論只是“后疫情時代”的諸多爭論之一。與之類似的,還有各大公司發現人們開始習慣在家工作和遠程工作,把人叫回辦公室變得很難。“數字游民”開始在大理、巴厘島這樣的地方扎堆,也引起本地人對“遠程工作是否哄抬了房價”的爭論。
疫情改變了許多東西,甚至在疫情后出國采訪,我們以前對國內和國外的認知也受到了沖擊。比如,從前覺得西方人對實體經濟引以為傲,不那么接受電子支付,結果疫情沖擊下,移動支付、網購和外賣也在歐美遍地開花,甚至有地方喝杯咖啡也拒收現金而要求用當地的手機支付軟件。世界確實變得不一樣了。
可2024年新年時,大家在爭論的東西卻一點兒也不新。
前幾天,微信朋友圈上熱議兩個話題。一是阿根廷新總統米萊發表了一份格外有爭議的演講,其中幾乎重拾上世紀70年代芝加哥經濟學派的全面自由放任主義;二是旅美社會學家徐曉宏逝世后,他的夫人撰文紀念,其中談到事業和家庭、親情之間的緊張,談到學院體制、社會對成功的定義給個體帶來的壓力和困擾。
前者讓人看了覺得有些難過:到了21世紀的第二個十年了,在這么多的變化和全球危機下,能引發人共鳴或討論的經濟學思路,居然還在重復20世紀就已經多次試驗過并證明僅僅在理論上成立的模型。后者則讓人感到:我們時代最聰明的大腦,也無法回避種種社會機制弊端所帶來的損耗與拖磨。
新年不應該是舊年,尤其是經歷了之前幾年,我們又何苦想象著還要“回到”曾經去?更遑論復制曾經的成功。也許“復蘇”或“恢復”并不是一個適合今天的好詞匯。面對層出不窮的新東西,我們最需要的反而是新的討論、新的設想、新的實踐。
比如,經歷了之前三年,快遞和電商在全球社會經濟中的地位都變得無與倫比。它們對實體經濟、對普通人生活的影響也大大增加了。我們可以如何應對這些影響,比如是否應該或如何在直播帶貨向頭部集中的風潮下,保護普通的小本經營?在越來越多人參與零工勞動的情況下,怎么做到更多對勞動者的保障,包括怎么避免零工經濟變成“內卷”工時的零和博弈?
又比如,新一代的年輕人經歷了被封閉、缺少線下生活的幾年,再隨著新的社交平臺和電子通信的變化,他們的信息獲取、和人交流的狀態也隨之發生變化。我們該相應做出什么調整,才能夠讓社會更多在身心各方面支持到他們,而不是硬生生指責他們“為什么做不到以前人那樣”?
2024年飛快地到來了,世界不會再回到過去,變動也有其自身的邏輯。有人會在改變下向往更穩定的狀態,但穩定也意味著自我保護和封閉,拒絕做出改變,更意味著對下一代的嚴苛。我們有選擇留在舒適區的資本和底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