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的教誨

舒航

天華

你的搖籃懸掛在地平線上

生日的鐘聲敲響

你的手高高舉過頭頂

一種深思熟慮的莊嚴

走進你二十歲的皺紋里

音樂四起

你痛哭的樹林里升起

月亮

半遮的面孔

彈撥獨弦琴

你一年一度走回母親的胎宮

坐在生日的海邊

聆聽潮汐的翻涌

一切，和你的朋友

都來自遠方

感恩不應該是一個節日

感恩不會是一個節日

他開始——

從澄明的心空

從番薯般饑餓的童年

從南方熏豆茶的咸

從河邊擱淺的小船

從孤獨干凈的枝條

從香枹高懸的肉身之苦

從待宰的羊羔

從書房里的咳嗽聲

從少女的雙手合十

開始，只是開始

感恩不應該是一個節日

落葉的教誨才剛剛開始：

感恩是盛大的天空

光和藍中的那朵白云

她叫善良，她叫虔誠

敞開

我選擇在春天消失

因為更多的人在那里排隊等候

沒有蝴蝶，花朵不會開放

沒有死者，我如何知道活著的秘密？

我想讓河水停下腳步

我想讓風吹走所有的壞消息

但船只們早已爭先恐后地駛出港灣

留下我獨自一人，在岸邊躺著。

春天以后，大海里裝滿了思想

奮斗者的潮水早已將我遺忘

誰也不會記得有過這么一個姓名

現在我仍然在岸邊，靜靜地躺著

或者是泥土的氣息，或者是根莖的脈管

我仍然關心著一切，甚至我想和你們一起醒來。

水歌

從源頭開始，我的歌吟追尋而來

倦于航程的船只在傍晚拋下鐵錨

仿佛是整個村莊卸下了沉重的裝束

我追尋的鳥聲也已棲息竹林

唯一的諦聽者潛伏在水波之下

我的歌聲不輟，掠過晨霧

駐扎在光明蘇醒的中心

這是我攤開的雙手，仿佛來自我內心的謙卑

我撫慰苦難和貧困的歌聲把你牽引

在水中我們建立起新婚的國度

把靜泊的船只喚醒，駛向遠方

在中游和下游

讓我的歌聲撫慰樹枝與天空的悲哀

讓伐木者失去雙手，讓工廠的濃煙在空中爆炸

我還會在藍色海洋的波濤上

把遠道而來的歌聲重新播放

清晨

六月的江南

臨河的一扇木窗微微開啟

薄霧思緒般穿過廳堂

還有啄木鳥的叫聲

重重地

打在沉睡者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