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跨境投資變化情勢預判及應對

摘" 要：研究掌握全球跨境投資的演變規律，不僅可為我國企業進行跨境投資活動時，及時捕捉市場動態，了解投資熱點和潛在風險，規避政策風險提供參考；還有助于我國在全球范圍內優化配置國際國內兩種資源，更好地參與全球經濟治理，爭取在國際投資規則設置議題上的話語權和影響力。本文通過分析目前全球跨境投資的現狀和行業投資特點，預判至2035年全球跨境投資的總量和結構變化，剖析影響全球跨境投資結構和流向變化的背后原因，提出相應的應對建議。

關鍵詞：全球跨境投資" " "情勢預判" " "跨境投資治理規則

跨境投資是資本、技術、產業、商品乃至文化和規則在區域及國別間流動的載體，它不僅促進了資源在全球的自由流動和重新配置，還帶來國際金融中心的崛起和興盛，是推動產業在全球分工布局的重要力量。當前，世界經濟正從新冠肺炎疫情沖擊帶來的深度衰退中緩慢恢復，但保護主義、單邊主義的政策陰霾時有抬頭，俄烏沖突、巴以沖突等危機又加劇了全球糧食、能源等大宗商品價格波動，使得艱難復蘇的世界經濟愈發脆弱，導致全球跨境投資者的預期下調，投資信心恢復艱難。

一、全球跨境投資現狀

據聯合國貿易和發展會議最新發布的《世界投資報告2024》顯示，2023年全球外國直接投資（FDI）為1.3萬億美元，同比下降2%。歐洲除愛爾蘭、荷蘭、比利時、瑞士等“管道”經濟體吸引的外國直接投資有較大幅度的增長外，其他歐洲國家的外國直接投資同比下跌14%，北美國家的外國直接投資下跌5%，其余發達國家的外國直接投資基本陷入停滯。發展中國家吸引外國直接投資的情況也不容樂觀，同比下跌7%，至8670億美元。引人關注的是，最不發達國家吸引的外國直接投資同比增長2.4%。

從跨境投資方式來看，2023年國際項目融資以及跨國并購表現疲軟。跨國并購是發達國家吸引外國直接投資的主要方式，2023年跨國并購額同比下降46%；而發展中國家較依賴的關于基礎設施建設項目的國際融資也同比下降26%。綠地投資項目一改此前10余年的持續下跌趨勢，項目金額同比增長15%。

從跨境投資行業來看，2023年新增的綠地投資項目主要聚焦于制造業。國際直接投資在制造業和關鍵礦產開采、加工領域方面投資項目的數量和金額大幅增加；汽車制造、電子元件、機械工業等價值鏈密集產業，國際直接投資顯著增長；但在數字經濟、可再生能源領域投資金額有所下降。

二、全球跨境投資變化形勢（2024-2035年）

（一）全球跨境投資流量將呈現倒“U”型走勢

基于聯合國貿易和發展組織發布的1970-2023年全球FDI流量值，來推測2024-2035年的全球FDI流量值，選用自回歸移動平均（ARMA）模型，運用EViews軟件進行建模測算。經過多次參數推演測算，確定ARMA模型的系數為ARMA（2， 1），據此模型可遞推估算出2024-2035年全球FDI流量值的預測值。預測曲線結果呈倒“U”型長尾走勢，先緩慢上升，于2027年左右達到小高峰，然后緩慢下降，呈長尾走勢，2030年左右下降速度更趨平緩，之后5年中又有一個小高峰出現。

（二）跨國公司全球跨境直接投資布局將由離岸向在岸、近岸調整

新冠肺炎疫情對全球產業鏈的沖擊引起各國對海外產業鏈安全問題的關注和擔憂。美、日等國率先推出使制造業回歸本土的一系列政策，跨國公司紛紛對母國的這些政策做出反應，并慎重評估離岸產業鏈、供應鏈風險。當前隨著產業鏈數字化、智能化轉型升級的加快，也使得不少原有發達國家的大型跨國公司逐漸擺脫勞動力密集產業的成本約束，在岸、近岸布局替代“中心--外圍”式離岸布局成為可能。

（三）跨境投資治理規則主導權之爭將愈加激烈

美國和歐盟兩大經濟體試圖通過主導一系列多邊和諸邊協議，“搶占”全球投資規則制定先機，如通過制定《2012年美國雙邊投資協定范本》等試圖影響并主導未來全球的投資規則。而眾多發展中國家尤其是新興經濟體因發展階段、資源稟賦等方面與發達國家有諸多差異，迫切需要適合自身實際發展情況的、利于推動全球經濟可持續發展的投資協定。如《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中韓自貿協定》中，均對投資議題單獨設章，與發達國家主導的投資規則有諸多不同。國際投資規則的主導權之爭將成為發達國家與新興經濟體博弈的焦點之一。

（四）跨境投資治理規則議題將不斷深化

國際投資規則主要涉及投資自由化和投資保護兩大類。目前在投資爭端解決機制、促進投資自由化的模式等方面，根據實際情況發展都有諸多創新。如伴隨著國際投資自由化程度的不斷提高，投資者—國家爭端解決機制經歷了從國家本位階段到投資者本位階段的積極轉變，仲裁程序更加靈活，解決過程也更為透明合理，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投資者的獨立性和自主性，減少了主權國家之間因投資者利益而產生的諸多摩擦。

三、影響全球跨境投資變化的主要原因

（一）新一輪科技革命發展

新一輪科技革命將人類社會推向全新的發展階段，深刻改變了全球跨境投資的流向和布局。伴隨著數字經濟、信息網絡技術的蓬勃興起，跨國公司進行跨境投資決策時，地理距離、市場容量等因素的重要性降低，而東道國是否具備完善的數字基礎設施、數字技術和研發資源的實力潛力、環保要求和社會責任規范等將漸成重要考量因素。此外，科技革命帶來的技術創新、管理創新等將助推產業升級，而產業升級往往帶來跨境投資流向和結構的深刻演變，因此，跨境投資者會緊跟市場趨勢不斷調整自身投資策略，將資金投向最具發展潛力的新興產業。

（二）全球化的結構性調整

當前全球經濟碎片化趨勢凸顯，單邊主義、貿易保護主義甚囂塵上，全球供應鏈空間布局加速重構，經濟貿易格局深度演化，深刻影響全球跨境投資的結構和流向。新冠肺炎疫情爆發以來，以美國為首的西方發達國家陸續出臺制造業回流、進口替代關稅、海外投資限制等政策，筑起“小院高墻”，以產供鏈“安全”為名，說服本土跨國公司降低對“意識形態差異”國家的投資，或者積極尋找替代國家，通過對產業鏈某些環節跨區域備份、縮短供應距離、增加供應鏈多樣性等來分散風險，不少跨國公司紛紛制定新的投資規劃來迎合母國的政策舉措。

（三）地緣政治風險

地緣政治事件的突發性和不確定性往往導致投資者對市場前景的擔憂，進而影響其投資信心和風險偏好。當國家間關系緊張或沖突升級時，投資者可能會重新評估不同國家和地區的投資環境，進而調整其投資布局，選擇減少跨境投資或重新評估投資組合，以規避潛在風險。地緣政治風險可能導致國際資本從風險較高的國家和地區撤出，回流至相對安全的國家和地區。這種資本流動的變化會直接影響相關國家和地區的經濟增長和金融市場穩定。

（四）貿易保護主義

貿易保護主義政策往往通過增加關稅或非關稅壁壘（如配額、技術壁壘等）來限制外國產品的進口。這些措施會提高外國投資者的產品進入目標市場的成本，從而降低其投資回報率；還可能帶來政策風險，即外國投資者擔心目標市場的政府突然提高關稅或實施新的貿易限制措施，這種不確定性使得投資者在做出投資決策時更加謹慎，甚至可能選擇撤資或轉向其他市場，加劇了全球經濟的不確定性。

（五）核心國家的財政貨幣政策

“全球流動性”作為衡量全球資金供給的指標，被認為是驅動跨境資本流動的最重要因素。而“全球流動性”與儲備貨幣發行國/地區（美國、歐洲、中國、日本、英國）的貨幣政策有密切關系；同時，核心國家的財政政策也會對跨境投資決策產生重要影響。以2018年美國的稅改政策為例，由于稅收政策的刺激，美國企業開始將大量海外留存收益匯回，導致2018年全球跨境直接投資流量大幅下降，其中流向歐洲和北美的外資分別下降73%和13%。

四、應對策略

（一）積極改善我國引資環境，提升引資質量和水平

一是繼續完善我國的招商引資政策。深化外資管理體制改革，簡化審批流程，提高審批效率，確保外資企業享有政策知情權、參與權、表達權、監督權，與內資企業一視同仁，享受國民待遇，堅持權利平等、機會平等、規則平等。同時，加強對外資企業的知識產權保護，打擊侵權行為，維護公平競爭的市場環境。針對國家重點招商產業和領域，出臺更具吸引力的專項政策，如稅收優惠、資金補貼、用地保障等，以吸引更多高質量外資項目落地。鼓勵符合條件的外國投資者設立投資性公司、地區總部等，深入實施合格境外有限合伙人境內投資試點。二是完善基礎設施和產業配套能力建設。加大對交通、通訊、能源、物流等基礎設施的投入力度，提高基礎設施的現代化水平和承載能力，為外資企業提供更加便捷、高效的生產經營條件，以龍頭企業為主體，通過以商招商的方式，進一步拉長產業鏈條，形成產業集聚效應，將規模化、系統化的產業配套能力轉化為核心競爭優勢。三是創造條件，千方百計吸引優秀外商人才來華。對外商高級別管理人員和高精尖技術人才開設綠色簽證通道，提高往來便利化程度。建立健全外商人才服務體系，提供一站式服務，包括工作許可、居留許可、子女教育、醫療保障、稅收優惠和財政支持等方面的便利和支持。

（二）更好統籌國際國內兩個市場，提高我國配置全球資源的能力

一是堅持企業為主體、市場為導向的原則，強化對國際市場的調查研究。建立健全企業海外信息服務體系，為企業提供全面、及時、準確的信息服務，幫助企業更好地了解國際市場、把握商機。二是做大做強資本要素市場，形成鏈接國際金融市場的能力。鼓勵金融機構提升專業服務能力和市場競爭力，創新金融產品和服務路徑，積極推動人民幣跨區域結算，提高我國金融服務的國際化水平，為我國企業“出海”提供性價比高、安全有保障的資金保險支持。三是積極推進共建“一帶一路”對外投資高質量發展。加強規則、規制、管理、標準等方面的制度型開放，通過簽署自由貿易協定、建立經濟合作區等方式，加強與沿線國家在貿易、投資、產業等方面的合作與聯系，進一步提高“一帶一路”沿線貿易和投資自由化、便利化水平，創新完善“一帶一路”投資引資規則體系，注重提高投資的效益和質量，避免低水平的重復建設和資源浪費。

（三）總結歸納我國在投資引資實踐中的經驗教訓，為全球跨境投資規則的制定貢獻中國智慧

一是積極參與國際投資規則的重構，爭取在國際投資規則制定中充分反映發展中國家的利益訴求和發展需求。深刻理解和接納基于全球價值鏈和可持續發展的寬范圍、高標準投資規則體系的理念。積極參與國際投資規則的談判和制定，包括多邊投資協定、區域投資協定以及雙邊投資協定等；前瞻性思考全球投資自由化問題及我國的全面對外開放戰略，將開放包容、合作共贏、平衡發展的理念體現其中。二是加強與國際組織的溝通交流，加大與其他國家的多邊投資合作。如加強與聯合國、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等多邊機構合作，共同推動全球投資規則的完善和發展，在多邊投資協定創始期即應積極準備加入研究工作，并嘗試施加影響，避免錯失“創始紅利”。同時，加強與主要貿易伙伴的雙多邊投資協定談判，積極參與區域投資協定的談判過程。三是加快國內制度型開放的步伐，積極與國際規則深度對接。國家立法是國際投資規則得以實施的基礎，我國應根據自身的法律體系和經濟發展水平，修訂或完善國內相關法律法規，一方面適應數字時代投資規則變化的要求，另一方面盡力做到與國際通行投資規則相銜接。特別是在與跨境投資相關的審批、監管、服務等方面，爭取為外資企業提供具有國際競爭力的投資環境和政策體系。同時，建立完善的外資投訴協調處理機制，及時有效地解決外資企業在投資過程中遇到的問題和困難。

參考文獻：

[1]王婧. 新時期我國吸引和利用外資的機遇、挑戰及應對 [J]. 中國發展觀察， 2024（5）： 61-66.

[2]張智. 外資準入40年：從正面清單到負面清單[N]. 華夏時報， 2018-07-30.

[3]張健. 逆全球化背景下國際貿易投資規則重構及中國的選擇 [J]. 戰略決策研究， 2020， 11 （4）.

[4]王珂. 吸收外資，我們更加有魅力[N]. 人民日報， 2018-07-16.

（作者單位：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

責任編輯：張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