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的冬天

小時候，我最喜歡冬天。冬天，外公、外婆沒有那么忙，陪我的時間多了；春節近了，與爸爸、媽媽團聚的日子也近了；雪，也要來了！

第一場雪總被賦予美好的寓意。那年，村里只有一臺電話機，初雪時我接到了爸爸、媽媽久違的電話。當電話機的主人匆忙趕到，轉告了爸媽晚上再打電話來的約定，一切都變得忙碌起來。我們早早就吃了晚飯，外公、外婆給我裹上大棉衣，就馬不停蹄地出發了。記憶中那場雪很大，我們踏著雪翻山越嶺，天還沒有黑，在雪的襯托下更加白亮。我太小太矮，雪漫過我的雨鞋，化成水濕了襪子。但我并不覺得冷，心里只是想著趕快翻過這座山，就可以走到裝了電話機的那戶人家。雪還在下，白茫茫的雪地上，幾行深深淺淺的腳印，不多時就被覆蓋了。我們守在電話旁，爸爸、媽媽如約打來電話，我卻總是沉默甚至哽咽，不知道說點啥。外公、外婆就在旁邊讓我問爸媽吃飯了嗎，我每次好像也只會這么問。我簡單回答了爸媽電話里的關心，就趕緊把電話給外公、外婆，豎耳聽著他們談論我的話。當時的電話費很貴，即使很久才能通一次電話，我們也舍不得說太長時間。就這樣一個月一次的電話，支撐我過了一月又一月。

下大雪的日子，外公、外婆終于沒辦法再去做那些忙不完的活。我們擠在小小的火爐旁，聽著窗外呼嘯的寒風，透過窗戶看簌簌飄落的雪，享受著室內的溫暖。外婆在火爐上煨一壺姜水，再烤幾個紅薯和土豆，香味氤氳在身旁。外公“吧嗒吧嗒”抽著旱煙，微瞇著眼，給我講老一輩人口口相傳的故事。火星子在跳躍，我的心也隨著外公的故事起伏，那些艱險、困難、渴望以及追求，總是帶給我智慧和啟迪，也給我帶來了勇氣和信心。爐火映照在我們的臉上，那是冬日獨有的幸福與光亮。

雪天的學上得也很快樂！樹枝上結的冰塊奇形怪狀，小伙伴們摘幾個冰溜子，湊在一起比一比誰摘的更漂亮。一根鐵絲穿起來的破鐵盆就是雪天上學的溫暖，小伙伴們總是對我投來羨慕的目光。外公用自制的木盒子，將一個陶瓷盆安放，木盒子中間釘了兩根可以搭腳的小木條，還用布條將手柄纏緊，溫暖又漂亮。每日清晨，我還在夢鄉，外婆就已經把紅彤彤的火種掏出來給我的小火盆鋪上，最下面埋著兩根很粗的木柴棒。外婆常常叮囑我最底下的柴不許去動，這樣烤一天，下面的柴就會變成火種，依然散發熱量，回到家把它們密封起來就會變成炭，等爸媽回家過年的時候再拿出來燒，就不會像燒柴那樣熏得人流眼淚啦。然而我總是和伙伴們拿著兩根細棍不停地扒拉，找雜草、碎枝扔進去生火，拿起火盆轉圈圈。有時火生得很旺，把木盒子都熏黑了，有時直接把火弄熄了，用嘴吹得滿臉黑黑的。

關于火的游戲從上學延續到放學路上，我們一路走一路玩，完全忘記了放學回家的時間。突然，余光突然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拎著根竹條站在不遠處，我定睛一看，那不是我外婆還能是誰？我站在原地不敢動，停了一會，怯怯地走向她。我聽著外婆數落了一路，但那根竹條始終沒有落在我身上。

雖然那時爸媽迫于生計，無奈地離開了我，離開了他們土生土長的故鄉，去外地務工，但我的童年擁有外公、外婆加倍的關愛。

終于在有一年的春節，伴著純潔美好的雪，媽媽告訴我，她今年不出去了。雪花落在大地上，就像媽媽回到了故鄉。

如今，我的女兒依偎在我的身旁，是爸爸、媽媽把我扛在肩膀上，現在的我才能一直陪在女兒左右，享受溫馨時光。

楊凌波，女，1994年生，任教于湖南省懷化市新晃侗族自治縣涼傘鎮中學，縣級骨干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