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生類短視頻新聞的內容敘事與情感分析

劉震宇

一、基于短視頻媒介環境下的主題探究

民生類新聞以反映百姓生活故事為主，有著龐大的群眾基礎，內容表達上多采用符合老百姓所能接受的“軟性”表達，語言通俗易懂。隨著抖音、快手等短視頻的發展，民生類新聞媒介化表達進入了“后民生新聞”時代，即通過聚焦性微觀報道來反映宏觀社會問題，以小見大式從“小民生”過渡到“大民生”視角。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發布的第52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我國短視頻用戶規模達10.26 億人，用戶使用率為95.2%。鑒于龐大的短視頻用戶基礎，民生類新聞如何在短視頻中實現內容建構與突出重圍，學界主要從兩個路徑展開研究。

一方面是立足于“新媒介”技術變革的視角，深入探究短視頻平臺與新聞內容生產機制。短視頻新聞生產不僅要基于新聞專業主義的“保證事實清晰”，更在內容上具備情感性視覺表達。鑒于此，短視頻新聞生產在總體上經歷了由“事實導向”向“體驗導向”的觀念轉變，從而為未來的新聞專業主義設定了新的范式。

此外，基于算法推薦邏輯下的結構制約，短視頻新聞生產隨平臺實踐空間的主體轉移而不斷變化：把關模式以“算法推薦+人工審核”為主導機制，嚴格限制內容生產與投放流程。不難看出，短視頻新聞內容生產不僅受到“不在場”的媒介組織控制，更受限于“在場”的流量、算法、技術等外部制約。

因此，當探究短視頻媒介環境對新聞生產的影響后，如何破題成了研究重點。就民生類短視頻新聞而言，相關研究則主要探討如何以主體性姿態構建與短視頻的融合關系，短視頻在解構民生新聞表達機制時又如何重塑其生產邏輯。譬如，電視民生新聞生產的作品要積極主動擁抱短視頻，拓展傳播渠道資源，短視頻平臺流量池優勢能有效提升民生新聞內容的交互性與時效性。由于民生新聞發生的即時性，記者沒有辦法成為第一時間人，因此民生短視頻新聞也為公眾提供了輿論化表達的平臺，突破了傳統民生新聞“一言堂”的格局。在移動化場景中，民生類短視頻新聞不僅要注重于傳統媒體所堅持的相關原則，更要迎合短視頻語境下優質用戶體驗所帶來的要求。

上述部分的破題建構性研究，從側面折射出民生短視頻新聞對社會的影響力，但從民生類短視頻新聞內容敘事研究上來看，則有更大的探索空間。就傳統意義上的民生新聞內容敘事表達而言，它所闡述的東西應該原汁原味，有一定的市井性，在選擇素材的時候就需要貼近真實生活，讓觀眾有真實感。

當民生新聞以短視頻形式進行傳播時，內容敘事不僅要較為完整地展現事件的多重維度，還要讓用戶基于情感視維聚焦于內容場景，獲得更多傳播資源與話語表達。

因此，當民生新聞被浸入短視頻可視化場域中時，文本內容的語境表達也發生了微變：民生新聞的價值屬性不再單純桎梏于過去的判斷標準，轉而以“流量”“情感共鳴”等取向為考核標準。新聞從業人員不僅需要進行“方法論”的研究，更需要從內容敘事的話語體系中尋覓相關規律，這對于把控短視頻語境下新聞生產與發展有一定的理論價值。

因此，文本所要探討的問題是：基于民生類短視頻新聞內容敘事的研究考察，探討其內容的敘事表達特點及背后話語建構因子。

二、抖音為代表的短視頻平臺的內容場域

本文研究材料主要來自抖音平臺的數據，內容樣本涵蓋各地方或主營媒體機構的民生新聞短視頻賬號內容。在對賬號內容的研究中，局部上，分析主題內容在不同賬號下的媒介化表達，探究其敘事內容的完整性；點贊量、評論量與轉發量的數量考核，以求探究內容敘事的社會影響力。整體上，探究片段化民生新聞的敘事完整性，以求在聚焦化場景中理解傳播因子，即情感共鳴對用戶視閱體驗影響。

1.同一主題內容不同賬號的媒介化表達

新聞生產過程本身就受多方因素的約束，民生類短視頻新聞亦是如此。發布于抖音等短視頻平臺的民生新聞，不僅依托抖音強大的算法推薦、流量池等優勢，更因自身內容的親民性與普適性而廣為傳播。通過對研究對象賬號內容的歸整分析，民生短視頻新聞內容主要分為熱點時事、生活故事兩大類。值得注意的是，同一內容主題在不同賬號的文本表達有所區分，這與賬號的價值定位、目標群體等多維因素有關。

①熱點時事。熱點時事一般是指社會上所發生的具有較大影響力的事件，這樣的熱點事件通常會在抖音平臺上進行片段化報道，點贊量、評論量與轉發量普遍較高，具備新聞時效性與現場感等特點。同時，抖音民生新聞賬號也會對熱點事件進行直播現場報道，以增加平臺用戶的黏性與參與感，為其提供沉浸式新聞體驗。當然，同一社會熱點事件在不同的賬號上報道角度與偏向性也有所區分，譬如人民日報平臺以情感性細節描述為主，面對河北涿州洪災，其描述為“山東救援隊小心翼翼抱著滿月的嬰兒，可愛又暖心”。文本敘事與畫面具備高度的吻合性，情感共振流于細節刻畫之中，能在第一時間抓住民眾對該事件的共鳴。地方性的賬號中，以“大象新聞”為突出代表，熱點時事是其主要的報道題材，表達多以凸顯“新聞敘事完整性”為宗旨，即能在短視頻的“局促框架”中將新聞要素全局性展現，譬如同樣的河北涿州洪災事件，災情宏觀性敘述表達大于細節性表達。

②生活故事。民生新聞取之于民，以普通民眾為第一視角來多維度報道老百姓真正關心的事件。在數字媒介時代，老百姓的日常生活故事仍是民生新聞最大的素材來源，這樣的素材流通于短視頻平臺的媒介語境時，傳播方式和內容構建發生了變化：以抖音為代表的國內最大短視頻流量池，同一社會性新聞素材也會因為不同賬號的價值取向而被報道分割，形成不同的片段化新聞，當這種可投入的原材料類型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豐富化時，實際可能產出的產品變得無限多樣。因此，民生新聞賬號中關于生活故事類新聞的報道，主要有兩種報道方式。一是通過“現實新聞事件”片段的截取，以文字、音樂等交代該事件的全貌，盡可能“新聞確保全面”；另外通過對在電視媒介上所發布的節目進行截取編輯，以片段化“一二三”的連續劇形式在抖音平臺進行傳播，如河南電臺的《小莉幫忙》等欄目，內容板塊的引申義關鍵詞多集中于“家庭”“購物”“交通”“紛爭”等，內容取向帶有很強的親民性，這種記錄日常生活點滴的故事性素材，很容易引發用戶的共鳴。生活故事類有一種很強的“混合情感”，受眾在基于理性邏輯視閱的同時附于情感結合，能將自身的生活經歷與短視頻平臺的民生故事進行對照，以此獲得更多的視閱體驗。

2.新聞整體建構：片段化新聞中的敘事完整性

在抖音等短視頻平臺上，民生新聞的內容性表達往往都是截取于新聞事件的部分片段，時長一般較短，新聞元素也較為突出。在如此之短的片段化新聞中，為將新聞進行完整性敘事，其往往會著重突出新聞要素的關鍵部分。譬如，粉絲量超2000 萬的“大象新聞”所發布的作品5萬+，點贊量超30億。在該平臺上所發布的民生新聞，沒有點擊觀看之前，往往由一張靜態圖片構成，內容呈現相對完整。打開之后，作品中的新聞事件往往是片段化呈現，片段中的文字多采用大標題形式，且新聞片段中的故事場景具有高度的聚合性，能在第一時間抓住用戶的眼球。同時，“大象新聞”也會進行原創性新聞生產，其所生產的優質內容，往往會被轉載采用。當然，這類片段化新聞多是社會熱點事件，而有的部分賬號則是截取電視臺上的情感故事并制作成完整的合集，這類民生類的內容題材多為家庭瑣事、社會紛爭等，具有龐大的群眾基礎。科普類的民生新聞片段往往是一種“離散”狀態，只具備信息傳遞功能而不具備敘事表達功能。

故而，敘事本身就是對于內容要素的一種邏輯描述，短視頻平臺的片段化新聞雖然桎梏了這種描述，但是從整體上讓內容得以充分表達。短視頻語境下，民生新聞帶來的不只有“信息性”新聞傳播，還具備“故事性”情感敘事表達，所以從各賬號的整體來看，有將整個新聞事件“囫圇”的沖動。民生類短視頻賬號認證的是媒介機構，其想浸入短視頻領域，往往是為了獲取更多的空間話語資源，因而內容生產者不僅要具備感知“想象中的受眾”能力，還要在算法分發等新媒體技術與流量導向的背景下，探索出一條既符合短視頻新聞生產邏輯，又不失新聞專業主義底色的行為建構。在這樣的邏輯制約下，民生短視頻的新聞生產是一種“事實確保清晰”基礎下的片段化生產，即受眾不管瀏覽到哪條民生短視頻新聞，都能看到相對完整的事件。

當新聞作品內容進入短視頻場域后，抖音等平臺就會利用本身的算法與流量優勢，經由機器的內容監測與用戶匹配，把該類片段化民生新聞推至受眾眼前，那么我們對民生短視頻新聞內容的敘事化閱讀就不得不深思：基于新聞事實還是基于平臺流量？作為實踐空間的主導者，短視頻平臺對于“借用空間”的信息生產者，則實施專斷式的剛性控制。民生短視頻新聞內容生產者就不得不提升自己對短視頻平臺運行規則的敏感度，否則所生產出來的作品就會失去由流量所評定的“新聞價值”。

3.場景化聚焦中的情感共鳴

場景化是媒介技術發展后衍生的新概念，其一般指用相關技術為用戶提供第一人稱視角報道，帶給客戶終端強烈的“在場感”與“目擊感”。在抖音等短視頻平臺，民生新聞內容往往被聚焦于某一場景之中，通過片段化敘事來整體呈現。直播是短視頻平臺得天獨厚的優勢，傳統新聞報道受版面等傳播資源的制約，而直播則能規避這一不足，以沉浸式體驗來報道社會熱點事件，增加用戶對新聞的現場感知。

因此，在民生新聞賬號平臺，主要有兩種類型的場景化聚焦方式。一是基于“作坊式”新聞生產的片段化民生新聞。如上文所言，這類賬號的內容敘事往往截取新聞的某一片段，然后由新聞記者在短時間內瀏覽選題、寫稿、后期編輯等，獨立完成這樣的新聞實踐，采編好的作品則發布于短視頻平臺。二是由民生新聞賬號平臺所開啟的“直播”模式，這類直播的內容一般都是社會熱點話題。譬如2023年杭州亞運會期間，“極光新聞”“大象新聞”等民生類新聞短視頻平臺就全天候進行報道，鏡頭先是推至整個杭州城，然后聚焦于各個亞運會舉辦場地，直播亞運火炬傳遞。相較于電視上的直播報道，短視頻直播則可以通過全場景化來聚焦傳播，即用戶可以不受時空控制，完整跟蹤新聞事件的發生。

故而，短視頻作為數字化時代的新媒介，其新聞傳播模式已不只是片段化的聚焦，更是用戶情感的共鳴。傳統意義上的新聞是基于“信息”的傳播，而在數字化時代，基于人的情感而展開的“故事性”信息傳播逐漸成為范式。民生新聞本質上是“以人為本”，人存于社會生活，民生新聞素材片段取之于其中，當看到以人之生活為原料而聚焦起來的短視頻新聞場景時，每個視閱內容的人都會由此側的生活抵達屏幕那段彼側的生活，引發情感共鳴。

三、結語

短視頻已經重構了民生新聞生產實踐與內容語境表達。基于對相關抖音民生新聞賬號的內容探究，發現其話語性表達更多的是依存于短視頻運作機制，表現出明顯的片段化敘事特征。民生新聞在短視頻平臺的內容生產似乎已經形成了一套常規的模式：熱點新聞主題片段化表達，而生活故事類則以連續劇形式傳播，平臺與民生新聞內容生產呈現共生合謀的“穩態”關系。

具體而言，當同一社會新聞主題素材流通于短視頻語境中，內容文本的硬通脹則不再受限于“新聞專業主義”的基本邏輯，轉而帶來的就是類似的民生新聞碎片娛樂化表達。此外，同一主題內容背后的根本來源是新聞事實，在把控媒介化表達的時間上，官方類民生新聞抖音賬號內容發布一般貼近新聞事實時間發生點，部分民生新聞賬號則滯后于新聞事件發生時間，甚至有部分賬號是將往年新聞剪輯發布，形成一種“內容堆砌”。再有，盡管短視頻為民生新聞提供了新的新聞實踐渠道，但也很難逃離于既有的平臺環境約束。部分民生內容的發布以點贊、轉發等流量指標為價值標準，在這樣的價值取向裹挾下，“新聞屬性”則會被弱化。因此，民生新聞短視頻不僅僅要扣住“綜述式”新聞價值標準，確保事實準確，還要聚合場景中融入“混合情感”，以求在新聞價值標準與“流量”“用戶”等外化標準間尋求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