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假貨學道理

秦嗣林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這句話出自《紅樓夢》。人生有真有假，不應太過執著于真假問題。

這么多年的當鋪工作做下來，我發現來找我鑒定的人，通常手上拿著假物的概率較高。但有趣的是，他們都不認為自己手上的東西是假的，甚至比販售此物給他們的人還堅信東西是真的，這一點實在奇妙。

例如，一位客人買了一個宣德爐，不僅夜晚常拿出來把玩，還四處看書研究，簡直已經到了能夠出書的程度。當他把宣德爐拿來給我鑒定時，滔滔不絕地說了二十分鐘，說它有多神奇，夜晚還會發光，肯定是真品中的極品……我一看就知道那是假的，卻被他執著的態度折服，話一直哽在喉頭說不出口，不禁感慨：假貨竟然比真物更有學問。

戳破別人的美夢是一種罪過，但我又不能不說真話。其實，這位客人所犯的錯誤很常見，在做功課時，不應該只針對該寶物查找資料，更應該對該寶物的“時代背景”做研究。舉例來說，很多人拿二十厘米見方的“漢璽”讓我鑒定，我一看就知道是假的，因為漢至魏晉南北朝的璽只有三厘米見方，二十厘米見方的璽是明清才出現的。只要搞懂時代背景就能很快知道真偽。

當然，假的東西會被說成真的，自然也有真的東西可能被說成假的。有時候，我委婉地以“你的東西和故宮的不一樣”來暗示對方的東西是假貨，沒想到對方卻回答我：“故宮那個可能是假的。”

我反問：“為什么？”

“因為這東西來得不易啊。”接著就說了很多故事，十分精彩。只是當我繼續追問他如何知道這些故事時，通常會得到這樣的回應：“賣的人跟我說的啊。”

人有七情六欲，該如何避免“假作真時真亦假”的狀況在自己身上發生？最簡單的方式就是“看輕、看淡，不要太執著”。

不要按圖索驥，看書買古董，那不過是盲人摸象，抱著尋寶的心態，就很容易把假貨當真品；應該抱著學習的心態，怡情養性。如此一來，就算買到假貨也無傷大雅，何況，也有可能會買到真品呢。

怎么說呢？舉例而言，我很喜歡買彩票，過年時節送人，有時搭出租車也會送給司機，但我從來不冀望會中大獎，這就是標準的“假作真時真亦假”。大多數人買不到真貨，因為真的古董要花很多錢，還需要一點緣分才能得到。

緣分很重要，我曾經遇到一位拾荒人，他撿了一堆古畫找我鑒定，結果其中一幅水墨畫竟然是“南張北溥”的溥心畬的真跡，市價高達二三十萬元。所以，切記不要從“一定會買到寶”“愈看愈像寶”的心態出發，不可太執著。

（張 偉摘自麥田出版社《學上當》一書，劉 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