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門鑒寶

朱國華

張為民在青云街上開了一家古玩店。平日里，他一門心思琢磨，如何尋找失落民間的寶貝，發家致富。

這天中午，一位七十多歲、滿頭白發的老人走進店，手里拿著幾個銀元，急切地問道：“老板，你幫我看看，這些銀元值多少錢？”

張為民接過了銀元看后，說：“大爺，里面最有收藏價值的就是那個民國三年的袁大頭，這個錢幣的市場價七、八百元，其他銀元也就幾十元一個。”

“什么？才值這么一點點錢！你有沒有搞錯？”老人聽后突然跳了起來。

老人名叫周成華，家里有幾枚古錢幣。幾天前，他翻看手機時無意間進入到一家古玩交易店。一番交談后，周成華把自己的古錢幣拍了照片傳過去。古玩店看后一下子給出價格，幾枚錢幣值六萬元，老人聽了十分高興。幾天后，古玩店又給老人寄來了一張錢幣登記表，每一枚錢幣都明碼標了價，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們還特意詢問老人，如果要想賣更多的錢，他們可以委托國際拍賣公司到迪拜去拍賣，錢幣寄過去的同時還要交1萬元的拍賣手續費。周成華在寄錢幣的過程中猶豫了，有些想不通：自己賣錢幣，還要交錢，是不是遇到了騙子？帶著這個疑問，他就風風火火地跑來請教張為民。

張為民給老人倒了一杯水，讓他坐在沙發上，耐心地說：“大爺，古玩店網上的交易大都是騙人的套路。幸好你的錢幣沒寄出去，東西一旦寄出去，那你就被套牢了。在進退兩難之際，他們會騙你更多的錢！”

“原來是這樣。這些該死的騙子，遲早有一天會被警察逮住的，準沒好下場！”周成華說著說著發了怒，不由大罵起來。張為民十分同情老人，他收下老人的錢幣后，又從口袋里掏出五百元錢：“大爺，這些錢你先拿著，你身邊朋友如果有什么古玩要賣的話，直接找我，高價收購。”老人顫抖著手接過了錢，臨走前還說：“年輕人，太謝謝你了，這錢以后我一定還你。”

半個月后，張為民正在店里忙，周成華又走了進來，說想把家里的一把紅木太師椅賣了，讓張為民估個價。

張為民跟著周成華來到了一處舊城小區。周成華的家在底樓，面積不大，房間潮濕陰暗。周成華開了燈，指著房間里的一把椅子說：“年輕人，你看看，這是我祖上傳下來的東西，不是明代也至少是清代的，能值個三五萬吧？”

張為民圍著椅子，仔細地看了幾圈，搖搖頭說：“大爺，這椅子收藏價值不高，也就一兩千元而已。”周成華又是一臉驚訝：“怎么，才值這一點錢啊？你有沒有看走眼？”張為民哭笑不得地說：“大爺，我對天發誓，這把椅子就值這些錢，要是別人，我估計五百元他們也不會收。”周成華無可奈何地說：“那你再加一千，三千元收去。這幾天我又遇上急事，迫不得已才把它賣掉。”

張為民嘆了口氣說：“大爺，你現在急需要錢，這椅子先寄存到我店里，等你手頭寬裕了，你再來贖回吧。”

周成華興奮地說：“好的，這個辦法好。等我有錢了再把椅子贖回來，要不然我成敗家子嘍，愧對祖宗呀！”

張為民掏錢時，心里猶豫了，老人接二連三地賣家里的老物件，到底真的碰上急事還是其他什么原因，問問清楚為好。

張為民說：“大爺，你最近身體好嗎？”周成華說：“身體還可以，只是年齡大了，視力模糊，耳朵也聽不清楚。”張為民說：“那你經常吃藥嗎？”“不吃。”“吃保健食品嗎？”“也不吃。”“平時有沒人主動約你聽講座，買他們推銷的東西？”“沒有！”

周成華沒陷入傳銷組織，張為民頓時松了一口氣。他接著又問：“大爺，你的子女不在身邊，難道他們都在外地工作？”周成華搖搖頭，低聲地說：“我沒有小孩。”張為民“哦”了一聲，忙問：“大爺，那你有沒有低保？”老人嘆了口氣說：“也沒有。”張為民沉思片刻說：“大爺，以你目前的處境，完全可以到街道去申請低保，也可以去養老院養老。”老人疑惑地說：“去養老院？可我身邊沒錢！”張為民笑了笑，說：“像你這種情況比較特殊，國家民政部門會照顧你，不讓你交一分錢，就可以住進去。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明后天我去街道幫你咨詢。”老人感激地說：“年輕人，那太謝謝你了！”

接下來幾天，張為民跑街道、跑民政局、跑派出所，事情進展很順利，養老院也答應下個月就可以讓周成華住進來。

張為民興沖沖地趕到周成華家，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他。可是老人得知這情況后，并沒有顯得特別興奮，坐下來竟然不吭聲了。張為民慌了，忙問：“大爺，到了養老院，不但衣食無憂，而且還有專職的保健醫生。應該高興才對呀，我看你好像不太愿意去？”

周成華沉默了好一陣，說：“我這是高興，高興能在我人生的晚年能遇到你！小張，我這兒還有一樣東西，你再幫我鑒定一下。”老人說著進了臥室。不一會兒，他捧著一個精美的木盒子走了出來。

張為民打開了木盒，里面的物件用錦緞一層層嚴嚴密密地包裹著，打開一層層錦緞，眼前紅光閃亮，是一個瓷瓶。瓷瓶不大，但很特別，橢圓瓶身，半尺來長，小碗口粗細，瓶脖細長，瓶身通紅，晶瑩透徹。上面還有個圖案，是一條栩栩如生的龍。張為民看著看著，汗毛都豎起了來，話也說不清楚了：“大，大爺，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瓷瓶就是傳說中的祭紅瓷器，現在存世量不超過十件。這么名貴的東西怎么在你手里，難道你祖上是皇室貴族？”

周成華淡淡一笑，說：“小張，我年輕時也是一個古董商。”

張為民聽得一頭霧水，忙問銀元被騙和紅木椅子是怎么回事。老人呵呵一笑說：“這是我在試探你。商人大多唯利是圖，可你卻不同，道德、誠信與愛心都具備，所以，我想把這件稀世珍寶托付給你！”

周成華告訴張為民，自己幾十年跟古玩打交道，對古玩市場了如指掌，也曾積累了一大筆資本。周成華也曾有妻兒，因為家境優越，兒子從小嬌生慣養，長大后軋上了壞道，一次打架斗毆中被人活活砍死了。老婆因傷心過度，沒過幾年就憂郁而去。后來他又娶了個年輕女人，誰知那女人就是為了貪圖錢財才嫁給他的，經常偷他的古玩出去變賣。年輕女人被他趕走后，他才發現自己已是花甲之年。周成華說：“年輕時總以為有錢就能買到一切，現在年歲大了，才知道身邊沒有親人是件多痛苦的事！”

周成華說：“其實我也想過把這件祭紅瓷器捐獻給國家，這畢竟是我一生搞古玩得來的成果，三番五次考慮后，還是覺得有些舍不得。我是多么希望在我有生之年，有人幫我照看這件寶貝，時不時地拿出來讓我看上一眼，我就滿足了。可時間不等人，說不定哪一天我突然走了，再好的東西也帶不走呀。”

周成華的訴說，讓張為民的眼眶發酸。自己為了掙錢，一個人出來打拼，好幾年沒回家跟父母妻兒在一起團聚了，把他們撂在家里，也確實不是個事呀。

周成華拍了拍張為民的肩膀說：“孩子，我相信你的處事為人。經過這幾番考核，我決定把這件寶貝交給你保管。等我過世后，這寶貝你想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

張為民感慨地說：“大爺，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幾天之后，張為民在鎮上租了一套大房子，把老家的父母妻兒全接到了城里。在安頓好家人的同時，他把周成華也一起接了過來……

（插圖/王萬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