燴面里的鄉愁

文_董鵬磊

在豫北平原的黃河北岸，原陽人是幸福的。黃河之畔，阡陌之間，延綿到天邊的金黃色在風中搖曳，美到醉人。小麥豐收了，磨成面粉，做出那記憶中揮之不去的美食。傍晚時分，家家戶戶炊煙裊裊，湯鍋里正煮的面食，飄出麥香的味道。

那年的冬日，剛吃完早飯，母親就開始為午飯勞作了起來，把浸泡在盆里的羊肉和羊骨放入鍋里，添滿水，大火燒開，撇掉血沫后，將大料、香葉、茴香用紗布包好放入湯中，小火慢燉。在熬湯的空當，她開始和面劑子。

我和姐姐在院子外面聞著羊肉燴面的香味，等啊，熬啊。待到母親喊我們吃飯時，兩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燴面從鍋里舀到白瓷碗中，這邊剛端上桌，那邊我們就拿起筷子大口吃面喝湯，筋道的面、濃郁的湯滑進胃里，身體一下暖和起來。等到吃飽喝足后，我靠著椅子，沐浴在冬日的陽光下，十分愜意。

兒時的記憶雖然遙遠，但依舊清晰，牢牢地印在我的腦海里。后來，我離開了家鄉，到外地求學。不同地域的人聚在一起，性格口味難以融合。那時，我極其想念家鄉的燴面。在學校附近，只要聽說哪里開了燴面小店，我都會去嘗嘗，只是有別于家鄉做法的燴面，很難讓我喜歡上。

直到重返家鄉工作，我“水土不服”的毛病才被治愈，因為我每個月都要去“拜訪”幾次燴面館的。

在我家鄉，有上百家燴面館遍布大街小巷，家家都是顧客盈門，足可見家鄉人對燴面的深厚感情。每天中午11點，是燴面館最忙碌的時候。廚房里，鼓風機呼呼作響，手工制作的燴面坯在面館師傅的手中上下翻飛，嫻熟的手藝讓面片迅速變薄，從中間劈開后，直接丟進白湯鍋。在大多數傳統手工食品被放在工業流水線上加工的今天，燴面館師傅還一直延續著傳統的手工做法，湯頭熬煮五六個小時。燴面的面，用的是高筋面粉，加入適量鹽堿，開水和面，反復搓揉，將面分成小劑子，搟成面坯，抹上油，敷上保鮮膜靜置半個小時，才可拉面下鍋。原陽燴面，講究的是原湯原味。

“老師兒，來一碗燴面?！痹诳h城汽車站附近，經常碰到外出奮斗返鄉的人們，他們下了大巴車后，喜歡鉆進周邊的燴面館，大快朵頤的同時，還不忘連連點頭：“早就惦記這一口了，得勁！”他們卻渾然不知，思鄉的情緒一旦鬧起來，就無法收回。不光是心想，連嘴、舌頭、胃都在想家，想得食指大動，想得垂涎欲滴……

如果說鄉愁是一道美食，在我心底，它肯定是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