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漢松的秘密（組詩）

河東少年

薔薇花

黎明前。年輕的

薔薇花盯著一條赤鏈蛇

一種力量讓它對世界表示肯定

黑暗里它看不見別的，它忘記了開放

太陽正挑開黑色的大幕，萬物露出真容

薔薇花已經看過蜥蜴

蜘蛛和麻雀，它懷疑這些力量

開放吧！薔薇花如憤怒的馬

只有開放，才能重新

認識這一切

歲月

他打獵歸來。月亮

荒涼得如同桌子上腐爛的橘子

他不忍心扔掉，每看一次

歲月就戰栗一次

偶然

傍晚，一只鳥

停在窗前。它不叫，也不慌張

我靜靜地看著它。在那以后

我驚訝于那時我們

達成的默契

羅漢松的秘密

那棵半身癱瘓的羅漢松上

小鳥們跳來跳去，它們嘰嘰喳喳

仿佛有許多話要說。我遠遠地看著

關于這棵羅漢松的秘密，關于生命

我和它們一樣什么也不知道

秘密

遠遠的

一排水杉

與許多不知名的樹在一起

藍色的天空

像一個剛剛失戀的少女

投下沉重的影子

當我想起什么

一陣風正穿過寂靜的夜

關于世界，我們知道什么？

昨夜，下過一場雨

沒留下痕跡

夏日

夏日的風

讓我們更加困惑

花園里橫放著

一只灑水壺。讀了一半

的書落在黃昏。而

狂歡屬于野草

它們跨過鐵柵欄

奔向更遙遠的自由

無數次，我想

放下所有的欲望

看提前穿夏裝的人

如何度過漫長的夏天

如何描述秋的孤獨

總是在風起時

想到未完成的

在公園

我獨坐在

公園的長椅上

周圍沒有什么能引起我的注意

我熟悉生活里的一切，是那么

無趣。一陣暗香

襲來，催促我去尋找它

在我的頭頂是一株并不惹眼的香樟

綴滿黃綠色的花。花瓣如此細小

仿佛是誰撒下的金屬碎屑

站在樹下，我猛地嗅了幾下

這些熟悉的事物

我究竟知道多少？

雪地上的花斑狗

雪地上

一只花斑狗

在搖尾巴

它的黑斑點

如夜空的星星

我隨手抓起一把雪

扔向它。花斑狗叫了一聲

不是因為疼，是為

雪落地的破碎聲

這讓它想起

它的童年

女人

她們夢見

男人在霓虹燈上播種

她們的心底

一片云的倒影

蛇一樣爬過

三代人

祖父的麥地

父親的瓦刀

我的月亮

河水靜靜地流淌著

越過一座又一座石橋

一只流浪貓臥在風口

一個朋友

突然就消失了

一首歌卡在黃昏的喉嚨

昨夜，瓷瓶上的水仙枯萎了

我精美的日記本里，心事越來越少

一只流浪貓臥在風口

面對這些消逝的

它仿佛知道什么

卻一動不動

飛蛾

飛蛾高于死亡

高于月色中最亮的露珠

此刻雨聲如惡獸

吞食夜的孤獨，我的恐懼

是紛紛落下的雨夾雪

飛蛾瞪大眼睛，看著我

在一片沉默中顯形于白色的墻上

一些細微的光反射出希望

飛蛾看著我。除此之外

好像還有什么存在

車過黃河

過了黃河

我的體內就少了一點蒼茫

說話的語氣也溫柔起來

再濃烈的酒也喝不出草原的豪邁

我瞇著眼想象黃河的波浪

它們的怒吼在我的玻璃杯里振蕩

我坐在車上，耳朵里

依然有一些歷史的回響

我努力調整好坐姿

遠去的歷史，突然回過頭

變成列車的呼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