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后“新農人”張華蕊：我驕傲，我是合格的農民

李瑞輝 彭云 趙慧

2023年11月30日，記者在河南省鶴壁市山城區昇華果樹種植農民專業合作社采訪85后“新農人”張華蕊時，發現她皮膚細嫩、面容姣好，根本不像一個常年干農活的人。但她說：“我從2018年就開始種地了，現在已經是一個合格的農民，挺驕傲的。”

師范畢業后，她辦幼兒園、開繪本館，從沒想過會種地

1985年，張華蕊出生在鶴壁市山城區石林鎮一個小村莊里。村里大部分人以務農為生，但張華蕊的父母都是學校老師。

一到暑假，張華蕊的同學大多會和父母一起干農活兒，但她因為父母工作的原因，沒怎么吃過干農活的苦。

“父母為了鍛煉我，會讓我在農忙的時候去親戚家幫忙。但幫忙和給自己家干活還是不一樣，親戚不會讓我干太多，所以那時候我覺得干農活兒還挺有意思的。”張華蕊說，她小時候，家庭條件與周圍人相比算是很好的，但她的日子并不好過。

因為不是父母的親生孩子，張華蕊經常受到同學們的冷嘲熱諷，還要忍受村鄰們的閑言碎語，聽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兩個大傻子，領了個小傻子。”

張華蕊的父親是個高才生，因為反對家里的包辦婚姻和其他一些原因，精神出了問題，病情時好時壞。父親和母親相識時，兩人年齡都比較大，便抱養了她。

“雖然家里經濟條件不錯，父母也很愛我，但父親常年吃藥，犯病時挺嚇人的，母親的注意力不是在教學上，就是在父親身上。因此我從小就很獨立。”

張華蕊16歲那年，父親因病去世，年僅50歲。母親受到打擊，精神也出現了問題，不僅教不成學，家務活也做不好了——做的飯菜不是不熟，就是忘了放鹽或放太多鹽；洗的衣服和沒洗差不多。那時，張華蕊在當地一所師范學校讀書，一周回一次家。

后來，母親的病情越來越嚴重，無法工作，學校不再給她提供住所，張華蕊只好將母親送進了養老院。

師范畢業后，為了離母親近一點兒，也為了掙錢養活母親，2004年，張華蕊大膽決定：開辦幼兒園。

她把母親的養老金取出來1萬元，又跟親戚朋友借了一些錢，和當時的男朋友，也就是現在的老公，一起忙活起來。

“我父親去世前就想讓我當老師，自己辦學校，我辦幼兒園也是想完成他的遺愿。”張華蕊在村里租了房子，開始裝修、招聘老師，并做招生宣傳。裝修過程中，為了省錢，她自己能干的事情就自己干，懷孕后仍不例外。“記得那年冬天特別冷，我挺著大肚子掃雪，戴著3層手套在教室墻壁上畫畫，顏料沾到手套上都凍成了冰。”

2005年正月十七，幼兒園開學，剛生完孩子12天、還在坐月子的張華蕊，不聽家人勸說，起身去了幼兒園。“實在放心不下啊，那可是我的全部心血，我輸不起。”張華蕊說，那天，剛剛入學的小朋友們有哭的、鬧的、撒潑打滾的，她上前耐心安撫，不僅帽子被摘掉，臉上也被一個孩子撓出了血印兒。

剛開始兩年，幼兒園招生狀況很不理想，為了節省成本，她收一個學生才敢添一套桌椅。第三年，情況突然大幅好轉。張華蕊回憶：“開學頭一天，我上午找朋友借了5000元錢給孩子們買書本，本來說好用一年，誰知到了下午，報名人數從前兩年的二三十個，突然增加到了一百多個，激動得我半夜就跑朋友家把錢還了。”

干了6年幼兒園后，眼看村里的孩子越來越少，張華蕊又到市區開了一家繪本館，一干又是五六年。這期間，她從沒有想過，自己會去種地。

響應政府號召回鄉創業，她成立合作社種植火龍果，結果第一年火龍果凍死一半，損失十幾萬元

張華蕊的老公在外地給人建大棚，發現不少種植戶靠著種植脫貧致富，干得好的還能帶動當地就業，造福一方百姓，回來后經常講給張華蕊聽。夫妻倆漸漸有了搞種植的想法。

2018年，鶴壁市山城區政府鼓勵青年人才返鄉創業，相關部門的工作人員找到張華蕊夫妻，希望他們能夠反哺家鄉。夫妻倆一商量，覺得這些年鶴鳴湖的旅游開發頗具規模，如果在附近建一個農業合作社，引種南方的水果，應該能吸引更多游客，造福村民。

在山城區政府的幫助下，張華蕊夫婦承包西酒寺村集體用地創辦了昇華果樹種植農民專業合作社。之后，他們又請教專家，決定種植火龍果。但創業過程并不順利。

開始征地就遇到了困難。雖然有政府牽頭，但很多事情不是一下子就能解決的。比如，有的地，村民種了好多年，現在對他們說這是集體用地，要收回，他們自然不愿意。

“我們把鋼管、設備都拉到地頭兒了，村民就是不讓施工，還專門找一些老人躺到地里阻攔。”?張華蕊說，在相關部門的配合下，她天天給村民們講道理，答應給足他們“包青”的費用；建設時讓他們來干活，給他們發工資；合作社建成后讓他們來上班等。這樣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講了近一個月，村民們總算不阻攔了。

好不容易動工后，村民們又成了“偵察兵”。施工車輛經過村子，蹭到誰家的樹，哪怕是蹭掉一根樹枝都得賠償，否則人家就攔著車不讓走。張華蕊時常因為一根樹枝，花幾百元買下整棵樹，最后樹還不能帶走，著實令她哭笑不得。

施工車輛有時需要從沒有被征用的地邊兒過，這也得掏錢。張華蕊苦笑著說，有的老人可有意思，天天就站在路邊盯著，看到他們的車從誰家地邊兒路過，就趕緊去通知：“快去，快去，要從你家地邊兒過呢。”光處理這些事兒，張華蕊先后就花了兩三萬元錢。

合作社建成后，張華蕊信守承諾，鼓勵周圍村民來干活。她和大家一起，頂著烈日對土地進行改良，并認真學習火龍果種植技術。

一年后，火龍果結果了，但跟預期相差很大。鶴壁地處豫北，天氣相對寒冷，張華蕊沒有南果北種的經驗，火龍果當年凍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結出的果子品相也不好，賣不上價錢。那一年，她損失了十幾萬元。

“以前，我從來沒覺得自己有多優秀，但那時，我成了一個對大家有用的人，而且派上了大用場，感覺特別自豪。”

第二年，張華蕊又請教專家，繼續改良土壤，并提高大棚內的溫度，火龍果終于獲得豐收。之后，他們不斷擴大種植面積，增加種植種類，合作社慢慢步入正軌。

“我從畢業開始，雖說沒給別人打過一天工，但也沒歇過一天。好不容易孩子長大了，我想著能放松一下了，誰知又搞起了種植，更忙了。”張華蕊笑著說，種地讓她從“美女子”變成了“鐵漢子”，現在地里的活兒沒有她不會干的。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暴發，很多人都手足無措。張華蕊在家里看新聞報道，一次次失聲痛哭，跟老公商量：“現在大家都不容易，咱地里黃瓜、番茄、青菜啥都有，干脆都捐出去吧。”她老公欣然同意。于是，他們給小區居民挨家挨戶送菜，掛到各家的門把手上，在群里通知大家無接觸取用。那時候，人們買菜困難，鄰居們深受感動。

后來，得知市里蔬菜供應緊張，張華蕊又把地里價值八九萬元的菜全捐了。“我和老公與兩三個工人采摘、裝車，從白天干到夜里。看著一輛又一輛裝滿蔬菜的卡車從合作社開走，我感覺自己真是個英雄。以前，我從來沒覺得自己有多優秀，但那時，我成了一個對大家有用的人，而且派上了大用場，感覺特別自豪。”

2021年，7·20水災發生時，張華蕊的合作社因為地處湖邊，變成了一條水路，山上的水都經過合作社流入湖里。她種植的蔬菜、火龍果全被淹死，大棚和地基都被沖毀或受損嚴重，損失上百萬元。但她還是拿出2萬余元，購買了面包、酸奶、八寶粥等食品，捐給災區。

沖破黑暗，總能見到光明。如今，昇華果樹種植農民專業合作社占地面積擴展到100余畝，總投資900余萬元，從開始的2個大棚發展到包括培育棚在內的11個大棚；從單一種植火龍果發展到種植鳳梨、芭樂、香蕉等多個水果品種，真正實現了“南果北種”；從單純果樹種植發展到產品深加工，水果面條、水果干、水果酒等供不應求。

產業發展，創造了更多就業崗位，也帶動了更多村民增收。5年來，合作社吸納了60多名貧困婦女就業，使用周邊農村剩余勞動力1000余人次，給百姓帶來了切切實實的收益。“周圍搞種植的老板，給的工錢都是一小時50元，我給60元。”張華蕊說，為此她還被朋友數落抬高了周邊的用工價格。

采訪結束時，張華蕊告訴記者，合作社現在還發展了農業研學，讓小朋友們來種植和采摘水果，從中學習農業知識。合作社的很多果子、蔬菜還沒成熟就被預定了。接下來，她還會擴大種植規模，讓周圍更多村民從中受益。

【編輯：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