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每個人都特別得相似

◎ 丹 萍

1

就好像我們陸續都配了老花鏡。

我的朋友們會不約而同做一些事情，比如喝茶、擺弄花草、健身、學習樂器、少吃紅肉。很多人還更認真一點，開始做茶葉生意、成為拿了等級證書的花藝師和素食主義者。

這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不是我有多特殊，我開始以為自己天生慧質，竟然愛上了種花。也不是朋友們有多特殊，個個都天生慧質。而是生活的狀態相差不多的同齡人，很容易有同樣的想法。

我記得我小時候，我祖父祖母也都愛養花，沒想到輪到我了。

目前這世界最強大的力量，還是時間。

所以我不和年輕人討論愛情。年輕的朋友失戀，哭得死去活來，問我什么，我只能說“嗯”。如果我憑著經驗告訴她“都會過去的”，這對她并不會有什么幫助。在她那里，就是過不去。她不信都會過去的，信了也過不去。

我對菲菲說“大學報什么專業都行”，她也不信，非得對著專業列表，使勁想自己喜歡哪個。

以前總覺得自己的日子過得波瀾壯闊，險象環生，幸虧每個選擇都做對了，才走到現在。但我現在覺得，其實不是的。

大概率怎么走，都會走到今天。

時間的力量多大，要走過了才知道。

2

教師節的時候，老同事張云自己剪輯了一個小片子發到網上，是她的中學同學分別祝福老師節日快樂。

我隨手點開看了一下，恍惚感覺這其中的每一個人我都認識似的。

但張云是上海人，我是沈陽人。我們工作以后在廣州相識，她的中學同學其實我是不認識的。

但是，點開這個小視頻還是很親切啊，我幾乎就覺得是點開了自己同學的視頻。

每個人都有一個微胖的大臉男同學，臉蛋上的肉有點多，一笑起來總是很寬厚的樣子。

也會有一個瘦臉男同學，戴著眼鏡，說話的時候有點嚴肅，像一個老知識分子。

還有一個有點禿頭的男生，會說幾句比較好玩的話，總有一點不正經。

會有一個特別美的女同學，長卷發，拍照的時候總被大家推到中間，又有點緊張。

也會有一個女同學眉頭微微鎖著，總在思考，特別像公司財務人員。

還會有一個女同學大大咧咧，短頭發，男式襯衫，總是急急忙忙，說完幾句話就要去開會的樣子。

如果我們隨機抽40 個同齡人，是不是大體也會有這樣的結果呢？

上次我參加一個師兄師姐的同學聚會，被一個老師姐逗壞了。

一群師兄師姐在回憶高中的時候，誰是誰同桌，誰坐在誰前面。一輪定位下來，這個師姐發現自己好像找不到位置。大家都幫她想是不是和誰坐一起，是不是坐最后一排。

最后，一個人說：“你不是我們班的啊，你是隔壁班的啊。”

老師姐恍然大悟：“是啊是啊，但為什么你們說的事情，我感覺都發生過啊。”

3

這一年，我有很多時間在享受一個樂趣，就是去發現人生有多奇妙。

有一次我搭飛機，鄰座的人長得和麗君很像，臉微寬，眼睛不大，但很活潑、靈動，表情是一直帶著笑意，好像要和你說話一樣。

我忽然覺得她們有可能是姐妹，我不想錯過一個奇跡，忍不住對她說：“你很像我一個朋友，你是江蘇人嗎？”她說：“是啊。”我說：“你認識麗君嗎？她是淮安人，是一個記者，你們長得好像啊。”她說：“我朋友也有叫麗君的，但不是記者，估計不是一個人。”

但她真的和麗君一樣開朗，我們一起聊了一會兒生活中遇到的一些很巧的事情。她說她也經常覺得陌生人很像自己的某一個朋友，但從來沒有像我這樣，直接去問的。

她安慰我說：“因為都是江蘇人，老家離得不算遠，長得可能有一點點像的。”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我看得還是挺準的。

這世界很奇妙，但又不是那么的奇妙。

（畫中花未來香摘自《北京青年報》2023 年10 月22 日/圖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