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女記者的總統競選之路

鄭立穎

葉卡捷琳娜·鄧佐娃。圖/澎湃影像

“你好！我叫葉卡捷琳娜·鄧佐娃，今年40歲。我是一名記者，撫養著三個孩子。我住在特維爾州勒熱夫市……”11月下旬，鄧佐娃宣布希望參加2024年俄羅斯總統選舉后，開設了自己的官方網站，并在該頁面向公眾介紹自己。

根據俄羅斯選舉委員會要求的參選條件，獨立候選人必須要先召集至少500人的倡議小組，還需要獲得超過30萬選民的簽名，并將名單提交給中央選舉委員會審查。鄧佐娃在社交媒體上透露，截至當地時間12月2日，已有約7萬人表示準備簽名。

然而，在“圣彼得堡政治”基金會主席米哈伊爾·維諾格拉多夫看來，盡管現任總統普京還未宣布參選，但2024年俄羅斯大選的結果幾乎沒有懸念。他認為，如今，俄羅斯仍處于對烏特別行動期間，因此體系穩定性至關重要。這也意味著，選舉之后，俄羅斯內閣的大規模改組也存在其局限性。

11月16日，鄧佐娃在其社交媒體上宣布將參加2024年俄羅斯大選。隨后，她開設了推介自己的競選網站，并邀請民眾幫助她簽署提名文件。

自從宣布要參加競選，鄧佐娃不斷接受媒體采訪，并頻繁被問到同一個問題：為什么做出這個（競選）決定？她在個人網站上詳細回答了這個問題，同時宣布了她的反戰立場，希望停止對鄰國的軍事行動，避免俄羅斯與西方分裂，同時致力于改善公民生活。

在一次采訪中，她被問到對俄羅斯總統普京的態度時，鄧佐娃尷尬地笑了笑，說自己“沒有去想普京”。她還否認了與克里姆林宮有任何聯系，“克里姆林宮、寡頭和大企業，他們不支持我”。

鄧佐娃透露，在宣布參選后，她于11月20日被傳喚到當地的檢察官辦公室。她表示，該部門詢問了她對烏克蘭特別行動的態度。當地檢察官辦公室隨后寫道，這名記者“給出了一般性解釋”。

對于本次參選，鄧佐娃認為，盡管自己之前沒有俄羅斯聯邦級別的政治經驗或黨派關系，但因為她的年齡、性別和聯邦執政經驗的缺乏，這種反差可能會成為她在這場競選中“最寶貴的資源”。

在當前全球局勢下，2024年俄羅斯大選備受關注，對于選舉的具體日程和安排也引發多種猜測。

11月28日，俄羅斯聯邦共產黨中央委員會主席根納季·久加諾夫透露，俄議會上院計劃于12月13日宣布明年3月舉行總統選舉的具體日期。“據我所知，聯邦委員會屆時將正式宣布總統競選活動開始。”久加諾夫說。

俄羅斯《獨立報》指出，距離12月13日候選人資格賽僅剩不到兩周時間，宣布參選的人數寥寥。

此前，伊戈爾·斯特列科夫宣布希望以獨立候選人身份參加競選，他曾任頓涅茨克軍事司令和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國防部長。不過目前，他因極端主義罪名被關押在審前拘留中心。由于涉嫌2014年克里米亞危機和擊落馬航MH17民航機等事件，他還被荷蘭、烏克蘭等國以在逃戰犯身份通緝。

俄羅斯人口學家和經濟學家烏斯汀·恰希欣曾在今年8月宣布參加競選。他還在自己的社交網站上公布了一份選舉計劃，提出了解決該國經濟和人口問題的方案。這并不是烏斯汀·恰希欣第一次嘗試進入總統候選人名單，他在2012年和2018年的嘗試均以失敗告終。

“全俄軍官大會”的伊萬·奧特拉科夫斯基也在社交媒體上宣布，自己將會成為總統職位候選人。他曾是海軍陸戰隊上尉，也是車臣戰爭的老兵。他曾在2018年嘗試進入候選人名單，但后來也失敗了。

另一位自由派政治家鮑里斯·納杰日丁，打算代表公民倡議黨競選總統。但他的候選資格必須在12月的代表大會上得到黨員的確認。他在競選計劃中提出，將資金和權力歸還給地方，恢復市長和州長的直選，將俄羅斯內部問題作為國家優先事項等。

在俄羅斯政治學者葉卡捷琳娜·舒爾曼看來，在這些已經宣布參選的人中，鄧佐娃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僅是因為她是女性，也是因為她明確的反戰立場，以及毫無保留、毫不含糊的表達風格。

1983年4月24日，鄧佐娃出生于西伯利亞地區第三大城市克拉斯諾亞爾斯克。12歲時，他們一家搬到了特維爾州勒熱夫市。鄧佐娃從當地的一所高校畢業，在官方網站中，鄧佐娃表示自己接受過兩個專業的高等教育：法律和電視新聞。

畢業后，在這座距離莫斯科約230公里的古老城市，20歲的鄧佐娃開始了自己的媒體人生涯。她最初在市立電視臺工作了大約一年，隨后擔任一所學校電視工作室的負責人，并和丈夫創立了自己的獨立電視公司。

在接受采訪時，鄧佐娃表示，“在電視新聞從業過程中，我們深入討論了地方的問題，包括住房、公共服務、官僚主義等。”正是這樣的職業經驗，讓她能夠“一直沉浸在政治中”。

2009年，鄧佐娃還曾聯合他人共同收集了勒熱夫市民的4000多個簽名，反對廢除勒熱夫市市長直選。2017年，鄧佐娃再次參與了類似的活動，爭取勒熱夫恢復市長直選。“就在那時，我覺得需要做一些事情，而不僅僅是作為一名記者來觀察。”鄧佐娃回憶稱。？？

據報道，鄧佐娃從2016年起，一直支持該市市長、統一俄羅斯黨成員羅曼·克雷洛夫。她解釋稱，之所以一直支持克雷洛夫，并不是因為他屬于哪個政黨，而是看到了這位領導者所具備的能力和素質。2019年，鄧佐娃當選為勒熱夫市杜馬議員。她在采訪中說，這次經歷讓她認識到，改善俄羅斯各地地方治理的重要性，這也構成她后來競選綱領的核心部分。

鄧佐娃還表示，在參與地方政治工作中，她時常遭受社交網絡上的仇恨和偏見言論，因其立場，她還在工作中遭遇很多困難。作為議員，鄧佐娃曾投票反對2016年在特維爾地區開始的市鎮合并計劃。

如今，40歲的鄧佐娃是一名獨立記者，還負責協調當地志愿者搜救隊，尋找失蹤的成人與兒童。她獨自撫養著3個孩子，分別是19歲的瑪麗亞、16歲的索菲亞和10歲的西爾維斯特。鄧佐娃說，她的3個孩子支持她的選擇，19歲的女兒甚至還熱衷于參與到競選活動當中。

對于其他候選人獲勝的可能性，“圣彼得堡政治”基金會主席米哈伊爾·維諾格拉多夫并不樂觀。

他認為，俄羅斯總統候選人往往在競選時競爭力有限，而他們所獲得的選票也很少能夠讓他們的職業生涯獲益。投票結束后，候選人要么保留原來的職位，如聯邦共產黨中央委員會主席根納季·久加諾夫和公正俄羅斯黨領導人謝爾蓋·米羅諾夫；要么完全離開政壇，如2018年的聯邦共產黨候選人帕維爾·格魯季寧、前克里姆林宮顧問謝爾蓋·格拉濟耶夫和億萬富翁米哈伊爾·普羅霍羅夫。

在久加諾夫透露總統競選活動將于何時開始的當天，他還宣布將繼續參與本屆總統選舉。現年79歲的久加諾夫堪稱俄羅斯總統選舉的最長期競爭者，曾四次參加俄羅斯的總統選舉，均以失敗告終。最近的兩次分別是，他在2008年獲得17％的選票，在2012年獲得18％的選票。

與此同時，公正俄羅斯黨領導人謝爾蓋·米羅諾夫在今年9月接受俄新社采訪時表示，將不再參選本次總統選舉，會轉而支持現任總統普京。

俄羅斯獨立民意調查機構列瓦達中心11月30日公布的最新民調數據還顯示，三分之二的俄羅斯人仍然相信該國正在朝著正確的方向前進。與其他政黨相比，執政黨統一俄羅斯黨的支持率略有上升，從8月的33％上升至42％。與此同時，85％受訪者對普京作出積極評價，比9月上升了5個百分點。

米哈伊爾·維諾格拉多夫認為，這一次選舉的結果也幾乎是可以預測到的。傳統上，總統任期的開始是政治洗牌或重大改革的時期。但從邏輯上講，這次選舉不太可能出現任何重大變化，因為改組可能會分散人們對烏克蘭行動的注意力。如今，穩定是俄羅斯體系的關鍵。

回到當前競選形勢，俄羅斯《獨立報》注意到，鮑里斯·納杰日丁已經在俄羅斯多個地區建立了自己的競選機構，還在近日訪問了科斯特羅馬等地區，獲得了比較積極的評價。相較于納杰日丁的線下人氣，鄧佐娃在社交網絡上的受歡迎程度正在上升，她在社交媒體電報頻道上的個人賬號目前已經有10萬名訂閱者。宣布競選以來，鄧佐娃開始更頻繁地從線上走向線下，回應所有熱門新聞，比如據說有關部門正在醞釀禁止俄羅斯女性墮胎的計劃。

不過，作為一名獨立候選人，鄧佐娃距離成為正式的總統候選人還要克服一系列挑戰。根據俄羅斯選舉委員會的要求，首先，獨立候選人要獲得提名和登記，必須要先組建500人以上的倡議小組。鄧佐娃的團隊計劃在莫斯科發起召集行動。她表示，“如果我們第一次無法聚集，我們將嘗試第二次，以此類推。”

倡議小組形成后，鄧佐娃還必須從俄羅斯至少40個地區收集30萬個選民簽名，并將名單提交給中央選舉委員會審查。鄧佐娃在接受媒體采訪時透露，一些支持者準備幫助他們在各個城市建立競選機構。

目前，俄羅斯總統普京尚未發表任何參加2024年總統選舉的聲明。不過，據塔斯社報道，總統新聞秘書德米特里·佩斯科夫11月17日表示，“雖然普京總統尚未宣布他是否打算參加競選，但我真誠地希望他會參加，而且我毫不懷疑他會贏得選舉。”此前，佩斯科夫也不止一次表示，“目前俄羅斯總統普京在國內沒有，也不可能有競爭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