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軍的首次渡海登陸作戰——長山島戰役

文·王秀紅 鄭丹萍

長山島戰役，是人民解放軍進行的“首次渡海登陸作戰”，這次戰役共斃敵200余名，俘敵1305名，繳獲各種炮15門、輕重機槍72挺、長短槍1095支、炮彈子彈28萬余發、艦船10只、汽車4輛、糧食38萬斤，創造了一個“陸軍打海軍，帆船打軍艦”的經典戰例。

蓬萊區檔案館珍藏多份有關長山島戰役的通知、公告、指示等革命歷史檔案，記錄了長山島戰役發動前我黨對群眾的宣傳教育工作、群眾擁軍支前工作、暴風雨造成的重大損失及對戰役的影響、戰役結束后群眾對我軍的慰問等情況。

厲兵秣馬 枕戈待旦

1949年6月青島解放后，山東境內陸地已全部獲得解放，長山列島成為國民黨軍盤踞山東唯一的孤立據點。長山列島，俗稱長山島，位于山東半島和遼東半島之間、處于黃海與渤海交匯處，島陸面積55.96平方公里，海域面積8700平方公里，海岸線長146公里，既是出入渤海的唯一海上通道，也是拱衛京津的門戶，其戰略地位非常重要。當時長山島由國民黨軍隊1600余人據守，配有“美虹”“泰山”等大小艦艇20余艘。國民黨把長山列島作為其在北方海上的反攻基地，利用列島封鎖渤海灣，割裂東北、華北和華東三個解放區的海上聯系，經常出動軍艦捕捉船只，炮擊沿海，嚴重威脅膠東和東北解放區。國民黨殘部倚仗海洋天險、海防要沖，在島上構筑起嚴密的防御工事，封鎖我海上運輸線，對從港澳經海上來北平參加政協會議和開國大典的民主人士造成巨大的威脅。為此，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宣告成立前夕，拿下素有京津海上門戶之稱的長山列島，在政治、經濟及軍事上，都具有重大的戰略意義。

1949年7月12日，山東軍區作出具體部署，派許世友任總指揮組建“長山島戰役前方指揮部”，并調華野24軍72師、特種兵縱隊炮兵第13團、膠東警備第4、5旅各一部以及北海分區的地方武裝組建攻島部隊。為保障戰役勝利，北海專署成立了“解放長山島北海區支前指揮部”，先后在煙臺、蓬萊、黃縣等沿海地區共征集汽船53艘、木帆船600余只，船工2500余人，并由蓬萊選調近百名對長山島地形熟悉，富有戰斗經驗的黨員、干部、民兵為參戰部隊當向導。7月16日，前方指揮部召開參戰部隊干部會議，研究作戰方案。分析：守敵雖占有海軍優勢和海島天塹的有利地勢，但孤立無援，我軍雖無海軍和渡海登陸作戰的經驗，但在陸軍和炮火上占有絕對優勢。關鍵是解決如何乘船登陸問題，只要登島上陸就勝利在握。所以整個戰備工作都圍繞登陸進行。許司令親自到群眾中進行調查研究，了解潮汛和氣象情況，與指揮員反復研究戰斗方案，同時各部隊展開海上練兵運動，演練上船下船、夜間渡海登陸等戰斗情景，“學本領，逞英豪，堅決登上長山島”成為練兵的響亮口號。戰士們為了熟悉水性，鍛煉不暈船，在水里一泡就是幾個小時，甚至十幾個小時，有的戰士連膽汁都吐了出來，還是堅持訓練。戰士們以“練兵多吃苦，戰斗少流血”的精神爭分奪秒加強訓練。依靠集體的力量和智慧，許司令制定出“隱蔽接敵，強攻登陸，逐島攻擊，穩步推進”的作戰方案，受到中央軍委的肯定。為使戰前準備更加充分，許司令把指揮所推移至前沿，參戰部隊抓緊時間進行戰前訓練和渡海演習。

解放長山島的部隊緊張地進行戰前準備

7月中旬，我主攻部隊已進入陣地，炮兵各部也已做好射擊準備，在幾十公里的海岸線上，集結的大批戰船正嚴陣以待。7月20日下午，許世友命令進行一次強大的試炮射擊。沿岸所有的大炮一齊怒吼，炮彈傾瀉在敵軍占踞的島嶼上，打得守敵和軍艦亂作一團。這次試炮，證明我軍炮兵火力，完全能夠控制長山島南端及其周圍海域。經過周密的計劃和已掌握的潮汐規律，戰前準備工作全部就緒，作戰計劃擬于7月31日對敵發起攻擊。

運籌帷幄 戰勝災情

天有不測風云，7月26日晚，就在總攻前夕，一場罕見的12級臺風刮來，傾盆大雨鋪天蓋地。雖然部隊事前接到警報，把一些船只拉上岸或放纜下錨加固，但兩天兩夜的暴風雨，潮水暴漲，狂浪洶涌，船只損壞非常嚴重。我軍準備參戰的幾百只木帆船幾乎全被巨浪拋上海灘。編入支前的366只木帆船，完全損壞和失蹤的259只，損壞較輕的30余只，停泊在劉家旺的53艘汽船，除8艘在風前開到煙臺港免遭損失外，其余大部損壞，戰期被迫推遲。

暴風雨的災情統計報告（首頁）

風雨一停，軍民立即搶險救災。許司令和72師師長康林等親自到劉家旺視察災情，慰問安撫受災的漁民船工，賠償經濟損失。劉家旺一位老漁民的船只被臺風刮跑了，當我軍要給他賠償時，他流著眼淚說：“國民黨進島時，搶走了我的船只，糟踏了我的閨女，今天為了消滅這些王八蛋，別說是賠上一條船，就是賠上這條老命，俺也甘心情愿！”其他漁民也都不肯要政府的經濟賠償。蓬萊人民這種崇高的覺悟，極大地感動了部隊廣大指戰員。隨后許司令召開作戰會議，作了兩項決定：一是組織搶修船只，再從外地抽調船只進行補充；二是對敵進行第二次試炮襲擊，并連續每日對敵實施炮擊。8月1日，許司令又指示：修船調船，務必要快，從外地新調的船只，一定要在夜間隱蔽集結。2日下午，我軍炮兵又對敵人實施了第二次試炮襲擊。敵艦雖接受第一次的教訓，作了分散處置，但仍被打得慌亂不堪。此后我軍每日都對敵進行炮擊，步兵也在海上進行演習。最初敵人有些害怕，日夜加強守備。過了幾天，見我軍天天如此，認為是虛張聲勢，也就不大在乎了。各地接到搶修船只的緊急命令后，群眾從四面八方紛紛趕來。船工和指戰員們日夜搶修，不到5天，船全部修好了。從煙臺、黃縣、龍口等地新調的250余只船也及時趕到，補上給養，編入部隊，抓緊時間進行編隊演練。

中共北海地委《為爭取長山島戰役的完滿勝利，給支前參戰黨員干部的一封信》

10日，許司令向各參戰部隊首長下達作戰方案。戰斗部署是：72師以兩個團的兵力，配屬軍山炮團的三個連擔任主攻，先攻占南長山島，再攻占北長山島。即以一個團從島的南端登陸，分中左兩路向北攻擊；以一個團為右路，從島的東北方向的孫家南岸和老虎洞登陸，登陸后迅速奪取制高點，割裂敵人防御體系，切斷敵人后路。以警四旅的兩個營為左翼助攻部隊，攻占大小黑山島和廟島，保障主攻部隊的左翼安全；以警五旅的兩個連占領大小竹山島，保障主攻部隊的右翼安全。特縱榴彈炮團和警四旅、警五旅的榴彈炮和山炮，統歸作戰指揮部集中使用，在蓬萊閣東西沿岸設置發射陣地，以最大射程和火力壓制守島之敵，保障部隊的順利登陸，并以炮火支援部隊攻擊。許司令最后強調指出，我們是靠木船渡海登陸作戰，一定要掌握隱蔽接近、強攻登陸、逐島攻擊、穩步推進的戰術原則。

在渡海作戰中，國民黨軍艦對我輸送木船威脅最大。長島守敵不但擁有“中權”“美宏”號炮艦，還有“太和”“太照”號運輸艦和8艘炮艇。許司令為分散敵艦的注意力，安排部隊施放炸藥包制造聲響、打信號彈假進攻，并以頻繁不斷的冷炮和試射對敵射擊；還用馬拉著樹，沿公路來回奔跑，造成我軍調動之假象，迷惑和調動敵艦。敵艦在海上東來西去，顧了這頭顧不上那頭，在疲于奔命中一點點麻痹起來。

千帆競渡 解放全島

8月11日，一切準備就緒。許司令下達18時登船，19時15分起航的命令。為了不讓戰士在登船時弄濕衣褲，72師的主攻部隊登船時，蓬萊縣長宋有亮帶領蓬萊中學的師生，硬是把指戰員一個個背到船上，極大鼓舞了全體官兵。當時天空濃云密布，夜幕早降，兩三級東南風夾著零星小雨，這樣的天氣正是奇襲的絕佳機會。19時，康師長親自電話報告，部隊已登船就緒。許司令對他說：“途中無重大情況，不要啟用報話機，不要暴露燈光（船隊夜間聯絡，用手電筒包上綠布，只準向后照），部隊即刻起航！”19時15分，部隊起航，頓時蓬萊各漁港戰船競發、乘風揚帆，以翻江倒海之勢撲向“南七島”。按計劃，如航行順利，戰斗應于12日凌晨1時左右打響。但到半夜，康師長來電說船行半渡，潮落風止，起了東流，逆水行舟，非常困難，部隊正在拼力前進。面對困境險情，許世友果斷命令：“搖櫓劃槳，用鐵鍬劃，用手劃，全力劃進！”船工奮力劃船，戰士們揮鍬當櫓。凌晨1時許，開始潮落，西流漸起，忽然一陣涼風掠海而過。熟悉這一帶氣候的船工興奮喊叫：風隨流，流隨風，就要起風了！果然風隨流而起，風順流也順，船帆鼓肚，飛舟似箭，島南海面，戰帆一片，浩浩蕩蕩。

滿載戰士的船只向長山島進發

凌晨2時左右，主攻部隊悄悄靠近南長山島，國民黨守島部隊還在睡夢中時，我軍先頭部隊順利搶灘登陸。一串紅色的信號彈騰空而起，頓時，從蓬萊西莊至欒家口幾十里長的海岸線上炮火齊鳴，萬道彈光劃破夜空，長山島南部硝煙彌漫，一發發炮彈劃破長空，掠過海峽，準確地擊中島上敵人各軍事目標，敵前沿陣地大部分被我軍摧毀。至3時，我部隊全部登陸，搶占灘頭后，立即兵分三路向島內縱深發展。當晚，即完全解放南北長山島、大小黑山島、大小竹山島、廟島等“南七島”，僅殘敵百余人狼狽登艦逃竄。為全殲殘敵，13日我軍便組織部隊準備向“北五島”發起進攻，可連續幾天的大北風，迫使攻島暫停。至此，敵海上作戰部署已被打破，砣磯島百余殘敵暴露于我軍火力控制之下，敵艦4艘、炮艇8只，均失去依托。隨后在我軍強大軍事進攻壓力下，除極少數殘敵狼狽逃竄外，余敵全部就殲，8月20日戰役勝利結束，長山列島遂全部解放。

中共北海地委給各縣（工）委關于砣磯島殘敵于十九日全部逃竄的通知

長山島戰役的勝利，標志著山東全境的解放。這是人民解放軍首次渡海登陸作戰，是在沒有海軍和缺乏渡海作戰經驗的條件下，采取主力兵團、地方武裝和人民群眾相結合的體制，運用步炮協同、帆船夜襲的戰法創造的軍事奇跡，為我軍后來的渡海登島作戰提供了實戰經驗，在戰術戰法和作戰指揮上至今仍有借鑒和啟示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