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我的恩師蔣云仙先生

2023年11月18日，對于我來說，是一個特別哀傷的日子，就在這一天，我最敬愛的恩師—評彈表演藝術家蔣云仙先生因病逝世了，享年90歲。聽到這一噩耗的時候，我無法用言語來表達對先生離去的萬般不舍和難受，因為我的腦海里始終在想著先生的回歸，和先生團聚的場景，以致無法相信和接受恩師已離我而去的事實。

就在恩師去世的幾天前，我在蘇州收了剛剛離校不久的謝宇佳為徒，先生特意在加拿大多倫多為我發來了祝賀視頻。她在視頻里是那么親切，是那么開心，她一再說：“王瑾，我聽到你要收徒了，你慧眼識寶，看中了小姑娘謝宇佳，你要把《啼笑因緣》的單檔藝術傳承下去，我感到無比的高興寬慰……”先生的音容笑貌還歷歷在目，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在我腦海環繞，就像坐在我身邊那樣叮囑著我，和我娓娓道來。

2024年4月24日，蔣云仙同志紀念座談會在上海文藝會堂召開，我作為先生的弟子，應邀參會。我又一次來到了上海，來到了愚園路附近，這兒以前是蔣云仙先生的家，是我跟師學藝時來得最多的地方。記得當初我在學校學習了一回先生的《啼笑因緣·逼瘋》，老師覺得我學的是先生的風格，是塊學單檔的料。于是在學校校長、書記3位領導的帶領下，我坐著校車到了常熟何市，蔣先生當時在那里演出。那時的我心里充滿恐懼、焦慮，先生是大家，是響檔名角，我一個啥都不懂從沒出過遠門的黃毛丫頭，校長們把我放在蔣先生身邊不知會咋樣。哪知先生是那么親切，那么慈祥，她讓我放松讓我自然，讓我沒多少時間就像個跟屁蟲一樣喜歡跟在先生身邊。恩師的一言一行影響了我一輩子，滋養了我舞臺上的表演。先生是公認的大家，但是生活中沒有一點架子，對待每一位觀眾、每一位學生從不會端著架著。是恩師的為人讓我明白什么是大家，什么才是真正德藝雙馨的響檔。

在舞臺上，先生演繹每一個角色都那么傳神自然、惟妙惟肖，因為先生表演每一個角色時，都從人物的內心去挖掘，去體會，讓角色融入自身，就像靈魂附體一般表演。記得我跟恩師時，先生身材已微微發福，嗓音也不似一般女下手那么清亮，但是先生卻將《啼笑因緣》里的沈鳳喜表演得那么清純可愛，像一朵潔白的蓮花一樣讓人憐愛（先生一直對我說：鳳喜絕非自甘墮落，實在是當時的環境和無良的煙鬼親叔叔把她逼成那樣悲慘）。我完全贊成先生的觀點，但凡鳳喜有一點點風塵味，樊家樹也不會那么喜歡憐愛她。先生書中的3個女性，尤其鳳喜被她演繹得活靈活現（一般認為風喜是一個不討巧的角色），我眼睛一閉，一個可人的鳳喜就在眼前出現。先生這么生動自然、由內而外的表演深深感染著我，讓我明白演員在舞臺上和角色融為一體走心的表演，是多么重要。

先生和我聊得最多的就是舞臺，就是評彈，我們合作過無數次。當初，先生和我在江西電視臺錄制普通話版《啼笑因緣》，現排現錄。每天先生都給我排書到深夜，第二天馬上錄像。記得有一回書，我的唱詞大概有近百句，我急得要命，百句的唱詞一個晚上怎么能背出來？錄像唱錯一遍遍重來的話，先生陪著我會很累很辛苦。但先生一再鼓勵、激勵我說，“瑾瑾你一定行！”當我一口氣唱完錄完，先生激動地抱著我說，“伲瑾瑾實在太厲害太聰明了！”我的心里像灌了蜜一樣甜。但凡我們學生有一點點成績，先生都是發自內心的開心，為我們是她的學生而自豪。

先生在舞臺上一直不遺余力地烘托我們，培養晚輩，為了學生甘當綠葉，把最好的角色，最美的形象讓給我們。這些都讓我明白，恩師不僅是我們知識的引導者，更是我們人生道路上的照明燈。生我養我是我的母親，但恩師是我第二個母親，她用智慧和熱情，點燃了我求知的火花，引導我走向成功的道路。恩師的言傳身教，讓我學會了如何表演、如何做人、如何做事，我一輩子銘記在心。

永遠懷念您—我的恩師蔣云仙先生，您的精神在我心中永存！

（作者：中國曲協專家指導委員會委員、蘇州評彈學校專業教師）

（責任編輯/鄧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