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關鍵詞:文化安全;總體國家安全觀;文化政策
摘 要:“文化安全”研究隨著社會實踐的發展不斷豐富。首先回顧文化安全的概念演變、涉及領域等。其次通過學術文獻、國家政策以及文化實踐進行評述分析,發現當前文化安全研究主要集中于文化安全的時代內涵與表征、文化自信與文化安全、文化安全與文化發展政策、文化安全與國家安全等四個議題。通過對議題及其內容和邏輯的梳理,進一步闡述文化安全研究的邏輯架構,即文化安全雙重價值邏輯、內外政策導向、治理實現路徑。最后,基于議題和邏輯架構分析,提出未來應著眼于新時代背景下文化資源安全問題、總體觀視角下文化生態安全問題、多學科視域下文化安全研究方法創新以及新技術語境下文化安全問題研究。
中圖分類號:G1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1-2435(2024)05-0013-11
Cultural Security:Topic Research,Logical Framework and Future Prospect
QIN Feng(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Communication,Anhui Normal University,Wuhu Anhui 241002,China)
Key words:cultural security;overall national security concept;cultural policy
Abstract:The research on\"cultural security\"has been enriched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social practice. Firstly,we will review the evolution of the concept of cultural security,the areas involved,etc. Secondly,through the review and analysis of academic literature,national policies and cultural practices,it is found that the current research on cultural security mainly focuses on four topics:the connotation and representation of cultural security,cultural self-confidence and cultural security,cultural security and cultural development policy,and cultural security and national security. Through the topics,its content and logic,the logical framework of cultural security research is further elaborated,that is,the dual value logic of cultural security,the internal and external policy orientation of cultural security,and the realization path of cultural security governance. Finally,based on the analysis of topics and logical frameworks,it is proposed that the future research should focus on the security of cultural resources in the context of the new era,the security of cultural ecolog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overall perspective,the cultural security from a multi-disciplinary perspective and in the context of new technologies.
關于文化安全問題的闡述自黨的十八大以來在中央層面被多次強調。我們黨始終把文化建設放在黨和國家全局工作的重要戰略位置……維護國家文化安全任務更加艱巨,增強國家文化軟實力、中華文化國際影響力要求更加緊迫。2014年4月15日,習近平總書記主持召開中央國家安全委員會第一次會議并強調:堅持總體國家安全觀……以軍事、文化、社會安全為保障,以促進國際安全為依托,走出一條中國特色國家安全道路。2022年10月16日,習近平總書記所作的黨的二十大報告首次將國家安全作為報告中的篇章,并再次強調:堅持以人民安全為宗旨……以軍事科技文化社會安全為保障……。從政策法律脈絡來看,《國家安全戰略綱要》、新《國家安全法》《關于實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的意見》《中華人民共和國網絡安全法》等均包含“文化安全”相關表述,從中可以看出,文化安全從傳統安全逐漸發展到非傳統安全和網絡安全。隨著社會實踐不斷深入、社會發展不斷加速,文化安全的內涵與外延也與時俱進。《中國共產黨第十九屆五中全會公報》中提道:“統籌發展和安全,建設更高水平的平安中國。堅持總體國家安全觀,實施國家安全戰略,維護和塑造國家安全,統籌傳統安全和非傳統安全,把安全發展貫穿國家發展各領域和全過程。”《中國共產黨第十九屆六中全會公報》中同樣強調國家安全,涵蓋政治、經濟、意識形態等層面。國家文化安全是國家安全總體布局的重要組成部分,它是指一國(民族)文化(精神信仰、政治價值理念等)的生存和發展不被其他文化侵蝕、同化或取代,保持其獨特性、完整性并不斷傳承和發展的客觀狀態,此狀態又隨著條件的變化而不斷辯證發展。關于“文化安全”的研究也隨著社會實踐的發展不斷豐富,本文對2000年以來中文核心期刊和CSSCI期刊收錄的“文化安全”領域論文進行分析,結合文化安全的經驗性資料,回顧文化安全的概念演進;運用“共詞分析”1方法對關鍵詞進行梳理和統計,呈現這一時期文化安全話題的多元表征;嘗試構建文化安全研究的邏輯架構,評估文化安全的研究趨勢。
一、文化安全概念演進與多元話題
國家文化安全源于國家安全的概念。1943年美國傳播學者李普曼在《美國外交政策》中第一次在學術史上提出了“國家安全”概念,這里的“國家安全”幾乎等同于“軍事安全”。1951年加拿大政府頒布的《梅西報告》明確指出“……文化安全與軍事安全同等重要,二者不可分割”,這是第一份直接寫入了“文化安全”的政府工作報告,且把文化安全與軍事安全相提并論。2在“二戰”后的特殊歷史時期,隨著美蘇兩大陣營的形成,冷戰思維下的國際社會逐漸走向“文化冷戰”,其重要特征體現在意識形態安全在理論層面發展為“文化霸權”主義。20世紀90年代,以東歐劇變、蘇聯解體為標志,西方國家頻繁運用文化手段進行國家安全戰略競爭,哥本哈根學派也于此時正式提出“文化安全”概念。此后,經濟全球化進程不斷加快,形成國際多邊貿易格局,文化安全(文化例外)也成為各國研究的重點議題。現實格局變遷深刻影響著文化安全理論的演進(見圖1、圖2),“意識形態”“文化冷戰”“文化霸權”“文明沖突”“文化例外”“文化軟實力”“文化可持續發展”等概念與理論相繼被提出,并作為文化安全研究的重要議題和分析工具。縱觀這些概念和理論提出的背景和闡述指向,現實層面的歷時性演進路徑是從國家間的軍事、主權侵略到地緣同盟、政治同盟再到經濟文化的多邊主義和命運共同體,與之相對應的理論演變基本遵循“國家安全(特指軍事安全)—意識形態安全—文化安全—人的安全”。但文化安全的現實問題與理論演進并非同步,每個歷史階段文化安全問題的邊界也并非清晰,總體上呈現前后交疊、主次交互的混合狀態。總體而言,文化安全概念的變化過程揭示了文化安全現實意義逐漸由國家經濟軍事等“硬”安全演化為國家文化“軟”安全的趨勢。
在國內,“文化安全”一詞在學術文獻標題中的出現目前可追溯到1999年。3同年,胡聯合、胡銘在論及經濟全球化時討論了文化安全問題4;朱傳榮則重點論述了中國文化安全戰略5。2000年,胡惠林從文化產業的角度首次闡述了“國家文化安全”1——面對全球化背景下的西方強勢文化和“文化霸權”對中國文化產業發展構成的威脅和挑戰,必須構筑國家文化安全體系。其后學者從不同視角論述了文化安全,闡述了文化主權與文化安全領域文化主權與文化霸權之關系2,并從不同層面抵制文化霸權,充分開發和利用自身文化資源,積極發展文化產業3、捍衛文化主權、增強文化安全。隨著數字技術、媒介技術的應用及其文化新業態涌現,不少學者從非傳統安全角度闡述了文化安全的復雜性,特別是在網絡文化4、人工智能技術5方面的安全問題。由于文化傳播的便捷性、文化內容消費6的隱匿性和低門檻性,使得文化安全系數下降7,需要從政策法律、技術監管等方面提升文化安全意識。以上相關研究8,開啟了國家文化安全研究的新領域,豐富了國家文化安全理論研究的內容,構建了國內文化安全的知識體系,對從不同領域提出國家文化安全研究的問題和命題——文化產業、文化遺產、文化傳播、信息安全、網絡文化、人工智能等做了相關探討,幾乎涉及文化安全的各個方面。但部分話題研究與闡述不夠深入,在下文的關鍵詞分析中將進一步闡述。文化之于民族是基礎性的精神和力量,文化安全之于國家安全的意義,是一種深層次的、隱性的、潛移默化的和保障性安全。
二、文化安全的研究議題分析
通過文獻梳理可知文化安全領域研究話題的多元性,但未呈現文獻間的內在關系及研究熱點。下文將對文化安全領域的高頻關鍵詞進行因子分析,根據降維分析結果和因子載荷量得出文化安全領域的四個議題并進行討論。
(一)文化安全高頻詞及因子分析
本文數據以中國學術期刊網CNKI為數據源。為獲取權威性和代表性的文獻,選取范圍設定為中文核心期刊和CSSCI期刊,以“篇名”為檢索條件,以“文化安全”為檢索詞,期刊年期不設上限,下限截至2023年11月25日,共檢索文獻548篇。根據布拉德福文獻離散定律1,同一學科主題的大多數權威文獻、關鍵文獻通常都會集中發表于少數核心期刊上,其分布時間與篇數見圖3。
由圖3可知,2000—2023年國內關于“文化安全”研究的文獻量總體遞增,其中2012年2達到一個峰值,說明該主題受到各研究領域學者專家的關注,一時間從不同學科、專業視角探討“文化安全”問題。2013年至今總體文獻在回落中有上升,文獻量的下降,說明“文化安全”研究主題從“一哄而上”逐漸回歸到研究的理性狀態,開始沉浸下來,理性地思考“文化安全”本質性問題。2016年的文獻遠超過2015年,2017年文獻量又是一個峰值,這與國家出臺《網絡安全法》有密切關系,文獻量的增長是文化安全研究成為熱點的重要標志。2018年以來,中央多次強調宣傳、輿論及意識形態工作,特別是2020年疫情暴發,網絡輿論及意識形態等國家文化安全工作尤為重要。
以Bicomb書目共現系統3和SPSS26.0為主要研究工具,對當前發表文獻進行統計分析,包括提取關鍵詞并進行數據清洗與受控,基于詞頻統計來構建共詞矩陣;對矩陣中關鍵詞信息進行因子分析,揭示關鍵詞貢獻程度,進而分析文化安全領域的研究議題。
對高頻關鍵詞的原數據進行清洗受控整理可知文化安全領域前32個熱詞(見表1),全球化、意識形態、中國文化、文化產業、文化傳播、國家安全、互聯網、文化霸權、文化戰略、教育等位列前十位。1從高頻關鍵詞統計來看,特別是前十位高頻關鍵詞,總體上偏重于宏觀研究,如全球化、意識形態、國家安全、文化霸權、文化戰略等。全球化是文化安全研究的總背景,在此背景下如何保障文化安全,國家出臺了一系列的政策文件,如文化大發展大繁榮、“互聯網+”等政策、繁榮和發展哲學社會科學、高校思想政治工作的意見等。文化傳播也是高頻關鍵詞之一,關于中華優秀文化的傳播將是一個重要現實任務和學術研究熱點,這也契合“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的時代背景,若想實現文化自信、自覺、認同,傳播是最重要的途徑之一。后面的關鍵詞包括文化消費、文化產品、文化產業、文化資源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等相關議題,可以預測未來中國文化產業的高質量發展是文化安全的一個重要側面,只有提供優質的文化產品、文化服務,才能提高文化消費水平,進而能夠提升文化自信水平和文化認同度。根據高頻關鍵詞的統計構建共詞矩陣,并利用SPSS26.0進行因子分析。結果顯示,主成分前4位因子累積方差貢獻率占79.471%(見表2),表明從31個變量(關鍵詞)的總體信息中提取出的4個主要成分具有79.471%的代表性,因此,通過這4個主要成分的分析,可以解釋關鍵詞的總體信息,從而反映國內文化安全領域的特征。
(二)文化安全研究的四個議題
為較準確地反映代表性關鍵詞的組成結構,突出重點研究議題,本文從上述4個主要成分中進一步選擇因子載荷量≥0.4的關鍵詞加以考察1(見表3),并結合文獻內容、文化安全發展實踐和政策導向進行綜合分析。結果表明,文化安全相關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以下四類議題。
1. 文化安全的時代內涵與表征。這個議題主要由變量(關鍵詞)教育、文化認同、文化建設、高校、互聯網、沖擊與挑戰、文化霸權、文化載體、外來文化、非傳統安全、文化傳播、文化多元化、文化自覺等組成,從這些關鍵詞可知,當前文化安全面臨西方文化霸權、外來文化沖擊以及多元文化的威脅與挑戰。特別是互聯網技術的發展引領了社會生產的新變革,創造了人類新的文化空間,文化安全問題也在互聯網領域表現得較為突出。互聯網上的多元文化、不同聲音和觀點中,不乏一些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先進文化、革命文化相悖的價值理念,容易對網民特別是青少年群體產生不良影響。諸如此類文化安全隱患或表現為不同形態或通過不同文化載體呈現出來,既有傳統的意識形態方面的文化安全問題,也有非傳統層面的文化安全問題。例如通過文化藝術、互聯網公共文化內容,危害國家公共文化安全和精神健康。因此,在多元文化的交流碰撞中,要增強文化自覺,抵制西方文化的滲透和侵蝕,守護好優秀傳統文化根基。面對文化安全的種種狀況,需要進行積極而自覺的文化應對,加強文化建設。高校作為培養未來人才的重要陣地,在維護文化安全、意識形態建設、文化傳承等方面肩負著重要使命。新時代的教育使命要求我們必須不斷開創思政教育新局面,確保黨的事業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建設后繼有人。要加強學校思想文化教育(尤其是思想政治教育、優秀傳統文化教育、“四史”教育等),引導青少年樹立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當前互聯網已經成為文化傳播的重要載體,也是人們獲取信息、交流思想的主要平臺。加強互聯網文化建設和管理,營造健康向上的網絡環境,對于維護國家意識形態安全、促進社會和諧穩定具有重要意義。同時,互聯網也增強了中華優秀文化傳播力和影響力。為此,在互聯網層面要加強文化技術安全,牢牢掌握網絡空間的話語權,進而增進文化認同。
2. 文化安全與文化發展政策。此研究議題主要由中國文化、文化政策、文化產業、文化主權、國家利益、文化資源、文化事業、文化戰略等變量構成,反映的是國內文化政策層面的關鍵詞,這些關鍵詞與國家出臺的政策和文化產業、文化事業發展緊密相關。文化安全的一種解釋就是“國家內的文化安全”——主權國家的主流文化價值體系及其相關的意識形態、文化傳統、符號系統等文化要素免于外在或內在力量的侵蝕、顛覆等,確保充分完整的文化主權,具備同政治、經濟、社會發展協調一致、良性互動和創新發展的文化系統,對內保持一種高度的文化認同。文化政策是指文化領域內的公共政策,尤指有關文化產品(包括物質形式及精神內容)的生產和管理制度的公共政策,主要涉及文化產業和文化事業,而發展文化事業和文化產業是推進文化建設的“雙輪驅動”。1發展公益性文化事業,有助于保障人民基本文化權益,滿足人民基本文化需求,是社會主義文化建設的基本任務。2文化產業作為一個國家文化生產和文化發展的主要載體,是文化安全的核心關切,必須在牢牢把握正確意識形態屬性基礎上,努力實現文化產業的高質量發展,即文化產品輸出和服務供給高質量。習近平總書記明確指出:“要推動文化產業高質量發展,健全現代文化產業體系和市場體系,推動各類文化市場主體發展壯大,培育新型文化業態和文化消費模式,以高質量文化供給增強人們的文化獲得感、幸福感。”3從上述的解釋和關鍵詞中可以看出文化安全是國家利益在文化領域中的體現,維護國家文化安全不僅是一種“防御性”的反向戰略,更應該是一種“正向戰略”4——對內采取正向的、積極主動的文化戰略和文化政策,如文化發展繁榮政策,文化資源保護、開發利用政策,文化產業發展政策等,以此來提升國家文化主權和文化安全度。
3. 文化自信與文化安全。第三議題變量主要包含意識形態、文化產品、文化自信、文化消費,這些變量是文化安全在意識形態層面的支持性變量。文化自信是筑牢意識形態主陣地、維護文化安全的重要基礎,只有在樹立文化自信的基礎上,一個國家才能更加有力地應對外來文化對本國文化的侵蝕和影響,確保本國文化的獨立性和安全性。文化是意識形態的重要載體和表現形式,同時也是意識形態的外在保障。堅定文化自信是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的客觀需求,文化安全最終體現在精神文化安全、意識形態安全,所以維護國家文化安全首先要有文化自信,文化自信是文化安全的內在要求。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文化自信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發展中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1“既不盲從各種教條,也不照搬外國理論,實現精神上的獨立自主。”2文化自信不是抽象的、空泛的口號,而是需要強有力的現實支撐,要將文化自信轉化為文化產品,滲透到文化消費之中。文化產品是文化自信的具體體現,包括各種形式的文化作品、文化創意、文化產業等。通過不斷促進文化產品的創新與經營實踐,引導民眾多元化、多樣化的文化消費,培養民眾對國家文化的認同感和自豪感。由此研究議題的高頻詞關聯矩陣發現:不少學者將文化自信、文化產業、文化安全等話題一并討論,這也印證了上述觀點。文化產業發展是增強文化自信的現實基礎,文化產品消費過程就是價值觀傳播的過程。增強文化自信力與文化安全意識,就是要打造文化精品、拓展文化消費路徑,提升文化消費水平。
4. 文化安全與國家安全。在此研究議題中高頻關鍵詞包含全球化、國際文化關系、文化創新、文化軟實力、國家安全等。總體國家安全觀涵蓋了傳統安全和非傳統安全,是一個具有全面性和系統性的完整體系。文化安全屬于非傳統安全領域,是國家安全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國家安全中深層次、基礎性的內容,影響著國家安全體系的有效運作,而不同領域的安全之間也是相互影響、相互依存的。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如果沒有自己的精神獨立性,那政治、思想、文化、制度等方面的獨立性就會被釜底抽薪。”3文化安全的重要性在于它不僅能夠維護國家的文化認同和身份認同,還能夠保證國家意識形態在政治、經濟、社會等領域的主導地位。全球化不僅表現在經濟方面,更體現在文化產業、文化產品等軟性方面。隨著全球化的快速發展和信息技術的普及,中西方文化相互激蕩,意識形態領域的斗爭更加激烈,西方國家利用傳媒優勢(網絡技術、傳媒產品等),以所謂“普世價值”的名義極力輸出西方價值觀念和文化思潮,消費主義文化在全球蔓延,構成了國家文化安全重要的外在威脅與沖擊。在處理國際文化關系中,筑牢國家文化安全的防線至關重要。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當前我們面臨兩大挑戰:“一個是如何在對外開放的多樣化社會里,堅持用一元化的指導思想統領意識形態,一個是如何消除負面文化或者說劣質文化的影響,有效抵御敵對勢力和敵對分子的各種滲透、顛覆和破壞活動。”4這兩大挑戰點明了西方文化對我國文化價值觀和意識形態的影響和沖擊,故在文化安全對外策略方面,除了要堅持上述文化自信,樹立文化安全意識外,還應從以下幾個方面著手:一是“與時俱進”地吸收和借鑒外來優秀文化成果,進行文化創新。二是“和而不同”地處理全球文化同質化問題,堅持文化多樣性,構建和諧、健康的國際文化新秩序。三是“潤物無聲”地將意識形態、價值觀等轉化為市場競爭力,提升文化軟實力,在國際文化競爭中有效維護國家文化安全。
三、文化安全研究的邏輯架構
綜合上述議題分析,從研究層次、研究內容、研究邏輯三個方面進一步闡述當下國內文化安全研究的邏輯架構。從研究層次來看,國內文化安全研究主要體現在具體層(治理路徑)、中觀層(政策導向)和抽象層(價值引導);從研究內容來看,主要集中于“守住根”與“發新枝”,“強起來”與“走出去”,意識形態與文化產業,這三個方面的內容對應于三個研究層次,且遵循“在核心價值觀統領下開展文化安全研究”這一研究邏輯(見圖4)。
(一)意識形態與文化產業:文化安全雙重價值邏輯
意識形態安全是國家文化安全的重要內容,也是國家文化安全的關鍵體現。意識形態是一種價值觀系統,起源于人類社會發展對于共同行為規范與約束的需求。1這種價值觀系統不只是一般的世界觀體現,更重要的是一種關于自身和世界關系的信仰。意識形態理論是在解釋同一個世界得出不同結論中形成和建構起來的,從而成為一個國家與社會的治理工具。只要一種意識形態與另一種意識形態存在“差異”“矛盾”,必然會形成以意識形態滲透、干涉、顛覆為主要內容的文化安全問題,對他國的國家文化安全沖擊和威脅就是始終存在。從因子分析和聚類分析中均可以得知,意識形態安全是國家文化安全雙重價值邏輯之一,對于國內而言,務必要加強傳統文化教育和意識形態教育。2
而國家文化安全另外一個價值邏輯便是文化產業。文化產業是當代歷史條件下重要的國家文化形態和經濟形態,從文化事業與文化產業獨立分設到文化事業與文化產業融合發展,文化產業的屬性問題也在發生深刻變革,其具有鮮明的國家意識形態安全屬性,或者說形成了意識形態新的表現形式。特別是文化產業的內容方面,必須旗幟鮮明地體現人民意識、優秀文化和高雅品位。文化產業的文化安全既要保障對外文化產品和服務的“文化例外”原則,防止外來文化產業的價值侵蝕,又要保障對內文化產品和服務的合法性和健康性。文化產業既具有商品屬性又具有意識形態屬性,二者對立統一,商品屬性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意識形態屬性的影響,意識形態屬性又通過商品屬性來體現。從國內國際兩個方面來看,以“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原則為指導,以文化產業高質量發展為導向,加大文化產業供給側改革力度,提升文化產品和服務的質量,以提高文化消費層次,提升文化自覺性,促進文化產業的繁榮發展,同時應對在國際文化貿易3中的逆差問題,捍衛國家文化利益和文化主權。
(二)“強起來”與“走出去”:文化安全的內外政策導向
文化安全對內政策導向是“強起來”。只有自身“強起來”才能保護自身的安全,“強起來”體現在三個層面——文化自覺、文化自信、文化自強,此三方面是遞進的、有機統一的。文化自覺是一種文化身份的自我認同,文化認同是通過身份規范的建構來實現的,規范是一種文化安全的保障機制,強化文化建設和文化認同,增強文化安全意識,以抵制文化霸權的沖擊和挑戰。在文化自覺的基礎上才能做到文化自信,其首先表現在對自身文化傳統的自信;其次是注重中華文明的傳承與創新,培育中華民族的共同體意識;再次是從容地展示自身的文化形象,寬容地對待外來文化。文化自信是走向文化自強的前提,同時自強也會更加自信和自覺。文化安全對外政策導向是“走出去”。“走出去”的前提是文化“強起來”——文化自信自強——這是中國文化安全的堅強后盾。在全球化背景下,推動文化“走出去”,提升文化國際影響力,是建設文化強國的重要內容。“走出去”是文化自信和自強的詮釋,也是保障國家文化安全的重要舉措和路徑。在文化政策層面要加大對外文化傳播、文化創新等供給力度,以提升中國文化話語權。創新中華文化對外交流和貿易方式,推進國際傳播能力建設,全面、真實、立體地展現中國形象,提升國家文化軟實力和國際競爭力。內部文化安全起決定性作用,外部的文化安全因素只有通過內部文化安全狀況才能發揮作用。因此對內要不斷滿足人們追求美好精神文化生活的向往,最大限度消除文化分配上的不平等和文化發展上的不平衡。同時,對外要最大限度消除與克服外來文化的競爭性威脅。1
(三)“守住根”與“發新枝”:文化安全治理實現路徑
文化安全是一個完整的體系,包括過去、當下和未來一系列的文化安全內容。文化安全首先是守住文化的根脈——中華傳統優秀文化。對于國家和民族來說,它的過去擁有當下存在的全部合法性,當合法性受到威脅,國家的文化安全就必然會遭到破壞。“守住根”就是要牢牢把握自身文化的闡釋權、話語權和確認權,文化根脈是個體—民族—國家共同認知的基礎,特別是在當下“文化全球化”背景下,更需要傳統文化來識別個體的文化身份。“守住根”是文化安全治理的第一要務,它關系到國家文化安全和國家根本文化傳統的維護,也是當下和未來文化創新的源泉。當然“守住根”并非對“過去”的守舊,而是在“過去”存量的基礎上進行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即“發新枝”。“發新枝”不是無中生有,中華文明具有突出的創新性,是在繼承的基礎上“發新”,是在當下文化語境和媒介技術生態下的創新。媒介技術和網絡技術的發展(如高頻詞:互聯網),既給傳統文化的傳承和傳播帶來機會,也帶來新的問題。網絡文化成為新的文化樣式,其文化安全也成了新的安全問題。網絡文化內容、網絡文化傳播、網絡技術等成為文化安全新的焦點(網絡歷史虛無主義、網紅非理性應援等)和熱點(算法濫用、流量造假、網絡熱點排名亂象等)。未來無論是文化產業的發展,還是其他產業形態的發展,都離不開互聯網等信息技術,這也將是文化安全需要關注的重要領域。文化安全問題不僅存在于現實社會之中,并已然延伸到數字空間、網絡空間。互聯網成為新的文化載體形態和新的傳播方式,務必強化互聯網思維,強化互聯網安全、信息安全。傳統文化在網絡世界中既要守正,又要“發新枝”,守正是文化安全的根基,是確立文化發展的坐標;“發新枝”是創新傳統文化的表達形式,是適應當下主流文化和主流審美的取向,要不斷增強傳統文化的生命力和影響力,實現傳統與現代的有機銜接。
四、文化安全研究的未來展望
當前文化安全研究從研究層次上看,側重于抽象的文化安全理論分析;在研究方法上多運用定性研究;在研究內容上多從文化產業和文化價值的宏觀層面展開。根據文化安全研究的高頻關鍵詞與研究內容,結合研究趨勢框架,未來研究應加強“核心價值觀統領下的文化安全研究”,具體可從如下四個方面展開。
1. 新時代背景下文化資源安全問題研究。文化資源安全是國家話語權安全的重要形態,文化資源在本文特指歷史文化遺產資源和紅色文化遺產資源(以及二者數字化形態的資源),遺產資源涉及一個國家(民族)的過去、現在和未來。遺產資源生成與新時代存在著時空差,在當下時代語境和技術邏輯下如何進行文化資源的保護與傳承、闡釋與傳播,其涉及文化認同、身份歸屬、文化自信等問題。2023年,習近平總書記在文化傳承發展座談會和全國宣傳思想文化工作會議上都再次強調“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當下及未來應聚焦于歷史文化遺產資源數字化、遺產闡釋與傳播、創新性發展與創造性轉化等問題的研究,以及紅色文化遺產資源保護、基因庫建設等話題的探討。
2. 總體觀視野下文化生態安全問題研究。國家文化安全不僅關系文化本身,更是一種總體文化安全觀。2021年5月31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次集體學習時強調:……立足五千多年中華文明,全面闡述我國的發展觀、文明觀、安全觀、人權觀、生態觀、國際秩序觀和全球治理觀。這也體現了國家文化安全觀是總體性的、系統性的。總體文化安全觀具體包括文化生態安全整體性、文化生態多樣性——文化形態多樣性、文化心理多樣性、文化內容多樣性等。文化多樣性是人類文化早于全球化時代提出來的世界文化安全問題。文化生態的完整性、多樣性和安全性,對于一個民族來說,具有興衰存亡的重大意義。今后關于文化安全的研究要著眼于從單一時空領域里的文化安全走向系統整體范疇的文化安全,將人、文化事項、文化內容、文化環境等置于總體國家安全視野下,構建文化生態安全體系。總體國家安全觀既是一種方法論,也是一種科學意義的理論指導。高頻關鍵詞表也可以印證,一些關鍵詞雖不是前幾位的高頻關鍵詞,但將是未來研究趨勢,例如“文化自覺”“文化多元化”等。
3. 多學科視域下文化安全研究方法創新。通過文獻回顧可以看出,此前的文化安全研究多定性、宏觀研究。未來文化安全研究應重視和探索規范化、科學化的實證、量化等交叉方法,通過數據整理和分析研究文化安全的影響因素,提高文化安全研究的客觀性、針對性、時效性。另外,文化安全涉及多個學科多個層面,要構建多學科、跨學科支撐的文化安全研究體系——文化哲學、文化傳播學、文化社會學、文化政治學以及國際視野下的跨文化研究等。既要拓展多學科的綜合研究,又需要單學科的深化研究,為文化安全治理路徑、治理政策、治理模式提出可操作性的方案和智力支撐,從理論上建構自身的話語體系(中國哲學社會科學的話語體系)。1堅持用中國理論闡釋中國實踐,用中國實踐升華中國理論,創新對外話語表達方式,鑄就國家文化安全“防火墻”。
4. 新技術語境下文化安全問題研究。信息技術、網絡技術、媒介技術等營造了新的數字語境,在此基礎上形成的文化安全是一種“非傳統安全”,狹義上可理解為網絡文化安全。當前網絡文化安全呈現出多層面問題——網絡話語權(輿論)、網絡技術、網絡內容等。2019年1月21日,習近平總書記在省部級主要領導干部專題研討班開班儀式上強調:“要持續鞏固壯大主流輿論強勢,加大輿論引導力度,加快建立網絡綜合治理體系,推進依法治網。”2新數字技術的運用改變了文化內容生產與傳播手段,國家文化安全面臨新風險。以AIGC、算法等為代表的新科技革命為文化的生產與傳播以及文化領域的戰略博弈創造了新的想象空間(易華勇,2020)。未來要著眼于網絡文化安全治理研究,如網絡文化多中心治理、網絡文化內容信息識別與抓取、網絡文化價值引導、網絡文化新形態(移動短視頻)研究等。
從目前學界研究成果來看,已經凸顯了文化安全研究的多面性、多維性,涉及文化產業、文化資源、意識形態、新聞輿論等。文化安全是國家安全中最深層次的維度,它與其他安全維度共同構成了國家安全體系。“當前我國國家安全內涵和外延比歷史上任何時候都要豐富,時空領域比歷史上任何時候都要寬廣,內外因素比歷史上任何時候都要復雜。”3這也決定了文化安全研究既要立足當下所處的歷史格局和方位,也要回應中國文化的歷史發展邏輯,以中國化時代化的馬克思主義為指南,以總體國家安全觀為指導,從文化安全實踐中總結經驗,加強文化安全理論研究,構建具有中國特色的文化安全自主知識體系。
責任編輯:劉詩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