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最好的東西留給徒弟

冷兵器時代的終結讓武術很尷尬，因為喪失了技擊的生存環境，因此凸顯武術的技擊功效多少顯得有些奢侈。現在人們練習武術，更多的是健身，但武術是國粹，是文化的一種，還是要繼續傳承下去的，還是要一代一代，守住民族的根。

那么武術最好的東西是什么呢？我以為首要的是精氣神，尚武精神、百折不撓的精神，以及武術這一運動本身蘊含的除暴安良、見義勇為等其他精神，這些是應該滲透到骨子里的東西，是所有武術拳種的共性；其次是武術的技擊，包括武術的真傳功法、技擊手法等；最后才是武術的套路，是最直接的形式上的東西。

現在是信息共享時代，人們可以通過各種渠道獲取武術信息。最直觀的武術套路，只要有視頻，相信一些聰明人用不了幾天，就依葫蘆畫瓢學會了，形式上的東西學到了，內容上的東西（武術的技擊）卻不是想學就能學到的，公益班學不到，培訓班也學不到，要想學到，必須靠師父言傳身教。師父言傳身教的區別于其他拳種的功法和獨有的技法，是武術傳承的核心。

把最好的東西傳給徒弟，為什么要傳給徒弟？因為徒弟肩負著傳承和延續的重任，是“鐵打的營盤”，而學員不是，學員是“流水的兵”，學完就走，沒有傳承的義務。所以，一個真正的師父是不會把核心的東西傳授給學員的，換句話說，學員是學不到武術真正的東西的，過去是這樣，現在是這樣，將來還是這樣。

對徒弟來說，之所以要尊師愛道，一個是對文化的敬畏，一個是要學到和掌握精髓。對師父來說，之所以把最好的東西留給徒弟，是希望文化延續，是希望發揚光大，是希望不被時光湮滅。對于一個稱職的師父來說，一旦師徒關系確立，就應該把最好的東西給予徒弟。武術最好的東西好在哪里？好在真傳一句話，好在點窗戶紙。拿功法中的樁法來說，有人站了一輩子也沒得到真諦，有人站了幾年就出了功。功法是有心法的，練對了，事半功倍，練錯了，或者事倍功半或者收效甚微甚至還會有傷身體帶來一身毛病。

2018年5月，我收了七個徒弟，年齡小一點的徒弟，我就教他們套路、器械、基本接手法、單操手、身法專練、招法實用法等，年齡大一點具備了學習功法條件的，就著手教他們功法，從站樁開始，循序漸進地教。在傳授樁法的時候，都是單獨傳授，我立下的規矩是：既然我們是師徒，既然一個愿意教，一個愿意學，就必須循規蹈矩，按我的要求來學。

我的徒弟當中，有幾個以前接觸過站樁，也看過一些武術內功以及氣功方面的書籍。我在教他們之前，要求他們卸下包袱，把以前不管從何種途徑得到的東西，除曾經學到的武術套路和技法可以保留外，其他對社會上流傳的內功心法以及自身在這方面的理解統統拋棄。我對他們說，不拋棄，就學不好樁法，不要認為你掌握的那些書本上理論是對的。換個思維，為什么練功的人很多，練出來的鳳毛麟角，是因為，從一開始練的就是一知半解、不完整甚至就是錯誤的。這就是有的人辛苦下到了，上午站幾個小時，下午站幾個小時，卻不見長功的原因。比如說沉肩垂肘、比如說含胸拔背等，理論是對的，但不是初學站樁時應該掌握的，一開始把精力都放到這上面去了，就是揀了芝麻丟了西瓜。沒有一個樁是需要站十幾年的，人生苦短，有的人站了十幾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卻不見長功，是未得真傳的原因。

坐禪是個高級的功法，是建立在站的基礎上的，是個細致的功法，而且進有進路，出有出路，升有升途，降有降所。不是盤腿而坐那么簡單，有的人站樁都沒學好，就開始坐禪，走都不會，卻夢想著跑和飛，不覺得可笑嗎？窗戶紙總是有的，需要明白的師父來點破。我常說的一句話，過去的老太太，在炕上盤腿一坐一下午，就是得不到功夫，就是這個道理。愛好武術，就必須遵守武術的規矩，看對了人，就毫不保留，把最好的東西留給徒弟，在傳承中堅守，是武之道。大道至簡至真，至正至純。

（作者系非物質文化遺產八法拳代表性傳承人，大同市武協副主席、八法拳研究會會長，大同市作協副主席、詩歌研究會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