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蒂斯藝術風格演變探析：色彩與形式的變革

摘 要：亨利·馬蒂斯是20世紀最具影響力的藝術家之一，他的藝術風格經歷了多次變革與發(fā)展，對現(xiàn)代藝術產生了深遠影響。馬蒂斯在色彩與形式上的不斷探索，使他的作品具有獨特的視覺表現(xiàn)力和情感深度，反映出他對生活與自然的深刻理解和熱愛。本文通過梳理馬蒂斯藝術創(chuàng)作中色彩與形式的演變，深入探討他在不同創(chuàng)作階段的藝術特征，揭示其在藝術史中的重要地位和貢獻。

關鍵詞：亨利·馬蒂斯；色彩語言；形式表達；藝術風格

Abstract： Henri Matisse is one of the most influential artists of the 20th century. His artistic style underwent numerous transformations and developments， profoundly impacting modern art. Matisse’s continual exploration of color and form endowed his works with unique visual expressiveness and emotional depth， reflecting his profound understanding and love of life and nature. This paper examines the evolution of color and form in Matisse’s artistic creation， delving into the characteristics of his art at different stages of his career. It reveals his significant place and contributions in art history.

Keywords： Henri Matisse；color language；form expression；artistic style

0 引言

色彩與形式作為視覺藝術中最重要的兩個元素，它們共同構成了藝術作品的基礎。色彩通過視覺感知影響觀者的情感和心理。形式則涉及線條、形狀、空間和結構等基本構成要素，是作品的骨架；對藝術家而言，色彩與形式的運用不僅決定了作品的視覺效果，更是傳達自身情感和思想的媒介。

馬蒂斯的藝術生涯不僅是其個人風格的演變史，更是現(xiàn)代藝術發(fā)展的縮影。他對色彩和形式的獨特運用，使其作品在視覺和情感層面上都具有極強的表現(xiàn)力和感染力。馬蒂斯致力于探索新的藝術表達方式，從早期的探索與基礎，到野獸派時期對色彩的大膽運用，再到成熟期的形式創(chuàng)新，直至晚年的剪紙藝術，每一階段都展示了他對藝術的不懈追求和深刻理解。

1 早期探索與基礎（1890—1905年）

1.1 藝術教育與訓練

1891年，馬蒂斯進入巴黎朱利安學院學習，師從學院派畫家布格羅。隨后，他進入國立高等美術學院，師從象征主義畫家古斯塔夫·莫羅。莫羅提倡藝術方法的簡單化，注重學生個性的發(fā)展和創(chuàng)意表達，認為美的色調不可能僅從自然的模仿中獲得，繪畫中的色彩必須依靠思索、想象和夢幻才能呈現(xiàn)。[1]這些理念對馬蒂斯的藝術創(chuàng)作產生了深遠影響，使他能夠用簡潔的線條和鮮明的色彩表達構想。通過系統(tǒng)的藝術訓練，馬蒂斯奠定了扎實的繪畫基礎。

1.2 早期創(chuàng)作與探索

亨利·馬蒂斯在早期作品中深受印象派的影響，強調光影變化和瞬間視覺印象。這一理念在他的許多早期作品中得到了充分體現(xiàn)。例如，在《第一幅靜物橙子》中，馬蒂斯運用了藍色、綠色和粉色的細膩筆觸，反射和籠罩著黃色光線，展現(xiàn)了他對色彩的敏銳感知和探索。

從1896年至1904年，馬蒂斯經常前往盧浮宮臨摹古代大師的作品，包括普桑、拉斐爾、委拉斯開茲和夏爾丹等。這些臨摹活動使他掌握了傳統(tǒng)技法和創(chuàng)作理念，為他的創(chuàng)新提供了堅實基礎。例如，《餐桌》雖然表面上高度傳統(tǒng)，但通過明亮的色彩和復雜的構圖，展示了他對印象主義的興趣和對色彩的思考。通過這些臨摹，馬蒂斯不僅掌握了古典技法，更開始認識到色彩和形式的潛在力量。

馬蒂斯的早期創(chuàng)作還受到了新印象主義畫家西涅克的影響，開始嘗試點彩畫法。1904年，他創(chuàng)作了《奢華、平靜與歡愉》，運用了粉紅色、黃色和藍色的色點組合，充滿了幸福和歡樂的情調。這幅畫標志著馬蒂斯從表現(xiàn)主義向色彩主導的繪畫風格的轉變。高更的作品進一步啟發(fā)了他，通過裝飾風格和色彩區(qū)域的分割，馬蒂斯解決了線條與色彩的沖突問題。

在這一時期，馬蒂斯還進行了形式上的實驗。《男模特》展示了他簡化和壓縮空間的過程，通過明確的色彩塊面塑造人物，這是對塞尚繪畫的直接回應。塞尚對空間、顏色和用筆的極端處理，與學院派的做法相結合，使得馬蒂斯在繪畫中找到了新的秩序。1905年，馬蒂斯創(chuàng)作了《敞開的窗戶》，標志著早期野獸派風格的萌芽，展示了對色彩處理的多樣性。這種對色彩與形式的探索，顯示了馬蒂斯在傳統(tǒng)技法基礎上追求創(chuàng)新的藝術理念。

2 野獸派革命（1905—1908年）

2.1 野獸派的興起

在1905年巴黎秋季沙龍展覽中，馬蒂斯與安德烈·德蘭、莫里斯·德·弗拉曼克和喬治·勃拉克等藝術家的作品首次集中亮相。這些作品通過明亮濃烈的色彩、創(chuàng)新性的表現(xiàn)手法和簡潔的造型，顛覆了傳統(tǒng)的繪畫表現(xiàn)形式，為觀眾帶來了強烈的視覺震撼。批評家路易斯·沃克塞爾對此驚呼“多納太羅讓一群野獸包圍了！”從而賦予這一藝術風格“野獸派”之名。

在此次展覽中，馬蒂斯展出了《戴帽子的女人》和《打開的窗戶》等具有代表性的作品，這些作品以其強烈的色彩對比和簡化的形式，引發(fā)了廣泛的討論和爭議。盡管當時觀眾和評論家對這些創(chuàng)新的藝術手法持有保留意見，認為其過于激進，馬蒂斯依然忠于自己的藝術信念，并繼續(xù)探索新的表現(xiàn)可能性。

2.2 藝術特征及作品分析

野獸派的藝術特征主要體現(xiàn)在對色彩的大膽使用和形式的簡化，強調色彩的表現(xiàn)力，風格自由奔放，反對傳統(tǒng)自然主義的再現(xiàn)，注重感性和表現(xiàn)力。馬蒂斯把色彩用作感情的表達，[2]強調色彩的獨立價值，采用純凈的顏色并通過強烈的對比創(chuàng)造新的和諧美感。在形式上，馬蒂斯的作品常將形態(tài)簡化為幾何形狀，以突出物體的基本特征，流暢而有力的線條增強畫面的表現(xiàn)力與動感。

《帶綠色條紋的馬蒂斯夫人像》（圖1）是馬蒂斯野獸派時期的代表作之一。作品描繪了其妻子艾米麗。畫面中筆觸粗獷有力，通過大面積色塊塑造人物形象，增強了畫面的表現(xiàn)力。人物面部通過簡潔的線條和色塊加以表現(xiàn)，面部左右兩邊采用不同顏色的對比，打破了傳統(tǒng)的光影效果，使人物形象更具裝飾性和抽象感。背景的處理同樣簡潔，通過不同色塊與人物形成對比，使人物更加突出，背景與人物融為一體，構圖簡潔而明確，強化了視覺沖擊力。

另一幅代表作品《生活的歡樂》，創(chuàng)作于1905年至1906年，給人以動態(tài)感和流動性。畫面中央及四周分布著多組裸露的男女，以各種姿態(tài)享受自然。畫中人物線條簡潔流暢，輪廓清晰，人體曲線優(yōu)美且裝飾性強。背景處理簡單，僅以基本形狀和線條表現(xiàn)，人物與背景融為一體，整體畫面開放自由且和諧。馬蒂斯通過非自然的色彩運用，如粉色和淡藍色，表達出一種歡快和自由的情感，色彩鮮明且對比強烈，體現(xiàn)了馬蒂斯野獸派時期對色彩和形式的實踐探索。

3 成熟期的探索與創(chuàng)新（1908—1930年）

3.1 藝術風格的轉變與融合

20世紀初期，馬蒂斯的藝術風格經歷了顯著的轉變。受立體派和超現(xiàn)實主義的影響，他的創(chuàng)作從早期粗放強烈的野獸派風格轉向更加精煉和內斂的表達。在這一時期，馬蒂斯對形體和空間的處理愈加成熟，對色彩的運用變得更為精妙。形式的簡化和抽象處理更加純粹，空間處理也顯得更具深度與復雜性。此外，馬蒂斯深受東方藝術的影響，[3]特別是在裝飾性圖案方面。這些藝術風格的融合，使得馬蒂斯的作品在視覺效果和情感表達上達到了新的高度。

3.2 代表作品分析

這一時期，馬蒂斯在色彩、形式、空間和線條方面的創(chuàng)新尤為突出，如作品《紅色的和諧》。《紅色的和諧》（圖2）創(chuàng)作于1908年，畫面展現(xiàn)了一個家庭用餐的情景。在色彩方面，馬蒂斯在這幅作品中使用了鮮艷的紅色作為主要背景色，形成了強烈的視覺沖擊力。紅色背景上的藍色花紋和黑色線條形成鮮明對比，增強了畫面的裝飾性。窗外的綠色和藍色景色與室內的紅色形成冷暖對比，增加了畫面的深度感。

在構圖方面，畫面中央的一張餐桌上擺放著水果、瓶子和花瓶，這些物品排列有序，展現(xiàn)了馬蒂斯對靜物畫的興趣。右側女子低頭擺放水果，形成了畫面的一個視覺焦點，其姿態(tài)和面部表情傳達出寧靜的氛圍。馬蒂斯通過流暢且有力的線條勾勒出桌上物品、墻上裝飾以及窗外景色，增強了畫面的動態(tài)感。畫面中婦女和樹木的輪廓也大為簡化，甚至改變其形狀去配合壁紙的花朵，以求完全協(xié)調一致。[4]這些元素雖然被其高度裝飾化，但并未失去真實感，傳達出一種和諧的家庭生活場景。

此外，馬蒂斯在《鋼琴課》中通過簡化幾何形狀和扁平化色塊展示了獨特的抽象美感。畫面中的鋼琴、人物和背景被轉化為幾何形態(tài)，同時保留了其基本特征和功能，呈現(xiàn)出簡潔而富有層次感的視覺效果。畫中采用沉靜的灰色、綠色和粉紅色作為主色調，輔以少量黃色和黑色，形成了和諧而具視覺沖擊力的畫面。灰色背景與鮮艷色塊的對比增強了視覺張力，流暢且簡潔的線條勾勒出人物和物體的輪廓。鋼琴上的裝飾性圖案和窗戶欄桿的線條體現(xiàn)了東方藝術的裝飾性和對稱性。通過顏色和形狀的對比，馬蒂斯在空間處理上創(chuàng)造了一個既開放又層次分明的室內空間，背景中的雕像和窗外風景增加了畫面的深度感。這些作品不僅展示了馬蒂斯在色彩、形式和空間處理上的創(chuàng)新，也反映了他對東方藝術的深厚影響，標志著他藝術風格的成熟。

4 晚期與剪紙藝術（1930—1954年）

4.1 創(chuàng)作背景與轉變

進入1930年代后，馬蒂斯的健康狀況逐漸惡化，面對身體上的限制，他轉向了一種新的藝術形式——剪紙藝術。馬蒂斯用剪刀代替畫筆，通過剪裁彩色紙片并將其組合，通過助手的幫助將剪好的紙片粘貼在大幅紙上，形成豐富多彩的圖案。這種形式不僅適應了他身體狀況的變化，還讓他以更自由和輕松的方式探索色彩和形狀的關系。他將這種既有繪畫色彩與構圖，又有雕塑結構與空間感的藝術形式稱之為“繪畫與雕塑的結合”。

馬蒂斯的剪紙藝術以色彩鮮艷和形式簡潔著稱。這些作品以幾何形狀和流暢線條表現(xiàn)自然和人體形態(tài)，去除多余細節(jié)，使作品更加直觀。馬蒂斯常用純色紙片形成強烈的視覺畫面，使用大膽的對比色如紅、藍、綠，創(chuàng)造出直接且富有沖擊力的視覺效果。剪紙中的色彩純粹且直接，與繪畫中的漸變色彩不同，更具視覺張力和情感表達力。

馬蒂斯的剪紙作品通過流暢的線條和有機形狀捕捉動態(tài)美，展現(xiàn)了充滿節(jié)奏感的藝術效果。他在空間處理上打破了傳統(tǒng)空間界限，通過形狀和色塊的交織創(chuàng)造了開放且富有生命力的空間感。此外馬蒂斯的剪紙藝術還深受東方藝術的影響，特別是中國剪紙和日本浮世繪的簡約和裝飾性，使得他的作品既具有西方現(xiàn)代藝術的創(chuàng)新性，又融合了東方傳統(tǒng)美學。

4.2 代表作品分析

在這一背景下，《游泳池》（圖3）作為馬蒂斯晚期剪紙藝術的代表作之一，創(chuàng)作于1952年。這幅作品采用剪紙拼貼的形式，將藍色紙剪成各種泳姿的人物和水的形狀，拼貼在白色背景上。馬蒂斯還簡化了游泳狀態(tài)下復雜的動作姿勢和畫面空間關系，使其成為平面化、抽象的表達方式。在色彩運用上，藍色代表水和人物，傳達出寧靜而有力的運動感。白色作為背景，為空間提供了廣闊的延展性，使作品在視覺上顯得更加開闊和平衡。這種色彩選擇與拼貼技法相結合，使得畫面中的每一個元素都清晰可辨，強化了作品的抽象和現(xiàn)代主義特征。”

在另一幅作品《舞者》中，馬蒂斯將色彩鮮艷的紙張剪成舞者與植物的形態(tài)，再將這些剪紙拼貼在背景上。整幅畫面主要使用了綠色、紅色和藍色等鮮艷的顏色。畫面中間部分的白色植物形態(tài)被綠色背景包圍，兩側是紅色的背景，并點綴有深色的裝飾圖案。這樣的色彩搭配與構圖方式使得整個畫面看起來既平衡又充滿動感。馬蒂斯通過流暢簡潔的線條表現(xiàn)舞者與植物的輪廓，打破傳統(tǒng)對形象邊緣的明確界定，使二者的形態(tài)幾乎融為一體，從而呈現(xiàn)出更加開放且富有生命力的形象。

馬蒂斯通過剪紙這一獨特的藝術形式，將二維平面的作品賦予了三維空間的視覺效果，增強了作品的表現(xiàn)力和感染力。他的剪紙作品不僅是形式上的創(chuàng)新，更是對藝術表現(xiàn)手法的突破，體現(xiàn)了他在晚年創(chuàng)作中對生命、自然和藝術本質的思考與探索。

5 結語

馬蒂斯的藝術生涯展示了從初期探索到晚期剪紙藝術的顯著演變，他在色彩和形式上的不斷創(chuàng)新，打破了傳統(tǒng)的表現(xiàn)手法，并推動了現(xiàn)代藝術的發(fā)展。在野獸派時期，他以大膽的色彩運用和形式的扭曲挑戰(zhàn)了傳統(tǒng)；成熟期的形式創(chuàng)新深化了對空間和形體的探討；而晚期的剪紙藝術則通過極簡化的形式和鮮明的色彩，展示了他對藝術表現(xiàn)的突破性探索。特別是在剪紙藝術中，他融合了東方藝術的影響，使作品既具現(xiàn)代感，又蘊含傳統(tǒng)美學，體現(xiàn)了跨文化藝術交流的重要性。這一過程不僅反映了他對個人藝術風格的持續(xù)探索，也揭示了他對現(xiàn)代藝術的深遠影響。

在藝術上，你的方法越簡單，感覺越明顯。[5]馬蒂斯以其獨特的色彩運用和簡化的形式顛覆了傳統(tǒng)藝術的表現(xiàn)方式。其通過對色彩的非自然主義處理，他強調了色彩的情感表達而非現(xiàn)實再現(xiàn)，這一理念直接影響了抽象表現(xiàn)主義等后來的藝術流派。他對形式的簡化和幾何化處理，對立體主義和現(xiàn)代主義產生了重要影響，展示了如何通過基本的視覺元素表達復雜的情感和思想，推動了藝術家重新思考視覺表達的方式。此外，馬蒂斯的作品在形式上的大膽嘗試和在內容上的主觀表達，為現(xiàn)代藝術提供了新的審美標準和創(chuàng)作方向，影響了從繪畫到雕塑等多種藝術形式。總之，馬蒂斯的創(chuàng)新理念和藝術實踐不僅改變了20世紀初期的藝術格局，還為現(xiàn)代藝術的發(fā)展提供了持久的靈感和動力。

6 參考文獻

[1]陳聰，閆愛華.馬蒂斯美術作品350例[M].南寧：廣西美術出版社，2012.

[2]錢騎平.馬蒂斯論創(chuàng)作[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

[3]紫都，蘇德喜.馬蒂斯生平與作品鑒賞[M].呼和浩特：遠方出版社，2005.

[4]貢布里希.藝術的故事[M].范景中，譯.南寧：廣西美術出版社，2008.

[5]洪崧耀.馬蒂斯與野獸派研究[D].蘇州：蘇州大學，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