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多面性（組詩）

秋后

秋天的障眼法，屬于兩只蘋果

它們內部的蟲蛀

我沿著一枚發黃的落葉

走到它的反面，有人試圖

在它的正面畫下一只猛虎

我知道

一切晚霞都要被秋天徒手葬送

一切影子都要失去它的體重

我必須停下來

把即將逝去的事物重新愛一遍

再以瓦檐上的露水和它們告別

哦，我愛的那些蟲子們

它們曾在我沾滿黃土的鞋子里

睡了一個早晨

水上

我時常感到智者的善是向下的

比如流水，藍色水面上的倒影

而此刻，我們聽到水的回聲

在一些鈍器中游刃，那些斧鑿秋水的人

仍然是秋天的一部分

秋后的睡眠

山窮水盡處，總有人要率先頓悟

這由來已久的枯萎

在一場雨水之后

顯得格外遼闊，多情的蝴蝶

就要跌落于孱弱的花枝，跌落于

俗世的技藝和霜雪

它們知道，十月之秋

又聾又啞，姑且默不作聲

待果實壓斷枝頭

待秋天在睡眠中取出秋天

還鄉的理由

我開始反思秋天的多面性

和它所延續的線性的孤獨

它混亂的棱角間所堆積的秩序

多少人站在故鄉之外

用一面鏡子遮住自身

從漫天大雪中脫身而出

此刻我枯竭得如一條小溪

短暫的事物不復再見

我從不愿在二月去想三月的事

仍有一種迷人的秩序暗藏于細雨和小河之間

比雨水更寂靜的是午睡中的童年

只是耽于懷念

那在黃昏醒來時不可替代的鳥鳴

總有一個還鄉的理由來自秋天

秋日

某日我看到你眼中的葉子落了

我們坐下來，談論一只麻雀

如何只身飛回家鄉

談論樹葉如何蓋住它單薄的肉身

那些躍出水面的魚，只是稍作停留

便再次返回水底，水面上

落日的影子開始晃蕩，風穿過林梢的聲音

像是多年前母親病中的輕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