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博物館運用展陳創新提高美育教育

摘 要：部分高校博物館教育功能薄弱的現象依然存在，如何更好服務師生成為高校博物館首要思考的問題。文章以西安交通大學博物館舉辦的“瓦上春秋—中國歷代瓦當精品展”為例進行分析，研究高校博物館在多元化探索展陳創新的基礎上，不斷深化展覽主題內涵，發揮多個學科教師的專業特長，巧妙設置知識點及隱性問答環節滿足不同專業學生的需求，引導青年學生走進博物館了解傳統文化藝術，達到美育教育的目的。有助于解決當前部分高校博物館面臨的“教育孤島”困境，以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

關鍵詞：高校博物館；展陳創新；瓦當紋飾；美育教育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3.21.012

中國第一所高校博物館是1905年張謇創立的南通博物苑，至今已有100多年的歷史，為中國高校博物館的發展開辟了先河。近年來中國高校博物館迅速發展，1997年約為57座，2012年已建成200余座，2018年已超過450余座①。然而，一些綜合類高校博物館出現了與教學脫節的“教育孤島”現象，也就是博物館長期以來與教學相脫節的孤立現象。

究其原因主要有兩個方面：首先，部分高校博物館與教學結合不緊密，展陳的創新意識不強，不能吸引青年學生走進博物館，失去了美育教育的主體功能；其次，解讀門檻過高導致“專業屏蔽”現象頻生，導致非相關學科師生逐漸疏遠，甚至出現本校師生對博物館有“不知道”“不了解”的情況。

那么，高校博物館如何做才能走出這樣的困境呢？首先，要認清高校博物館的主要教育服務對象是教師和學生，做到令師生滿意是其努力的方向。正如布萊克指出的：“博物館的教育功能要在服務參觀者的過程中實現，努力做到觀眾滿意，否則將失去存在的意義。”②其次，變被動為主動，積極探索展陳創新與多個學科美育教學之間的關系，以尋求發展。

2021年10月，西安交通大學博物館與西安秦磚漢瓦博物館合作，將歷代瓦當藝術精品引進校園，在西安交通大學博物館舉辦了“瓦上春秋—中國歷代瓦當精品展”。該展覽展陳面積為650平方米，主要展示了西周時期至近代的瓦當精品。展覽多元化探索展陳創新，邀請了多個學科教師參與展覽的策劃。展覽針對不同專業學生的需求，巧妙地設置知識點及隱性問答環節，引導青年學生走近傳統文化藝術，達到美育教育的目的。本次展覽時間為2個月，以線上和線下相結合的方式進行，參觀訪問量超過4萬人次。

1 多元化探索展陳創新

1.1 高校博物館在探索展陳創新上的優勢

當今社會信息化高速發展，智能化技術在不斷地進步，觀眾的觀展需求也從過去的通過文字敘事轉向視、聽、觸等多方位觀展體驗。博物館舉辦文物藝術類展覽也需要在展示方式上不斷地探索和創新，否則將跟不上時代的發展，更無法滿足青年學生對美育教育的需求。高校博物館具備多學科專業領域人才的優勢，這些人才的創新意識較強。博物館可以充分利用多學科交叉與融合的優勢，在策劃展覽方面“廣開言路”。一方面，在展覽設計中要積極邀請專家參與，多方研討，發揮專家的專業特長，挖掘展覽的創新點和亮點，規避展覽在敘述上的煩瑣冗長；另一方面，展陳創新方案中多學科人才的助力加持，會使展覽的創意性設計在布展中得到具體實現，如通過新媒體、人工智能、材料學等技術，有效地提升展覽水平。

1.2 展覽的整體構思與創新

展覽的結構是展覽創新的基礎，“瓦上春秋—中國歷代瓦當精品展”按照總、分的原則設計，將展覽分為四個展區：造境展區（圖1∶1）、文物展示區（圖1∶2～圖1∶13）、珍品展區（圖1∶14）、互動體驗區（圖1∶15）。整個展覽圍繞著瓦當的傳統文化屬性展開，每個展區都將技術上的創新與策劃方案相融合。

1.2.1 造境展區

為了給觀眾營造良好的觀展體驗，運用聲、光、電的形式將展廳的第一個部分設置成觀眾的沉浸式體驗區。將這個展區的燈光照度值設置為130lx，色溫設定為2800K，避免雜光的干擾，以暗色調襯托亮色調的展示方式，使觀眾從嘈雜的戶外環境進入到展廳后，通過視覺感光的變化給予其心理上一個緩沖。

為了避免光感的變化給觀眾帶來視覺的不適感，該展區利用投影的動態光線補充光源。在展廳的墻面上設計了宮殿造型，屋頂及瓦檐用圓雕的形式立體化雕刻凸顯出結構，利用投射的方式從正面斜上方成30°角向下投射動態雨的效果，光的直線傳播原理使屋檐下沒有雨滴下的效果（圖2、圖3）。動靜結合的方式既詮釋了瓦當的位置及功能，又具有設計的美感，能夠吸引觀眾在第一時間對展覽產生興趣，逐步引導觀眾了解瓦當的文化意義及美學內涵。

1.2.2 文物展區

文物展區是展覽的重點部分，按照時間順序展示了西周瓦當自誕生至近代嬗變的歷史進程。標題為“瓦上千秋 一眼千年”，其中包括“西周時期，初見瓦當”“春秋戰國，多元并存”“秦漢時期，風格一統”“六朝時期，碰撞交融”“隋唐瓦當，盛世佛音”“宋元明清，落日余暉”“近代瓦當，時代印記”幾部分。

秦漢時期是瓦當藝術的創造高峰期，瓦當種類較多，紋飾藝術成就極高，所以又單獨設立了“瓦當精品拓片”展區及能體現大漢雄風的“文字瓦當”展區。通過展板文字、圖片及實物瓦范模具等，展示了瓦當的制作過程。珍品展區展示了“四神瓦當”和“天人合一”瓦當。

1.2.3 互動體驗區

在互動體驗區設置了“瓦當拓印”體驗活動和“瓦當字謎”數字化信息體驗活動，并且在此區域設置了瓦當精品介紹影片，學生可通過視、聽、觸等多種方式參與展覽，感受傳統文化的魅力。

1.3 展覽創新與美育教學

西安交通大學博物館的主要受眾群體是學生，為了滿足不同專業學生的觀展需求，在展覽創新方面設計了與理工、人文等多個學科相關的展陳形式。充分發揮博物館的教育資源優勢，避免高解讀門檻帶來排他性的“專業屏蔽”現象③，使學生找到所學專業的歸屬感，從而對展覽產生興趣，激發其走進博物館的好奇心，讓學生在博物館受到傳統文化藝術的熏陶，豐富學生的審美知識體系，培養其審美價值觀念，達到美育教育的目的。

1.3.1 通過標題文字設置隱性問答環節

標題文字是展覽的靈魂④，展覽標題文字需具有詩意的想象空間及給人以歷史的聯想。

“西周時期，初見瓦當”：觀眾會產生這樣的疑問—瓦當誕生之初是什么樣子？可以在展板上進行闡釋：此時的瓦當以素面紋及簡單環形紋飾為主，主要滿足實用功能，在生產力較低的社會背景下，瓦當的產生避免了生產力被高頻率的建筑維修消耗。此時期的瓦當古樸稚拙，體現出一種原始的樸素美。

“春秋戰國，多元并存”：春秋戰國時期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次思想文化大繁榮時期，出現了“百家爭鳴、百花齊放”的大好局面。各諸侯國在軍事上相互牽制，關注的焦點還在各自疆域和能力范圍之內的事情，所以這一時期的瓦當圖案體現時代的特色，最具代表性的為秦國、燕國、齊國。秦人憑借戰功從為周人放馬的西陲受封至岐山，保留了游牧、狩獵的習俗，對自然界中的動物有著深厚的感情，瓦當紋飾以活潑的鹿紋、獾紋等動物紋為主。北方的燕國為周王室召公分封之地，《史記正義》記載：“周武王封召公于燕。地在燕山之野，故國取名焉。”燕國在擴張和抵御外侵中戰事不斷，所以繼承了周青銅器威嚴而神秘的饕餮紋飾。東邊的齊國是姜太公分封屬地，有著良好的水源和肥沃的土地，氣候濕潤適合發展農桑，瓦當紋飾上出現了以線條為主的植物紋裝飾。

“秦漢時期，風格一統”：秦始皇征服了六個諸侯國，統一了全國。丞相李斯創立了小篆作為官方文字，為漢代文字瓦當的發展奠定了基礎。秦朝在統治的十五年間以法家思想為主導，政令過于嚴苛，中央集權與地方郡縣之間還存在著各種難以調和的矛盾，漢朝統治者吸取秦朝的教訓實行“仁政、愛民”的國策。漢武帝提出“罷黜百家，表章六經”，融合了道家、法家、陰陽五行家的思想，兼容并蓄。“三綱五常”使社會形成了穩定的金字塔結構，秩序井然。此時的漢朝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具有極強凝聚力的王朝，逐漸打開國際視野，打通河西走廊，逐匈奴于漠北。李澤厚先生指出：“人對世界的征服和琳瑯滿目的對象，表現在具體形象、圖景和意境上，則是力量、運動和速度，它們構成漢代藝術的氣勢和古拙的基本美學風貌。”⑤“漢并天下”“永壽無疆”“長樂未央”“千秋萬世”等文字瓦當體現了大漢雄風之氣勢。

“六朝瓦當，碰撞交融”：魏晉南北朝時期，戰爭頻繁，社會政治、經濟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壞，瓦當的紋飾以獸面和人臉面具居多，具有驅兇辟邪之意。戰爭所到之處，民不聊生，百姓懼怕戰亂，害怕戰場上失去生命的亡魂邪祟，也害怕戰火毀掉自己的家園和親人。此時期瓦當紋飾開始向單一化方向發展，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時北方游牧文化和中原文明的碰撞與融合。藝術媒介的進步是影響藝術品類發展的重要因素。東漢末年，蔡倫發明了造紙術，拓展了藝術的創作媒介，藝術形式趨于多元化；東晉顧愷之著有《畫論》，標志著紙上繪畫藝術已經走向成熟：更為便捷的創作方式也是瓦當藝術逐漸淡化的原因。

“隋唐瓦當，盛世佛音”：隋唐之時，瓦當以佛教題材居多。百姓經過戰爭的創傷將思想集中于對佛教的崇拜上，既反映了百姓想過上安寧日子祈求佛陀的庇護，又體現了統治階級所希望的“今生只為修來世”的思想。

“宋元明清，落日余暉”：宋元明清時期，瓦當這種工藝美術形式逐漸被冷落，瓦當紋飾工于細致的技術層面，再沒有能超越漢朝之氣象。

1.3.2 獨立展示特殊尺寸的展品，激發學生釋讀文字的好奇心

展出的瓦當直徑基本在20cm左右，在展線上設置了一個獨立展柜，展出一個直徑為61cm的巨大瓦當。通過監測數據分析，在此展品前停留的觀眾人數較多。巨大的體型給觀眾帶來視覺上的沖擊，感觀上的刺激使觀眾對瓦當的成因及功能產生強烈的求知欲，引導學生在展板中找到答案。此瓦當為春秋戰國時期的秦瓦—夔龍紋瓦當，是展品中體型最大的瓦當，被稱為“瓦王”，用于宮殿兩段保護房梁端頭。

1.3.3 通過特殊造型的展品，引導青年學生拓展展覽以外的知識

在以圓形瓦當和半圓形瓦當為主的展線上增設了造型別致的燕瓦“鳳鳥滴水”建筑排水構件，并且在展板上將其優美別致的造型放大展示（圖4）。通過監測發現，觀眾在此展品前停留的時間較久，這件展品引起了觀眾的興趣，甚至有學生利用網絡搜索關于燕瓦的拓展知識。

1.3.4 傳統元素、色彩在展覽中的運用

瓦當的色彩主要以灰色調為主，在展陳色彩設計上為打破色相單一帶來的沉悶感，適當運用了中國篆刻中紅色的鈐印元素、水墨造型元素、傳統書法元素、瓦當圖案等，既滿足了構圖需要，又增加了展覽的靈活性和趣味感（圖5）。背景墻面分區域使用了藍灰色宣絨布，一方面利用了宣絨布吸光的材料特性，避免長時間觀展給觀眾帶來燈光的眩暈感；另一方面使展覽色調一致，其內涵是仰望宮殿飛檐的藍天背景，增加深邃而悠遠的意境。展覽中利用不同色彩的波長變化，消除觀眾長時間觀展視神經的疲憊感。

2 瓦當的美學內涵

除了展覽策劃及設計的創新之外，還要對展覽內涵進行深入挖掘。瓦當紋飾是集繪畫、書法、雕刻于一體的綜合性藝術，古代工匠們通過構圖、線條、繪畫、雕刻等形式展示瓦當紋飾的審美特征。

2.1 圓形的審美心理

圓形在中國人的審美心理中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中華民族傳統文化中圓形代表圓滿、圓通，體現了中國人世界觀、價值觀的理想追求。同時，瓦當有著“天圓地方”的文化意蘊，在圓形和半圓形的瓦當上創作生動細致的紋飾，蘊含著人們向天地祈福的美好愿望。

2.2 紋飾的美學內涵

“瓦當紋飾最初圖案形態的變化是一個從模仿到具象，再到抽象的演變過程。”⑥

春秋戰國時期，各諸侯國瓦當紋飾各具特色：秦瓦以生動活潑的動物紋瓦當為主，其中尤以鹿紋、獾紋、夔鳳紋等較為常見，采用寫實的手法表現動物的側面形象，凸顯出動物的動態美感；燕瓦的造型多為半圓形，以饕餮紋、雙龍紋等為主，雕刻精美，饕餮面部造型大膽，張開大口、圓睜雙目，呈現出威嚴的神秘美感；齊瓦也以半圓形為主，圖案多表現植物紋樣，有樹木雙馬圖、樹木雙騎圖等，形象生動而浪漫，展現了生活中的美好和諧景象。

瓦當藝術于秦漢時期發展至高峰，蘊含杰出的美學價值和審美內涵。秦漢瓦當造型優美、寓意深遠，紋飾大致可分為云紋、文字紋、動物紋等類型。出土漢代云紋瓦當數量較多，以流暢回轉的線條展現韻律美感和運動美感。同時，云是氣的物化形態，回環流動的云紋蘊含了中國古代道家所提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⑦的陰陽哲學觀。漢代文字瓦當多以字體優美的篆書為主，具有極強的裝飾趣味，書體線條靈活有力，造型結構上運用對稱、均衡之美，展現了漢代藝術強大的生命張力。四神瓦當延續了圖騰崇拜的思想內涵，體現了古人對自然和祖先的敬畏之情，同時也是人們對自然萬物理想化浪漫情懷的審美表現。

3 瓦當的價值及意義

深入挖掘展品的價值及意義是策劃展覽的根本所在，利用講解員和講解器更好地傳達展覽的價值。中國古代建筑以土木結構為主，瓦是覆蓋在建筑頂部遮擋風雨的材料。建筑頂部通常用板瓦平鋪，上層疊壓下層，方便雨水的順利下排。筒瓦扣于兩排板瓦瓦楞處，起到封閉板瓦的作用，同樣自下而上層層疊壓。瓦當連接最下排筒瓦，一體燒制成型，覆蓋于屋檐的椽頭，起到保護建筑椽木不被雨水侵蝕的作用。這是古人完善建筑功能、改善居住環境的智慧結晶。瓦當的紋飾起到了美化建筑的裝飾作用，各種類型的紋飾蘊藏著深厚的文化內涵和思想內涵，是古人價值觀念的具體體現。瓦當是集實用功能和審美功能于一體的建筑構件。隨著朝代的更迭，中國古代多數大型建筑早已隨著時間逝去，但我們通過建筑遺址出土的瓦當形制就能確定建筑的年代、規模，可以補史、訂訛。

4 結語

本次展覽中對100名不同專業的參觀學生進行問卷調查，計算機專業學生認為多媒體的運用使他們對展覽感興趣，人文學院學生認為瓦當的歷史演變過程為他們開辟了研究的新窗口，藝術專業學生表示瓦當的圖案及構圖形式為他們的研究打開了新思路，書法類專業學生覺得文字瓦當值得他們細細品讀和研究，理工科同學認為展覽中瓦當制作部分點燃了他們的動手熱情。互動體驗區項目為學生們提供了參與制作瓦當拓片的機會，且能實現“將博物館帶回家”的理念，意義重大。高校博物館主動融入各學科的教學與科研之中，加強展覽與學科間的聯系，在展覽方式上不斷探索創新并深化展覽內涵，把傳統文化藝術與現代審美理念相結合，引導青年學子走進博物館，為其提供豐富、生動、愉悅、充實的審美體驗，更好地滿足學生對審美的需求，真正發揮高校博物館在美育教育中的作用。

注釋

①劉亦凡，張興華.高校博物館如何“以文育人”[N].中國教育報，2020-05-09（04）.

②格拉漢姆·布萊克.如何管理一家博物館：博物館及引人的秘密[M].余光，謝卉，譯.北京：中國輕工業出版社，2011.

③陳理娟.高校博物館教育功能芻論[J].西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7（5）：163-170.

④趙聆實.博物館展覽標題論說[J].博物館研究，2012（2）：42-46.

⑤李澤厚.美的歷程[M].天津：天津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3.

⑥陳琳.秦漢瓦當紋飾的審美研究[D].長沙：湖南師范大學，2019.

⑦陳鼓應.老子注釋及評價[M].北京：中華書局，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