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古跡保護原則在考古遺址公園建設中的應用

摘 要：考古遺址公園建設與大遺址保護息息相關，其中遺址本體保護是第一位的，以遺址本體破壞為代價的展示利用是得不償失的。文章從《中國文物古跡保護準則》出發，結合屈家嶺遺址本體保護展示、環境整治等工程措施，從考古遺址公園建設過程中如何保護遺址的真實性與完整性、如何把握不改變原狀、最低限度干預、使用恰當的保護技術、防災減災、科學有效展示等方面，闡述了考古遺址公園建設中文物古跡保護原則的實踐積累。

關鍵詞：古文化遺址；屈家嶺遺址；考古遺址公園；保護原則；工程措施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3.21.008

考古遺址公園是我國大遺址保護領域的重要實踐，經過多年的探索發展，取得了較為豐碩的成果和實踐經驗。規范的考古遺址公園建設對于保護并展示遺址本體及其環境是切實有效的。

屈家嶺考古遺址公園自2016年3月正式啟動建設，歷時6年，公園主體部分已建成開放，并于2022年年底成功掛牌。從屈家嶺考古遺址公園規劃初期到具體工程項目，筆者參與了評估、項目策劃、方案設計、工程實施、驗收等相關具體工作。屈家嶺考古遺址公園的建設效果和所帶來的文物保護利用效益得到了業界專家的一致好評。通過屈家嶺遺址保護展示工程、環境整治工程等項目的實踐，對中國文物古跡保護相關原則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和體會。

在中國文物保護法律體系的指導下，將帶有普遍意義的《中國文物古跡保護準則》應用在考古遺址公園建設中，強調一些適合古文化遺址的保護原則在考古遺址公園建設中的重要性，是落實新時代文物工作方針中將“保護第一”放在第一位的重要體現。

1 文物古跡保護原則

1.1 文物古跡保護原則

我國的文物保護工作在與國際文化遺產保護運動融合發展的基礎上，結合自身獨特的傳統文化特色，探索并建立了相關的理念與方法。

《中華人民共和國文物保護法》中表述的“對不可移動文物進行修繕、保養、遷移，必須遵守不改變文物原狀的原則”是文物保護工作的最基本原則。

《中國文物古跡保護準則》是對中國文物古跡保護工作進行指導的行業規則和評價工作成果的主要標準，它第一次系統明確了我國文物保護工作的原則，它著力于解決中國文物保護中存在的基本問題，促進了中國文物保護的科學發展①。

《中國文物古跡保護準則》在價值認識、保護原則、新型文化遺產保護、合理利用等方面體現了當今中國社會經濟發展對文物古跡保護的要求和中國文化遺產保護的認識水平②。其中保護原則包括：不改變原狀原則、真實性原則、完整性原則、最低限度干預原則、保護文化傳統原則、使用恰當的保護技術原則、防災減災原則。這些原則明確了文物保護工作的基本理念，指導著文物保護工作實踐、探索和發展。

1.2 適用于古文化遺址的保護原則

按照新時代文物工作方針和《中國文物古跡保護準則》的有關具體要求，結合實踐經驗，古文化遺址類文物保護利用工作需要遵循的原則主要包括不改變原狀原則、真實性原則、完整性原則、最低限度干預原則、使用恰當的保護技術原則、防災減災原則③。圍繞考古遺址公園建設，在古文化遺址之上科學有效展示遺址價值內涵也應是保護原則的一部分。

不改變原狀原則是其他相關原則的基礎，它意味著真實、完整地保護文物古跡在歷史過程中形成的價值及其體現這種價值的狀態，有效地保護文物古跡的歷史環境。針對古文化遺址類文物遺存，筆者認為該項原則中的“原狀”指的是古文化遺存的殘存狀，以及后期一直到當今對“殘存狀”影響后的狀態。

真實性原則是指保護文物古跡本身的材料、工藝及其環境和它所反映的歷史、文化、社會等相關信息的真實性。對于古文化遺址的保護就是保護這些信息及其來源的真實性。國內專家學者對“真實性”的理解各有不同，筆者認為從宏觀角度考慮，“真實性”至少應當包括古文化遺址物質遺存的真實性和價值內涵的真實性兩個方面。

完整性原則是指文物古跡保護是對其價值、價值載體及環境等體現文物古跡價值的各個要素的完整保護。文物古跡在歷史演化過程中形成的包括各個時代特征、具有價值的物質遺存都應得到尊重。就古文化遺址類文物遺存而言，“完整性”是對“真實性”的補充，更加強調了對遺址歷史環境要素的保護。

最低限度干預原則是指應當把干預限制在保證文物古跡安全的程度上。古文化遺址的主體年代對應的遺存或文化層是我們保護的核心對象，但主體遺存之上的晚期堆積也是遺址價值體現的一個方面，也應受到尊重。所以對古文化遺址實施保護展示工程中的相關措施對遺址的干預程度是需要謹慎衡量和控制的。

使用恰當的保護技術原則是指應當使用經檢驗有利于文物古跡長期保存的成熟技術，文物古跡原有的技術和材料應當保護。就古文化遺址而言，尤其是南方潮濕環境下的遺址，王旭東等針對潮濕環境土遺址的病害類型、成因、病害處理方法等做了系統科學研究④，對土遺址保護加固工作起到了重要的實踐指導作用。就古文化遺址中的考古遺址而言，最佳的保護方式當為在實施加固措施的基礎上及時回填保護。

防災減災原則是指及時認識并消除可能引發災害的危險因素，預防災害的發生。要充分評估各類災害對文物古跡可能造成的危害，把災害發生后可能出現的損失降到最低。針對古文化遺址，預防性保護的關鍵應當是持續維系遺址保存的穩定環境和對自然災害的有效預防。

在《中國文物古跡保護準則》提出的文物保護原則基礎上，筆者提出“科學有效展示原則”，即科學有效利用遺址進行價值闡釋有助于實現“讓文物活起來”、促進“保護第一”。在遺址本體之上科學展示遺址價值內涵也是對古文化遺址進行保護的一種有效手段。在確保遺址本體及其環境安全的前提下，采取合適方式科學闡釋遺址價值，從而對遺址價值體系做到真實、完整展示，進而提升文物保護利用水平，有效發揮文物當代價值。

2 適用于古文化遺址的保護原則在屈家嶺考古遺址公園建設中的應用

2.1 屈家嶺國家考古遺址公園建設的目標和主要工程措施

2.1.1 建設目標

在對屈家嶺遺址保護科學化、環境生態化、考古系統化和整體可持續的基礎上，將屈家嶺考古遺址公園建設為屈家嶺古人類遺址保護的示范基地，使其成為具有國際先進水平和中國特色的古跡遺址保護、展示、教育與研究示范平臺，并成為中國稻作歷史研究平臺⑤。

2.1.2 遺址保護范圍內已實施主要工程措施

①保護展示項目。

2016年度主發掘區保護展示工程實施的保護與加固措施包括：遺址本體加固、遺址回填保護、截水溝增補等措施。展示措施包括：改性土模擬展示、設置參觀棧道、AR數字化輔助展示系統、可移動文物展柜、燈箱展示、標識說明系統等。

北部墓葬區保護展示工程實施的保護措施包括：遺址本體沖蝕區域夯填；發掘區回填保護；結合展示工程墊土形成附加保護層。展示措施包括：改性土模擬展示、油子嶺晚期墓葬以外的其他遺跡地表標識展示、設置參觀棧道、AR數字化輔助展示系統、標識說明系統等。

②環境整治項目。

環境整治（一期）工程實施的整治措施包括：屈家嶺遺址點核心區的植被恢復、道路整治、廢棄構筑物拆除、配套服務設施建設等。

環境整治（二期）工程實施的整治措施包括：屈家嶺遺址博物館至核心區的固土綠化、道路整治、構筑物整治、配套服務設施建設等。

標識系統工程主要建設內容包括：展示類標識牌、導向類標識牌、管理類標識牌、解說牌等。

2.2 古文化遺址保護的一些原則在屈家嶺考古遺址公園建設中的應用和體現

2.2.1 不改變原狀原則

無論在遺址核心區環境整治工程的規模控制，還是具體保護展示工程對考古遺址及其保存環境的保護，均做到了遵守“不改變原狀”的原則。

屈家嶺考古遺址公園具有科研、教育、游憩的功能，滿足這些功能的要求，勢必要對荒草雜亂的環境進行治理。在兩期環境整治工程中，具體措施均圍繞滿足基本使用功能、適度保留野趣的理念開展設計及工程實施。核心區游覽道路均采用現狀道路改造或現狀土路之上鋪設土黃色透水混凝土路，綠化措施也沿游覽道路兩側和核心展示節點周邊進行布置，其他大部分區域保持農田或自然狀態，目的是盡量不改變遺址“殘存狀”發展到今天較為荒野的狀態。

針對已開展考古發掘工作的考古遺址實施的保護展示工程，主要工程措施均是在回填保護的基礎上實施的地表模擬或者標識展示，既沒有改變考古遺址具體遺跡的“殘存狀”，又注意了模擬或標識的完成面與原地形的協調性。

2.2.2 真實性原則、完整性原則

屈家嶺考古遺址公園建設在確保遺址本體安全的基礎上，充分考慮遺址保護、展示和日常管理的需要，最大限度地保持屈家嶺遺址及其背景環境的真實和完整。

從規劃建設角度看，遺址博物館的建設避開了遺址保護范圍，園區內休閑服務設施選址在核心區以外區域，均有效保護了屈家嶺遺址及其環境的完整性。同時，保護展示、環境整治等工程措施嚴格遵守“最低限度干預”的原則，均采用在覆土保護措施的基礎上實施有關措施，也體現了保持遺址相關遺存“殘存狀”的完整性。

對于遺址真實性的保護，除了“原狀”的真實性保護以外，還重點關注了對遺址價值闡釋的真實性把握。通過對考古資料的梳理和研究，并與考古專家進行充分對接，對遺址公園園區內各展示節點的展示內容進行了準確闡釋。以屈家嶺時期聚落居住中心的建筑營建與生活場景為展示主題的2016年度主發掘區保護展示節點，重點展示了屈家嶺遺址聚落居住中心的建筑選址、規模、形制與營造技術，輔助展示了屈家嶺時期聚落生活場景、出土器物、考古工作歷程與考古知識等內容。以油子嶺晚期至屈家嶺早期聚落北部墓葬區的布局與墓葬形制特征為主題的北部墓葬區保護展示節點，重點展示了屈家嶺遺址北部墓葬區的總體布局與功能變遷、墓葬形制、葬式、隨葬器物等內容，輔助展示了油子嶺晚期生產力發展水平及其他相關遺跡等內容。這些闡釋措施的實施，是對屈家嶺考古遺址公園價值闡釋體系的有效補充，是對遺址價值真實性的有效表達和保護。

2.2.3 最低限度干預原則

屈家嶺考古遺址公園規劃建設按照《中國文物古跡保護準則》相關要求，嚴格控制區域內建設項目的位置、體量、高度、形制、色彩等。在滿足各項功能的前提下，盡可能避讓遺址本體，盡量減少干擾遺址環境，使建設項目對屈家嶺遺址本體及其環境的影響降到最低。

保護展示節點均是在對考古遺址進行科學回填保護的基礎上實施的展示措施，不對現地表進行開挖，整體未干預到遺址本體。綠化、道路等所有環境整治措施，均是在現地表覆土的基礎上實施的工程措施，遺址本體未受到干預。

為了滿足遺址公園的科研、教育、游憩的功能需要，園區內設置了衛生間、售賣亭等配套設施和標識系統等相關構筑物。其中衛生間、售賣亭等配套服務設施選址嚴格遵循對遺址核心區及重要遺跡進行避讓的原則，并對選址區域做詳細考古調查，確定無相關遺跡遺存后實施，并且采用淺基礎的形式，避免對遺跡保存環境造成干預。標識系統涉及各類標識牌的安裝，遺址核心區內的標識牌安裝采用淺埋基礎方式，擾土深度嚴格控制在20厘米內（耕土層厚30厘米），并在基礎周邊覆土，以增加基礎埋深、增強穩定性。所有標識系統布點均經考古專業人員確認后再實施安裝，確保遺址安全。

2.2.4 使用恰當的保護技術原則

針對史前古文化遺址的保護，優先采用的保護措施當屬回填保護，不改變遺跡遺存保存環境。

屈家嶺遺址目前實施保護展示工程的兩處考古遺址，2016主發掘區和北部墓葬區均采用回填保護為主的技術方式進行的保護。

2016年度主發掘區回填前的病害處理與加固僅針對存在結構性破壞隱患的部位。針對遺址存在的裂隙、掏蝕等病害，在回填之前采取裂隙溝槽灌漿、孔洞填補與掏蝕凹槽砌補、表面剝蝕粘接補強與夯填保護等有針對性的加固措施。加固措施實施完成后，依據遺址自身形制與地形特征，采取細砂（局部采用砂袋）保護層、素土分層夯實等措施人工分層回填。

北部墓葬區保護展示區，對遭受雨水沖蝕破壞的區域進行針對性科學夯填，防止沖蝕破壞進一步發展。在此基礎上，對發掘區整體進行回填保護，自下而上依次采用細砂隔離層、鋪設防穿刺土工布保護層、回填土保護層人工夯實。因該區域分布在坡地上，采用夯填技術措施，附加綠化植被覆蓋，可有效防止雨水或地表徑流對遺址造成進一步的沖蝕破壞。

2.2.5 防災減災原則

屈家嶺遺址面臨自然災害的影響，主要是水災問題，包括青木河與青木垱河的常水位線不穩定、河水對駁岸的沖蝕、雨水對遺址的沖刷等。

在環境整治工程中，重點考慮了防止水患、水侵的問題，從而防止遺址本體受到進一步的影響和破壞。主要工程措施包括對地勢較高、存在被雨水沖蝕風險的區域進行了固土綠化。實施了青木河與青木垱河邊坡加固及綠化措施，防止水土流失，有效改善遺址保存環境。

通過以上防災減災措施，減緩了降水等自然環境因素對遺址的影響，消除了遺址周邊水系進一步沖蝕遺址本體的安全隱患，營造了區域范圍內安全、可控的遺址保存環境。

2.2.6 科學有效展示原則

在遺址公園建設過程中，包括具體項目策劃與實施，緊緊圍繞園區內如何突出遺址核心價值內涵、如何完善價值闡釋體系、如何采用合適的展示方法等幾個方面來開展具體工作。園區內依托環境整治工程和專項保護展示工程建設了首次考古發掘點展示區、建筑遺跡展示區、墓葬展示區。

以現階段考古研究成果為依據，經過充分論證，確定了三個展示區的展示主題：建筑遺跡展示區，展示屈家嶺文化時期中心居住區的建筑規模、布局；墓葬展示區，展示北部墓葬區的總體布局與葬制、葬俗；首次考古發掘點展示區，展示屈家嶺文化遺址首次發現并命名的紀念意義。這些展示主題及內容是對屈家嶺遺址總體價值闡釋體系的有效補充。

以上三個展示區的展示方法均主要采用地表模擬及標識手段，在確保回填保護層有效保護厚度的基礎上，對模擬標識層進行了降厚度、降高度等針對性、精細化設計，不改變原地形特征、不讓展示面在空間上顯得突兀，有效展示了遺址價值內涵。通過對展示措施的精細化設計，既能直觀、有效地將價值內涵準確傳達，又對遺址本體及其環境進行了有效保護。

按照《屈家嶺考古遺址公園規劃》的總體要求，結合考古遺址公園實際情況及考古工作最新成果，在具體實踐工作中總結出了：對價值內涵的精準提煉，對考古遺址公園總體價值闡釋體系的補充完善、突出重點，并選擇兼具保護功能的展示措施作為主要展示方法等一系列措施，這些以展示為目標的措施也具有保護功能，也應是遺址保護措施的一部分。

3 結論

借鑒《中國文物古跡保護準則》和屈家嶺考古遺址公園建設實踐經驗，探討了屈家嶺考古遺址公園的建設目標、主要工程措施、遺址保護的原則、考古遺址保護與展示的關系等，充分體現了不改變原狀、真實性、完整性、最低限度干預、使用恰當的保護技術、防災減災和科學有效展示等基本原則和工作底線，初步形成了一套考古遺址公園建設中的遺址保護理念：在充分認識遺址價值和保存現狀的基礎上，嚴格按照《中國文物古跡保護準則》要求，采用必要的成熟技術，對遺址本體及環境實施有效的保護展示，避免保護性破壞現象的發生，并應重視古文化遺址防災減災等預防性保護措施的重要性，古文化遺址本體的展示措施也應作為保護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加以高度重視。

注釋

①呂舟.《中國文物古跡保護準則》的修訂與中國文化遺產保護的發展[J].中國文化遺產，2015（2）：4-24.

②中國文物古跡保護協會.新版《中國文物古跡保護準則》發布[J].城市規劃學刊，2015（4）：121-122.

③國際古跡遺址理事會中國國家委員會.中國文物古跡保護準則[Z].北京：文物出版社，2015.

④王旭東，郭青林，諶文武，等.潮濕環境下考古現場土遺址保護探索性研究[M].北京：科學出版社，2015.

⑤參見北京建工建筑設計研究院等2021年11月編制的《屈家嶺考古遺址公園規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