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寒窗苦讀， 歸來仍賣豬肉？

不久前，“學家優品”的直播間引起了大眾的關注。一位擁有哈佛碩士學歷的主播在直播間賣豬肉，評論區不乏網友們的點評：“丟人。”“屈才。”“十年寒窗苦讀，歸來仍賣豬肉？”實際上，學家優品的主播們除了哈佛研究生，還有中國人民大學、武漢大學、北京科技大學、悉尼大學等名校的畢業生。

高學歷人才的就業，一直是大家關注的話題。多年前，高學歷畢業生掃大街、當城管、做高速路口收費員的報道就層出不窮。近年，各地中小學、公務員招聘，也不乏名校博士等高學歷入圍者。這不禁讓人們思考，工作是否真的與學歷掛鉤？人生的價值又是由什么決定？

兩種趨勢

“名校研究生賣豬肉”之所以能刺激到大眾的神經，背后有著深刻的社會背景——過度教育和學歷貶值。

對于過度教育和學歷貶值的現象，國際社會早有研究。過度教育最早由美國學者提出，但是這個現象卻在全球普遍存在。美國經濟學家弗里曼認為，過度教育是教育的供給超過了社會的需要，是勞動力市場與教育系統間的失衡。后續的研究者從3個方面對過度教育進行了界定：第一，接受過同等水平教育的人，其經濟地位或收入比以前下降了；第二，受教育者沒有完全達到他們預期的職業目標；第三，工作人員掌握的技能超過了他們所從事的職業崗位的需要。這也是過度教育在勞動力市場中表現出來的不同現象。

所謂學歷貶值，是指文憑在求職過程中的含金量越來越低。美國皮尤研究中心的一項調查顯示，近年，美國大學畢業生未充分就業的可能性更大（未充分就業指大學畢業生從事的工作通常不需要大學學位）。截至2021年12月，在22—27歲的大學畢業生中，41%的人未充分就業；其中從事低工資工作，即年收入低于2.5萬美元工作的比例，從1990年的9%上升到11%。

我國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教育規模不斷擴張。我國高校2002年的招生人數是321萬，到了2023年，這一數字達到了913萬，高校畢業生也從2002年的133萬增長至2022年的967萬。高學歷畢業生人數激增的同時，工作職位對教育水平的要求也在水漲船高。當有更多的人獲得某一文憑，文憑的價值也就相對下降。2019年，深圳某普通公辦初中的招聘結果一出，引發大量討論：招聘的10人中有9人是清華或北大的研究生。

在過度教育和學歷貶值全球化的背景下，焦慮的除了學生，還有家長。如果寒窗十年換不來一個體面的工作，那讀書的意義何在呢？

讓我們暫且將目光投回十幾年前新聞里賣豬肉的北大狀元陸步軒。頂著耀眼的頭銜畢業后，雖然遭到家人反對，陸步軒還是靠賣豬肉改善了自己的生活。后來他還被政府關注，收到了“公家”的任職邀請。2008年，陸步軒和同樣賣豬肉的校友陳生偶遇，兩人于2010年合辦了屠夫學校，陸步軒擔任校長。后來，陳生順勢創辦了“壹號土豬”品牌，陸步軒辭去公職，加入公司。短短幾年內，“壹號土豬”開了1000多家門店，2018年銷售額達到了18億人民幣。掙錢后的陸步軒，先后向母校北京大學捐款9億元。從曾經的“屠夫”，到如今的“豬肉專家”，不被外界理解的陸步軒用一步步的努力證明了自己。

從陸步軒的故事中可以看到，讀書不僅僅是為了一個體面的工作，它給人的滋養來得更加立體、豐富。正如他自己所說，讀書不止于學歷，“讀書改變了人的思維”。他的成功離不開知識和經驗的累積。

再看家優品哈佛畢業的“豬肉主播”。他在短視頻平臺上清晰的表達能力，對于產品的宣傳推銷，對于直播間氣氛的把控，無不受益于他所受的教育。直播中他更直言：“賣豬肉也是為了掙錢，用雙手掙來的都有尊嚴。”這樣的自信和視野，為高學歷畢業生、海歸提供了另一種活法。對于個體而言，過度教育和學歷貶值的社會趨勢無法逆轉，讀書帶來的不應只是一個工作、一份高薪，更應提供一種關于生存的智慧和勇氣。

教育不等于學歷

教育和學歷從來都不是一回事。學歷會貶值，但學到的知識、開拓的眼界、培養的思維都不會貶值。

生活中，我們經常會將學歷等同于教育。實際上，學歷只是一個憑證，不能完全代表知識和技能。很多家長、企業都對學歷有著一種病態的執著，要么認為學歷是高薪的保障，把教育孩子當成一場投資；要么將自己生活的不順歸結為學歷不高，希望孩子完成自己未完成的夢想。這樣的執著在學歷貶值的現狀下會擊碎部分人的幻想，讓他們陷入情緒崩潰。但如果把對學歷的執著化作對教育本身的堅持，那么讀書的意義就更容易顯現，一個有全面知識、扎實技能的畢業生，更容易在人生路上找到方向，實現價值。

首先，要改變固有觀念。中國自古以來就有“學而優則仕”的觀念，近來也不乏“宇宙的盡頭是編制”的調侃。但實現個人價值，跟世俗意義上的成功并沒有絕對關系。在這個多元化的世界，我們看到了越來越多自我實現的可能。2023年6月9日，麥可思研究院發布《2023年中國本科生就業報告》和《2023年中國高職生就業報告》，調查顯示，應屆本科、高職生靈活就業比例分別為4.6%、8.0%。依托互聯網平臺的新就業形態，包括新媒體編輯、主播、全媒體運營等就業形勢為大學生提供了新的工作機會。不論是短視頻平臺上回歸田園、親耕自種的博主，還是用美好文案視頻帶大家游歷大好河山的博主，都展示了不同職業背后的生存狀態。當年輕人懷著一腔熱血踏入社會時，固有觀念不應該成為禁錮，沒有人能定義年輕一代的“體面”與“成功”。

其次，重視教育本身。在義務教育階段，除提升學生的學科知識能力外，社會與情感能力的培養也越來越被重視。進入社會后，影響孩子的不僅是知識技能，還有社交能力和抗挫折的能力。這些情感技能在教育中的地位應該得到重視。

此外，我們也要看到職業教育發展的必要性，讓工作與教育更適配。中國職業教育起步較晚，家長、學生對其重要性認識也不足，普遍認為只有學習成績不好的孩子才會進入職業院校，這對職業院校的招生、人才培養都設置了重重障礙。實際上，大力發展職業教育已經被寫進“十四五”發展總體規劃之中，重要性越來越被認同。職業不分貴賤，各行各業都能出狀元，社會生產生活中需要本領過硬的技術工人，而技術工人也應該懂理論、會創新。

最后，不斷探索自我。認識自我，是我們一生的課題。父母作為孩子最早的引路人，也應該關注到不同孩子的不同稟賦，因材施教，鼓勵孩子嘗試不一樣的賽道，探索不一樣的可能。對于社會發展而言，我們每個人不過滄海一粟，是歷史洪流中的一粒沙。但對于每一個家庭，孩子都是獨一無二的受教育個體。不論孩子愛的是星辰大海，還是電視機里的動漫玩具；不論孩子是乖巧聽話，還是叛逆獨行，家長都應該站在孩子身邊，和他們一起探索適合自身成長的甬道。大公司也好，賣豬肉也好，做學術也好，研究藝術也好，“十年寒窗”讀的不一定是四書五經，只要通過雙手爭得尊嚴，實現夢想，都會在人生路上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