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記憶理論視域下中國文化傳播路徑探析

【摘要】記憶、文化和媒介是相互聯系且在文化記憶中起重要作用的因素，博物館是文化記憶的具象媒介，需要在社會交往中才能產生意義。本文以粵劇博物館為研究主體，通過話語和案例分析解讀粵劇博物館的傳播現狀，在阿斯曼提出的文化記憶理論框架下對博物館如何講好中國故事、塑造國家形象的傳播路徑進行探索。通過研究發現，做好中國故事的傳播既需要突出本土特色、增強文化符號本身的特點，還需增加與文化符號與受眾的聯系，通過增加受眾的實踐，強化受眾在符號中得到的儀式感，同時，作為決策者還需要審時度勢，了解國際動態，利用一些國際熱點或者用戶喜愛的媒介進行信息交流和打造文化IP。

【關鍵詞】粵劇博物館；文化記憶理論；國際傳播

【中圖分類號】G125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261（2023）30-0089-05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3.30.028

一、問題緣起

日益加快的全球化趨勢使中國傳統文化傳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戰。全球化使西方文化不斷通過各種渠道對人們進行思想滲透，例如利用影視節目的途徑進行“個人英雄主義”的價值觀輸出。在漫威電影《復仇者聯盟4：終局之戰》播出期間，一些商鋪會銷售《復仇者聯盟》電影里的相關文化衍生品，人們也會在社交網絡上主動悼念在影片中死去的角色。《復仇者聯盟》電影的宣傳都對中國年輕人產生較大的影響。

在如此背景下，文化傳播在持續進行，但形式隨著媒介的發展不斷產生變化，文化的保存與記憶都與之承載的媒介形態有聯系。

口語傳播時代，文化主要靠聲音來流傳，文字時代和印刷時代，信息能夠長期保存，且具有一定的歷時性。隨后，發展到網絡數字時代，信息成為二進制代碼，有著生成性[1]，能不斷發展完善自身并鏈接萬物，文化成為更具象的存在。文化既是信息的符號，也是人類社會的記憶表現。文化記憶包括一個社會在一定的時間內必不可少且反復使用的各種可視化內容，核心是集體中成員分享的有關政治身份的傳統，相關的人群借助它確定和確立自我形象，借助這種傳統，該團體中的成員們意識到他們共同的屬性和與眾不同之處[2]。法國著名史學家皮埃爾諾拉在做與記憶有關的實驗中得出相關的結論，認為操控記憶的不是一個“集體靈魂”，也不是一個“客觀的頭腦”，而是一個“借助符號和象征的社會”[3]。所以，文化作為社會符號具有身份認同和形象塑造的功能。

二、問題提出

博物館是文化符號的集合體，所承載的是地區、民族或者國家的人文情感，是一種特殊的社會文化記憶。本文將以符號學、社會交往以及德國阿斯曼在20世紀90年代提出的文化記憶理論為框架對中國博物館的國際傳播路徑進行探析。參考的主體是廣東省的粵劇博物館，選擇粵劇博物館為研究對象，一方面是因為戲曲文化有著豐富的表現力且有著情感敘事模式，能吸引更多的受眾；另一方面，國家在重點發展粵港澳大灣區，以粵港澳大灣區為鏈接世界的出發點，通過灣區建設實現資源最優化配置和信息傳播。由此可見，粵劇作為嶺南地區的傳統文化，通過研究粵劇的傳播與發展可以從文化方面加強粵港澳地區的群體認同感，從而增加灣區人民的交流溝通，創造更多的發展機會。

粵劇屬于中國戲曲文化種類的一種，最早可溯源到先秦時期，隨著歷史的發展也融合了許多其他戲曲的唱法。所以，粵劇一定程度上具有很大的兼容性，能包容更多文化元素，具有地域性的同時也能有國家層面的民族特色。戲曲的多模態表現特性也決定了粵劇具有吸引受眾的魅力，同時作為一種文化符號也具有傳播信息的功能?；泟〔┪镳^承載著嶺南地區的風土人情和文化記憶，是粵港澳以及華南地區的社會文化符號集合體，對于地區來說是有著獨特的代表性和象征意義，在國家和民族層面來說是身份認同感和形象塑造的一部分。作為一種具有中國特色的文化，且在國外華裔群體中有著很大的認同度，不斷完善粵劇的國際傳播路徑能提高外國群體對我國的文化接受度，同時提升國家的國際形象和親和力。

本文旨在通過符號和社會交往以及文化記憶理論分析粵劇博物館作為地方以及民族的文化記憶，以講好中國故事、塑造國家形象為目標。

三、文獻綜述

（一）符號與社會交往

在中世紀時期，奧古斯丁第一次用拉丁文對“符號”一詞作定義，即“一物代一物”[5]。符號成為符號學得益于索緒爾，索緒爾認為符號不僅僅是事物與名稱之間的連接，而是能指和所指之間的連接，正如奧古斯丁所說“用一種物象征代表另一種物”[5]。符號所代表的意義不能單獨存在，都需要有關系的存在才能產生發展和解釋。博物館所收藏的人文記憶就是符號的一種，比如粵劇的戲服需要人去賦予它意義或者是象征的事物才能成為代表粵劇的一種符號和文化，這個過程需要社會交往，符號需要在社會中流通，被編碼和解碼才能得以有意義地存在。趙毅衡學者就皮爾斯的符號三元關系的定義給予補充，認為被解釋的符號才算是符號，符號是否成立取決于它[5]。這就意味著符號需要在社會交往中才能有意義地存在。

社會交往指的是人與人之間交流以及信息之間的交換，這里就需要符號的流通才能實現這一過程，并且也會產生記憶?？刂迫藗冇洃浀氖欠?，而符號在人與人之間流通實現社會交往的時候也會影響社會的形成和發展。比如，粵劇博物館里陳列著粵劇發展歷史的物件、服飾和影片聲音等收藏品，這些收藏品如果只是存放在博物館而不進行開放，那這些物品本身就是沒有意義的，因為符號沒有能進行傳播交流形成人類記憶的過程和階段，符號本身就只能保持它的物理屬性，例如衣服就是各種纖維組成的布，加上了圖案而已，而不是分別代表“蟒、靠、褶子、開氅、官衣、帔、衣”。

博物館既是承載著許多記憶符號的空間，也是文化記憶的具象媒介。讓符號產生意義，擁有活起來的靈魂，或者讓文化得以在歷史中傳播，要先實現社會交往，通過開放展覽去傳遞符號的意義，通過身體實踐加深人們對符號的記憶，通過“交流—交往—實踐”的路徑與受眾建立共通的語義空間。

（二）從集體記憶到文化記憶

文化記憶理論剛開始是從記憶有關的實驗和理論逐漸演變而來[6]。早在古希臘，關于記憶的思考就已經開始。工業革命的推動讓科學技術實驗變得流行起來，德國現代心理學家赫爾曼·艾賓浩斯開始對人類的心理記憶開展實驗研究，旨在用科學技術和數量關系去解讀人們如何記憶以及記憶如何影響人。再到后來，法國的社會學家莫里斯·哈布瓦赫開始對記憶在社會中的作用和意義進行思考，這是從科學心理方面的研究轉向社會學的里程碑，這是記憶研究的新階段。莫里斯·哈布瓦赫提出，存在著一個所謂的集體記憶和記憶的社會框架，使我們的個體思想將自身置于框架內，并匯入到能夠進行回憶的記憶中去[6]。隨后，阿萊達·阿斯曼和揚·阿斯曼在“集體記憶”的論述中提出了文化記憶理論。

文化記憶理論主要是從時間、功能、建構、媒介以及權力五個維度進行闡述[6]。時間指的是文化記憶的時間跨度和時間指向；功能指的是功能記憶和儲存記憶；媒介指的是文化借助符號來實現意義的合理性；建構指的是文化記憶的生成，這與最后的權力有著緊密的聯系，因為文化記憶是通過權力來建構的[6]。記憶先從個體再到集體再到社會，最后是文化記憶。文化記憶借助媒介實現傳播，一方面受到了媒介發展變化的影響，另外一方面也在影響著媒介承載文化記憶的方式。阿萊達·阿斯曼和揚·阿斯曼認為文化記憶理論就是媒介的發展史，文化記憶受到媒介的迭代更新影響，但是很少論述到文化記憶本身也會對媒介本身起到的積極作用。

博物館作為文化記憶的集合體，時間上具有一定的歷時性，且不僅僅是只能維持短時間的“集體記憶”，更是對文化發展的未來具有指導性的載體，且博物館既包含文本等軟記憶，也有各種各樣紀念碑的硬記憶[6]。博物館的建成需要社會大環境的支持，有著各方權力的周旋，對于文化的述說需要通過權力來建構。

四、研究過程

（一）研究方法

本文通過對粵劇博物館、廣東省的媒體報道以及傳播的方式進行話語和案例分析，首先在粵劇博物館的官網上收集其收錄的媒體報道，通過人工篩選的方式分類主題，再對其傳播方式和傳播渠道等進行案例分析。

（二）研究結果分析

1.廣東省粵劇博物館話語分析

經過檢索和統計，廣東省粵劇博物館官網首頁中關于活動咨詢的文章共111篇，通過人工識別關于展品介紹的文章有20篇，關于館內創新改革的文章有21篇，關于粵劇的傳承與發展的報道有33篇，與粵劇有關的活動報道共37篇。本次報道的分類標準有兩個，一是根據標題，凡是帶有與“活動”“展覽”有關的歸為活動類，二是根據內容，主要內容是粵劇歷史發展及一些傳承與發展的介紹，館內創新的報道主要是館內部門的黨建、工作以及相關領導的指示。

新聞資訊內容比重的轉變說明，博物館在嘗試各種創新的方法讓博物館里的文化繼續傳播，從線下轉變成線上的形式進行意義的傳遞是由身體現實在場向身體虛擬在場進行轉變，由數字技術轉化形成的各種虛擬影像組成了空間（cyberspace）是虛擬在場的“場”。博物館通過數字技術對展品以及場館進行空間維度的再現給觀眾構造一個“場域”，觀眾通過互聯網技術進入這個虛擬空間實現虛擬在場。當然，這個虛擬在場雖然能解決人們行動和存在的問題，但是通過互聯網和網友進行對話，無法實現面對面的交流，缺少了現實在場的情感交流線索。而粵劇博物館之前的線下活動居多，形式豐富，主要特征是互動和角色扮演?；又饕憩F在單位團體的參觀游覽以及舉辦大型表演比賽實現交流。

以上都是符號互動和社會交往的過程，粵劇作為嶺南地區以及民族國家的文化象征和記憶，要實現其社會性和意義就需要通過身體、實踐與儀式來進行維系[7]。

2.廣州市政府文旅資訊話語分析

自2022年底，粵劇博物館的官網處于關閉狀態，關于粵劇的新聞全部轉移到廣州市政府網文旅資訊上，為了進一步了解粵劇的對外傳播以及傳承發展需要到政府網站上進行資訊獲取，共獲得100條以“粵劇”為主題的資訊，年份最早從2012年粵劇博物館成立開始，通過人工剔除重復內容，共獲有效內容86條，內容涉及11380字。通過詞頻分析生成詞云圖（見圖1、圖2、圖3）。

對廣州市政府關于“粵劇”資訊的標題主題詞進行詞頻分析后發現，與粵劇有關的資訊標題的前十的名詞詞語集中在“粵劇”“博物館”“廣州”“文化”“藝術”“紅船”“羊城”“西關”（見圖1）。這些名詞反映的是一些具象且具有本土特色的事物，說明博物館在進行發展和傳播信息時注重對本土符號的強化和形象塑造。在對資訊內容進行分析時，話語中主要突出的是“粵劇”和“廣州”“文化”“博物館”之間的聯系。圖2所反映的是粵劇是一種承載地方特色和文化記憶的符號，能反映一個地區的文明和集體記憶。圖3是分析與粵劇有關的資訊內容中的動詞及其搭配名詞的詞頻。這里的動詞集中在“表演”“演出”“開放”“發展”“規劃”“展覽”等詞語上。而這里的搭配名詞則是以“活動”“舞臺”“紅船”“戲曲”“戲劇”“孩子”等詞語更為顯著。這說明，粵劇作為一種具有表演特征的非物質性信息載體只有保持其特點，增加曝光率才能傳承與發展，也說明了集體記憶以及文化符號需要有身體實踐，比如粵劇展出表演時，觀眾能感受到符號的意義才能對認識文化并成為文化符號的信息傳播載體。

五、國際傳播的路徑探析

（一）遵循符號規律，保持本土特色

莫里斯·哈布瓦赫的集體記憶強調個體承載的重要性，但是記憶所能保存的時間以及所能探討的發展有著局限性，而阿萊達·阿斯曼和揚·阿斯曼的文化記憶理論對于記憶的闡述是從文化對記憶的建構和傳承的角度出發，用來回答過去、現在、今天的記憶的社會問題。有著未來的指向性。博物館從時間維度上做好國際傳播就需要了解符號的特性，同時也要不失符號本身的文化內涵，比如粵劇的一些服裝配飾，如果只是作為展品在展廳陳列難免會太單調，也沒有實現這些符號本身的文化意義傳播最大化，要把粵劇文化作為國家和民族的代表傳到外國必須要聯合現在的虛擬數字技術，例如利用一些沉浸式的可穿戴設備，把粵劇服裝或者其他物件轉化為可用身體體驗的形式，能進一步讓使用者了解到這些文化符號的意義。而保持本土特色是指即使利用了新的技術，也不能因為科技的便捷或者為了融合當地特色就削減一些文化的表達，削足適履會改變文化的意義，傳播到異域文化中還有可能因為不理解而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二）轉化媒介特性，實現功能記憶最優化

阿萊達·阿斯曼和揚·阿斯曼認為文化記憶不僅僅是抽象的概念，而是由許多文化符號形成，博物館就是這樣的存在。但這些文化組成的意義世界不能僅僅是一種存在方式，例如亞歷山大·埃特金德認為，以我們的客觀精神或者客觀知識為根本指向的象征意義的世界由軟記憶和硬記憶組成，軟記憶是指各種文本，硬記憶是指各種紀念碑[6]。隨著技術的發展，軟硬記憶的區分可能會逐漸轉變成新的形態，在進行國際傳播時要轉化媒介的特性，各種各樣的文本也能被做成像是紀念碑一樣的形式的硬記憶。例如，人工智能可以將抽象的情感和象征意義通過虛擬場景和數字技術轉化成具體生動的紀念碑形象。這些能被激活的記憶，阿萊達·阿斯曼在文化理論中稱為“功能記憶”，功能記憶是文化記憶理論的核心，功能記憶可以為群體提供認同度，可以為文化提供當下的合法性[7]。利用現代技術把一些文化符號轉化成受眾容易接受的表現，例如利用圖畫、色彩等。只有文化符號被群體接受了，文化記憶的功能性才能體現，文化被群體接受并且認為是合理的，才能實現文化的交流與傳播。

（三）審時度勢謀策略，與時俱進趕創新

文化記憶理論中的構建和權力維度有著緊密聯系，可以說兩者之間有交叉，有話語權和掌權者可以利用時間、媒介來控制大家的功能記憶，這個過程就是文化記憶的構建過程。博物館或者說粵劇博物館要做好國際傳播，首先要根據國際狀態調整自己的對外輸出策略，博物館的國際傳播不能僅限于外國交流團的參觀講解，可以聯合外國的其他渠道進行文化交流。例如粵劇和國外的舞臺劇之間有什么聯系，或者與這些機構組織聯系互相交流，創新粵劇的表現形式。與時俱進是指要把握時代的潮流動態，既要保持本土特色不失中國風采，也要跟上潮流擴大文化的包容性。文化記憶理論在權力維度中描述到，一個政體的形象是多面且可塑的，這些都是由隱藏在記憶背后的權力邏輯決定的，這里也可以把政體換掉，改成中國各地文化其實也是一樣。中國各地文化也要經過一系列的頂層設計策略實現傳播塑造形象，頂層設計就是記憶背后的權力，但是這種不是指權力的劣性，而是指要懂得審時度勢、與時俱進去創新改革。

六、總結與展望

博物館是特定區域內文化符號的集合體，其本身也是符號的一種。符號需要在社會交往中才能實現被編碼和解碼，從而產生意義。同時，博物館也是區域內的文化記憶，文化建構和群體身份認同需要記憶支撐，而記憶需要各種媒介承載才能形成文化，文化、記憶與媒介之間的關系是互相聯系、息息相關的。要想在當前的形勢下，提高中國的傳播話語權，說好中國故事，保護自己傳統文化，一方面要堅持文化自信，遵循符號流通規律的同時保持本土特色，另一方面要善于利用科學技術轉化文化符號媒介的特性，盡可能使記憶功能發揮最大作用。最后，所有的建構都需要權力的指導，好的頂層設計在科技和規律的加持下才能把傳統文化在歷史的長河中不斷發展，在不同的群體中實現和諧地交流和理解。

同時，本文的研究還存在著一定的不足，例如可以通過問卷或者訪談受眾這些方式，進一步去了解大家對中國文化的認知。另外，文化記憶理論還有很多可以發掘的觀點，同時具有很強的學科交叉性，涉及符號學、傳播學、語言學等學科的理論交叉。文化記憶理論與集體記憶理論相比有著很強的未來解釋性。所以，博物館傳播以及文化記憶理論的研究還有很多空間需要探索，有著一定的科研延展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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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練思華（1996.8-），女，漢族，廣東云浮人，浙江傳媒學院，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全球傳播與傳媒教育。

喬心宇（2000.11-），女，漢族，黑龍江伊春人，浙江傳媒學院，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全球傳播與傳媒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