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劇本殺之《古鏡記》

劇本介紹

《古鏡記》是唐代傳奇小說開篇之作。作者王度以第一人稱，寫自己得到神奇的古鏡后，和弟弟王績遇到的種種故事。這些故事看起來互不相關，但蘊藏著的傳奇底色，仍帶有朝代更替的荒寒與悲涼。

（一）

眼前是一間寬敞明亮的書房，從桌椅陳設到筆墨紙硯，無不顯出世家大族的奢華氣派。只有那張滿是西域風情的胡床，才略微透露出書房主人鮮明的個人風格。

“黃軒，你知不知道那張胡床一共掛了多少根流蘇？”顏石突然開口問。

“三百八十一根。”黃軒的聲音里透出疲憊。

“唉，沒錯。我數了七遍，你呢？”

“我還好，只數了兩遍，因為我舍不得多數……”

“小藝同學太過分了，剛把我們丟進虛擬世界就跑了。我們是誰？身處何地？它什么也沒說！除了對著這張床數流蘇，我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顏石抓狂道。

“也許……眼前的場景藏有線索呢？”黃軒托著腮，打了個哈欠，“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試著找找看吧。”

“我們身處的這個房間，時間并不是靜止的，因為透進房間的陽光在偏移，胡床的流蘇也在擺動，我們還能聽見聲音。”顏石開始觀察分析。

“沒錯！而且我們發出的聲音，只有自己能聽到。因為你剛才用自己會的所有語言大喊大叫了一通，甚至使用了‘學貓叫’之類的特殊技能，也始終得不到任何回應。”黃軒補充道。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我們所處的空間很特殊——在這里，我看不見自己，也看不見你，能看到的只有這個房間。而且我多次嘗試轉頭，視角卻始終沒有變化。”顏石思考道。

“我也一樣。我們就像被固定住的監控攝像頭，只能看到眼前的一部分。”

“在唐傳奇里，能和眼前場景對應的故事，我只能想到王度的《古鏡記》了。”黃軒沉吟道，“如果我沒猜錯，我們應該是在鏡子里，房間在鏡子外，我們只能透過鏡子看到外面。”

“沒想到我要當一面鏡子……”顏石十分無語。

就在這時，鏡外的房間突然有了變化。兩位青年先后走進房間，前面那位表情端正嚴肅，后面那位看著開朗熱情。

“哥，侯生臨終前贈你的黃帝古鏡，莫非就是這一面？”開朗的青年走過來，大眼睛里滿是好奇。

“王績，慎言！古鏡有靈！”嚴肅的青年立刻出聲斥責。

“古鏡有靈？那太好了！”王績更好奇了。接著，顏石和黃軒看見一張清俊秀氣的臉越湊越近，直到占滿他們整個視野。

“古鏡古鏡，你能不能告訴我，誰是當朝第一才子？”

“這題我會，答案是……”顏石剛想說，就看到鏡子世界里突然亮起一盞紅燈。他立刻意識到，紅燈亮起，鏡內鏡外就可通話，急忙閉緊嘴巴。

好在王度一把拽住王績，將他拉走：“古鏡怎么會回答這種問題？”

只有顏石和黃軒知道，即便被拉著，王績那好奇寶寶般的眼神，也始終沒有從鏡子上移開……

（二）

前往長安的馬車上，王度端坐著閉目養神。王績也端端正正坐在馬車里，手中捧著那面神奇的古鏡，鏡面上覆了一塊黃綾。他口中不停念叨著：“古鏡古鏡，我和王度誰才是太原王氏第一帥哥？”

“古鏡古鏡，世間到底有沒有神鬼妖魔？”

“古鏡古鏡，你究竟有什么神異之處？”

“哥，古鏡是不是壞了？我和它聊了一路，它都沒有反應。”王績可憐巴巴地看向自己的哥哥。

“古鏡有靈，持之百邪遠人。”王度終于忍不住說了一句，“如果古鏡顯靈，說明現場有邪魔！你覺得，邪魔是你還是我？”

王績縮了縮脖子，終于不說話了。

此時，古鏡內，顏石和黃軒看著終于熄滅的紅燈，長舒了一口氣。

“想不到，喚醒鏡靈的口令竟然是‘古鏡古鏡’。”黃軒無語道。

“這個設定也太隨意了。王績只要一念叨，古鏡就會被喚醒，能傳音的紅燈隨之亮起，嚇得我大氣都不敢出，憋死我了。”顏石心有余悸道。

黃軒苦笑一聲：“我覺得王績還會有動作，不知道他又要給我們出什么難題？”

“管他呢，總比現在啥也看不見強。”顏石瞪大眼睛往外瞧，但古鏡的鏡面被黃綾覆蓋，眼前都是暗色。

馬車行進了很久，終于緩緩停了下來。

“前面就是長樂坡了，我朋友程雄在這里有處宅邸，今晚我們就在他家借宿。”這是王度的聲音。

“那我要把古鏡帶上，放馬車里可不安全！”這是王績的聲音。

“隨你吧。”王度無奈道，“只要你別隨意拿掉鏡上的黃綾就行。”

很快，馬車的顛簸停止了。隨后，鏡外陸續響起主人的迎客聲、賓主的寒暄聲、邀酒開宴聲、大醉歡愉聲。當所有的喧鬧終于停歇，古鏡似乎也被擺到了某個地方，穩穩地立住。

“哥，君子以鏡正衣冠，這沒錯吧？”王績的聲音再度響起。

“當然。”王度的聲音略帶酒意。

“古鏡也是鏡，這也沒錯吧？”王績繼續說。

“當然。”王度遲疑了一會。

“那我借用一下古鏡，正一下衣冠，沒毛病吧？”

“好吧。”

得到允許后，王績喜笑顏開，立刻走到古鏡前，揭開覆在上面的黃綾。

就在一瞬間，古鏡上白光迸起，徑直朝門外射去。隨后，遠處傳來了女子的驚叫聲。王度和王績急忙追去，卻只見夜色深沉，不見人影！

（三）

“剛才發生了什么？你看清了嗎？”古鏡之內，顏石激動地叫著，“一道白光，莫非是什么邪祟？”

“我什么也沒看到，不過古鏡應該把畫面記錄下來了，我們可以看回放！”黃軒冷靜道。

“這也行？你什么時候發現古鏡有回放功能的？”顏石驚訝道。

“白天，王績問誰更帥的時候。我當時挺好奇的，就看了一下回放畫面。”黃軒慢悠悠地回答。

“那你覺得誰更帥？”顏石好奇地問。

黃軒并沒有回答這個無聊的問題。隨著他的操作，他們眼前出現一個畫面：一名白衣侍女在遠處偷看王度和王績所在的房間，當王績揭開黃綾時，古鏡的驅邪功能被觸發，白光迸出，白衣侍女慘叫一聲，掩面逃離。

“原來如此。接下來的問題是，我們怎么找到這名白衣侍女？畢竟我們在古鏡里，不能飛出去抓人。”顏石很糾結。

“別擔心，等王績回來就有辦法了。”黃軒胸有成竹道。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一無所獲的王績和王度回到了房間。王績腳步不停，直奔古鏡：“古鏡古鏡，剛才到底發生了什么？”

這一次，顏石和黃軒看著亮起的紅燈，發出了聲音：“有妖窺探，略施薄懲。”

“古鏡居然真有鏡靈！”王績驚呼道，接下來就是他連珠炮式發問，“古鏡古鏡，誰是當朝第一才子？我和王度誰更帥？世間到底有沒有神鬼妖魔？你究竟有什么神異之處？剛才那道白光是怎么一回事？你是怎么發現妖怪的？你對妖怪做了什么？”

顏石和黃軒看著這個把路上所有問題又重新問了一遍的好奇青年，一致決定不理他。

“在下太原王度，與府邸主人程雄為友。今府邸有妖物，王度不敢不理，有請鏡靈相助。”王度對著古鏡一躬到地。

古鏡沒有反應。

王績擠到古鏡前，得意道：“哥，我早就發現了，要說‘古鏡古鏡’，鏡靈才會有反應！”

“這……”王度難得扭捏了一會，還是相信了王績的說辭，“古鏡古鏡……”

看著一向端方的王度也念起了“咒語”，顏石和黃軒都憋不住笑，立刻回答：“吾在。”

“府中妖物在何處，還請鏡靈指點。”王度再次一躬到地。

下一刻，古鏡的鏡面上浮現出窺探的人影，迸出的白光，以及掩面逃離的侍女。

“請古鏡除妖！”王度又一次行禮。

古鏡沒有反應。

“古鏡古鏡……”王度只好再次尷尬地念起“咒語”。誰料王績大笑起來：“除妖而已，這有何難。哥，看我的！”

（四）

“你知道除妖功能怎么開啟嗎？”顏石好奇道。

“我不知道啊，感覺是自動觸發的。”黃軒研究了半天，一無所獲。

“被動技能啊？那王績怎么除妖？”顏石犯愁了。

“過一會不就知道了？”黃軒放棄了研究。

“過一會你就知道了！”古鏡外，王績先找來黃綾遮蓋住古鏡，再猛地揭開。

房間里沒有任何動靜。

“好了，不在這個房間。接下來，我們只要按照這個辦法，在所有的房間都試一次，不就能找到妖邪了嗎？”王績一臉得意。

“對啊，我怎么沒想到？”鏡內鏡外，黃軒、顏石和王度都恍然大悟。

當主人程雄以宴席為名，聚齊了家中所有的賓客侍從后，王績捧著蓋好黃綾的古鏡，當眾宣布了自己的除妖計劃。就在這時，一名端莊秀麗的白衣侍女出聲：“程府君，兩位王公子，不用找了，你們要找的妖物是我。”

全場皆驚，只有王度和王績神色不變。二人對視一眼，將手緩緩伸向了黃綾。

“公子且慢。我被古鏡照過，命不久矣。請二位允許我講完自己的故事，保留人形死去，可以嗎？”白衣侍女緩緩施了一禮。

“好！”王績端著一盞酒，放到白衣侍女身前，又迅速回到古鏡邊。

“我的本體，是華山府君廟前大松樹下的一只狐貍，修煉千年，變幻人身。剛能變幻時，我經常迷惑行人，因此被華山府君驅逐。逃亡后，我流落人間，被陳家收為義女。陳家待我很好，我過了很長時間的凡人生活。后來因為所托非人，我只能再次逃亡，僥幸在程家當了侍女……”白衣侍女以袖遮口，飲了一口酒，“后面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

“你剛能變幻時，經常迷惑行人，難道沒有為禍一方？”王度厲聲喝道。

“沒有，我只是變成人，和行人嬉鬧而已，從來沒有傷過一人。因為我自始至終，只想知道當一個人是什么滋味。”侍女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起身揮袖，邊歌邊舞，“寶鏡啊寶鏡，你奪去了我的生命；我才剛會化成人形，才剛用上人類名姓；人類活著縱情歡樂，死時卻知道不要傷心；我今天能以人身而死，也算是妖生之幸。”

一曲未完，侍女已命力耗盡，摔倒在地。

王度急忙扯過古鏡上的黃綾，大步上前，蓋在侍女的身上。黃綾之下，侍女的身體似乎在慢慢變小……

勸散了賓客，王度和王績相顧無言。

“哥，要揭開看看嗎？”王績小聲問。

“不了。她想當一回人，就滿足她的遺愿吧。”王度嘆了口氣。

“哥，你說妖為了修煉成人，真的愿意付出一切嗎？”王績問。

“自然也有興風作浪、危害人間的。”王度沒有直接回答。

“那算是對人間因愛生恨嗎？”王績又問。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些東西，妖若是求而不得，人就得好好珍惜。”

“哥，我想把這個故事寫下來。”

“不行。”

“為什么？”

“因為我要先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