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籍“游擊戰”

譚國倫

“書卷多情似故人，晨昏憂樂每相親。”書籍于我，就像老友一樣，不離不棄，晨昏相守，愁苦與共。

20年前，我從部隊轉業時，啥行李都沒要，就帶了兩大包書回河北廊坊。書陪伴著我12年的軍旅生活，豐富了我的頭腦，也促進了我的成長。

那時，家里房子小，只有兩室，兒子占了一間，我的書房夢自然無法實現。在愛人的強烈要求下，我對家里的書實行了“精兵簡政”和“否定之否定”，只留下精華，將其余的忍痛處理掉。

但我愛看書，也愛買書。風物志、歷史傳記、文學作品、名人軼事、自然地理、風光畫冊……都是我喜歡的，漸漸地，家里的書又多了起來。

越來越多的書放到哪里？最終都成了“散兵游勇”歸入房間的各個角落。我就像游擊隊長一樣，帶它們“打游擊”。

兒子的領地是不好“侵犯”的，所以我的“戰友”們只能“夾縫中求生存”——床廂里藏著看過、沒看過的陳年舊書，床頭柜上擠著一摞摞新書，門廳柜里放上“精華本”，電腦桌上擺著“豪華本”，沙發靠背上面有些“簡裝本”，電視柜下面也堆滿了書，就連沙發坐墊上也有雜志……用愛人的話說，家里犄角旮旯里都是我的“破”書。

“枕上詩書閑處好”，這樣散亂的狀態，大大方便了我讀書。書是信手拈來讀為好，所以每摞書最上邊的那一冊總會被我優先“光顧”，看完之后，下面那一冊才能“升級”，直到把一摞書全部看完，才將它們安置到床廂或門廳柜里，實現駐地“換防”——這兩個地方，才是它們最終的“根據地”。

2006年，我家的小房子換成大房子，兩室變成了三室。我很開心——終于要有一個“書房”了。誰知，還是高興得太早了，愛人早有規劃：兒子從小房間升級成大房間；中間的小屋讓她收拾成了整潔的“客房”，一床一柜，干凈利落。愛人家親戚較多，來客頻繁，因此客房堅決不讓我染指。于是，我的那些“戰友”只能跟著我繼續“打游擊”。

愛人愛干凈，明面上不允許雜亂無章。每次我把書放在抬眼能看得見、伸手能拿得到的地方，弄得家里亂糟糟的感覺，她都不免惱火：“這個家沒有你這些‘破書不行，是嗎？趕明兒全給我清走！”

我據理力爭：“咱們家得感謝這些書，正是因為有它們，我才有了知識，才能奮斗出現在的甜蜜事業和美好生活，你們娘兒倆都是沾光的。”

愛人反應更快：“那它們該退休了，別老占著個地方。”

我趕緊補上笑臉：“咱總不能過河拆橋吧？”

“你少來，趕緊的，該清快清，要讓我清就全扔掉。”

家不是講道理的地方。面對愛人“威脅”時，我一般會找個空箱子，將明面的那些書收好放起來，等過幾天愛人心情好了，再把它們請出來。

兒子上大學以后，他的書柜被我的“游擊隊”逐步占領。我把他的那些青少年讀物和教輔書籍，統統清出來送給親朋好友的孩子，然后把我的“戰友”們安置進去。但兒子寒暑假回來，又會把我的“游擊隊”轟出來，把他買的書放進去。兒子有愛人庇護，我也是惹不起的。

2017年夏天的一個下午，我們外出歸來。剛一進屋，就如同進了桑拿房，屋子里蒸汽彌漫，已然“水漫金山”。原來，家里的水管老化斷裂，所有房間都進了水。過了些日子后，家里開始彌散著霉腐怪味，但誰也不知道怪味是從哪里來的。

偶然間，我看見床腳有白霉粉末，掀開床鋪一看，原來是床箱因為之前的浸水發霉了。而我之前藏在里面的那些書，全成了“霉餅”?“發面饅頭”“自來卷”“黑面書生”，只能全部處理掉。這讓愛書如命的我心痛不已，也因此難過了很久。

2018年初，我在報社的工作重新調整后，有了更多的時間從事寫作，也有了更多的時間閱讀。這些年，因為熱愛讀書、愛好寫作，我的文章時有發表，有的獲了全國大獎，還出版了一部長篇小說……讀書更有了成就感。

這么多年的“游擊戰”，怎么也該有個說法，不能再這樣耗下去了。于是，我準備了充分的理由，待愛人心情好時和她“談判”——

“張蘭英同志，你想咱家得有個什么樣的兒媳婦呢？”

“當然是知書識禮，賢良淑德的。”

“那咱家首先應當是個什么家庭呢？”

“過日子的家唄！”

“那是一方面，我說是對咱家的定位。”我振振有詞，“就是咱們家以什么品質形象，出現在兒子未來的女朋友面前——是小市民之家、知識文化之家，還是城市商人之家？這些都決定了未來兒媳婦怎么看咱們家，影響著你兒子會找個什么樣的對象……”

“當然是知識分子家庭了。”兒子不知何時進了屋，“我也愿意找一個知識分子家庭的女生來咱們家。”

愛人不正面“應戰”，但同意在不久的將來，好好裝修出一間書房，體現出家里的書卷氣息。而且，她也默許了維持現有隨手都是書的局面。

一家人達成共識后，我和我的“游擊隊”總算要結束20年的游擊戰了，那些“戰友”也將會有穩定的“根據地”。同時，為了我們“知識分子之家”的目標，我會在“戰友”的陪伴下，繼續讀好書，用好書，寫好書。

（作者單位：廊坊日報社）

編輯/李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