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語言表達中詞語選擇的藝術，提高理解和運用詞語的能力

周巧紅

知識拓展

導語

劉勰在《文心雕龍》里云：“夫人之立言，因字而生句，積句而為章，積章而成篇。篇之彪炳，章無疵也；章之明靡，句無玷也；句之清英，字不妄也。振本而末從，知一而萬畢矣。”詞語是語言的建筑材料，是造句、成文的基礎。詞語的選用，不僅講究用“對”，還要講究用“好”；既要準確，又要鮮明生動。古人早就留下了“煉字”的佳話，如杜甫“為人性僻耽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盧廷讓“吟安一個字，捻斷數(shù)根須”等，不一而足。

內容講解

同學們在閱讀文本時，要學會探究詞語。

一、咬文嚼字知詞義

概念義是詞語的主要意義。一些意義相近的詞語，要仔細辨析它們詞義的范圍大小、輕重、側重等方面的不同，力求選用最合適、最恰當?shù)脑~語。

例：（1）（孔乙己）便排出九文大錢……（2）他從破衣袋里摸出四文大錢……

排：一個挨一個地按次序擺。“排”字表現(xiàn)了孔乙己作為穿長衫者的優(yōu)越感，表示自己分文不少，是個規(guī)矩人，同時還有讀書人的驕傲與自尊，雖和短衣幫同處一室，但依舊要高人一等。心理上的自我“優(yōu)越”與實際的拮據(jù)窮酸形成強烈對比，凸顯孔乙己的可悲可嘆。

摸：這里指用手探取、尋找。“摸”顯出孔乙己窘迫的境況，他被丁舉人打折了腿，從肉體到精神都遭受了極大的摧殘，陷入窮困潦倒、已近末路的悲慘境地，只能“摸出四文大錢”。與前文“排”形成鮮明對比，能更鮮明地刻畫出孔乙己的形象特征。

二、咬文嚼字明用法

主要考查以下方面：第一，適用對象。比如“愛護——愛戴”，“愛護”的對象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愛戴”的對象則只能指人，并且常常是領袖、師長等有威望的人。第二，搭配關系。比如“質疑——置疑”，后者一般只與否定形式搭配，如“不容置疑”“毋庸置疑”“無可置疑”等，前者則沒有這樣的限制。第三，語法功能。如“必須——必需”，“必須”是副詞，只能修飾謂語；而“必需”是動詞，能用作定語、謂語，或構成“的”字詞組作賓語。

例：四百多年里，它一面剝蝕了古殿檐頭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門壁上炫耀的朱紅，坍圮了一段段高墻，又散落了玉砌雕欄，祭壇四周的老柏樹愈見蒼幽，到處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得自在坦蕩。

長久的歲月中，因為遭受風雨霜雪的侵襲、異物外力的破壞，“琉璃”表面被損壞而變得斑駁。“剝蝕”是剝落而逐漸損壞的意思。“剝蝕”的既是琉璃外在的形貌，也是其內在的“浮夸”；“朱紅”本是鮮亮、濃烈的顏色，逐漸褪色而暗淡，“淡褪”的既是色彩和光華，也是其“炫耀”的氣質；堅固的“高墻”也沒能抵抗住歲月的磨礪，一一“坍圮”；“玉砌雕欄”，往日的精致、高貴，最終依然“散落”得七零八落。

每一處詞語搭配都很妥帖、恰切，凸顯出滄海桑田之后的平淡、沉靜，也表現(xiàn)出“我”面對不幸，痛苦迷惘后渴望淡然、灑脫面對生活的復雜心境。詞語搭配合理，能夠展現(xiàn)出語言豐富的意蘊。

三、咬文嚼字辨語境

詞語選擇固然要明詞義，看搭配對象，看語法功能，但我們更應結合語境來作出選擇。

例：詩人牛漢講過一件事：一天，他正在寫詩，孫女突然傷心地大叫：“爺爺，花? ? 了！”牛漢以一個成年人的權威口氣糾正道：“不對，應該說‘花謝了！”小孫女堅定地抗議：“花真的是? ? ? ? ? ? ? ? ? ? ? ? ? ? ? 了，花就是燈！”他一聽如五雷轟頂一般，驚愕得啞口無言。

“謝”“落”“滅”哪個字用在橫線處好？從搭配習慣看，應選“謝”“落”，但孫女每天從人關燈、滅燈的現(xiàn)象，懂得了滅的含義：滅就是失去光亮，所有看得見的美好的東西都由于“滅”而頓然消失。燈和花，對她來說，都是一種亮麗的存在。結合語境，這句話不但無語病，還是絕妙的佳句。

四、咬文嚼字品情感

詞語的感情色彩，主要是指褒貶色彩，褒義詞是帶有表揚、喜愛、肯定、尊敬等感情的詞語，貶義詞是帶有貶斥、厭惡、否定、鄙視等感情的詞語。除此之外，還有很多不含情感傾向的中性色彩的詞語。有時根據(jù)語境，可能會貶詞褒用，或褒詞貶用。

例：但是，如果反對這宅子的舊主人，怕給他的東西染污了，徘徊不敢走進門，是孱頭；勃然大怒，放一把火燒光，算是保存自己的清白，則是昏蛋。不過因為原是羨慕這宅子的舊主人的，而這回接受一切，欣欣然的蹩進臥室，大吸剩下的鴉片，那當然更是廢物。

“污染”“孱頭”“昏蛋”“廢物”都是帶有非常鮮明的貶義色彩的詞語，直接表露出魯迅對這三類人的鄙視和憤怒。“徘徊”“勃然大怒”“羨慕”“蹩”等中性詞在這里也帶上了感情色彩，透露出強烈的諷刺鄙視意味。

五、咬文嚼字看語體

詞語的語體色彩分為口語和書面語兩種基本類型。口語多用于日常交談，也常用于比較口語化的文學作品和一般文學作品的對話描寫，顯得平易、自然、親切，具有濃郁的生活氣息。書面語則用于比較莊重和正式的交際場合，如果用于文學作品，則顯得莊重、典雅、古樸。

例：他對高媽有相當?shù)呐宸X得這個女人比一般的男子還有心路與能力，她的話是抄著根兒來的。

“抄著根兒”，北京方言，形容徹底、透徹。《駱駝祥子》中運用了很多北京當?shù)氐目谡Z方言，讓讀者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親切感。“抄著根兒”生動形象地刻畫出“高媽”這個人物的性格特征。

詞語的選擇做到最合適、最恰當，就是要最能準確刻畫景物特征，最能營造意境，最能貼合人物形象，最能表現(xiàn)情感。

選文賞析

孕婦和牛（節(jié)選）

孕婦牽著牛從集上回來，在通向村子的土路上走。

牛與孕婦若即若離，當它拐進麥地歪起脖子啃麥苗時，孕婦才喚一聲：“黑，出來。”黑是牛的名字。

孕婦懷孕了，越發(fā)顯得嬌貴，越發(fā)任性地愿意出去走走。婆婆總是牽出黑來讓孕婦騎，怕孕婦累著身子。

黑也懷了孕啊，孕婦想。但她接過了韁繩，她愿意在空蕩的路上有黑做伴。她和它各自懷著一個小生命，仿佛有點兒同病相憐，又有點兒共同的自豪感。于是，她們一塊腆著驕傲的肚子上了路。

孕婦從不騎黑，走快走慢也由著黑的性兒。當她走得實在沉悶才冷不丁叫一聲：“黑——呀！”她夸張地拖著長聲，把專心走路的黑弄得挺驚愕。拿無比溫順的大眼瞪著孕婦，孕婦無聲地樂了，“黑——呀！”她輕輕地嘆著，平原頓時熱鬧起來。

像往常一樣，孕婦從集上空手而歸，伙同著黑慢慢走近了那牌樓，太陽的光芒漸漸柔和下來，涂抹著孕婦有些浮腫的臉，涂抹著她那蒙著一層小汗珠的鼻尖，她的鼻子看上去很晶瑩。遠處依稀出現(xiàn)了三三兩兩的黑點，是那些放學歸來的孩子。孕婦累了。在一個巨大的石碑上坐下，黑又信步去了麥地閑逛。

這巨大的石碑也屬于那個王爺，后來這石碑讓一些城里來的粗暴的年輕人給推倒了。石碑躺在路邊，碑上刻著一些文字，字很大，個個如同海碗。孕婦不識字，她曾經(jīng)問過丈夫那是些什么字。丈夫也不知道，丈夫只念了三年小學。于是丈夫說：“知道了有什么用？一個老輩子的東西。”

（選自《鐵凝精選集》，有刪改）

賞析

鐵凝《孕婦和牛》是一篇清新秀潤而不失厚重深沉的文章。其語言樸素洗練而又富有表現(xiàn)力。

1.詞語選用準確、恰當。作者注意到了詞語的細微差別，準確地刻畫出牛的形象特征。如：“當它拐進麥地歪起脖子啃麥苗時”，“歪”起脖子，而不是“直”起脖子啃麥苗，就準確地寫出了牛吃麥苗的樣子，顯示了牛的自由自在。

2.注意了詞語的用法、搭配。如：“她輕輕地嘆著”，“輕輕”指用很少力量或壓力，也可指溫和地、溫柔地。這里孕婦聲音輕、溫柔，所以嘆氣聲與“輕輕地”搭配。

3.注意了詞語的感情色彩。如：“越發(fā)顯得嬌貴，越發(fā)任性地愿意出去走走”，“任性”本是一個貶義詞，但這里卻化貶為褒，寫出了受婆婆寵愛的媳婦懷孕后的自豪和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