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林風眠、吳冠中看中國油畫與國畫之間的關系

西方油畫自明萬歷七年（1579）由意大利傳教士羅明堅帶入中國，至今已有四百多年歷史。油畫在中國的發展趨向于成熟，但在中國這片有著深厚民族底蘊的土地上，應該生長出具有中國特色的油畫。顯而易見，經過長時間的發展，中國油畫已經與國畫產生了激烈的碰撞，油畫與國畫的關系也日益復雜。在林風眠與吳冠中等人的不懈努力下，中國油畫的發展別具中國本土特色。基于上述情況，本文將中國油畫與國畫之間的關系作為主要研究內容。

一、中國油畫與國畫的相遇

由于海上航行的開通和商貿往來，西方傳教士隨之而來，由此，油畫圣像和其他西方美術品一起被帶入中國，最早傳入我國的西方油畫即是圣母像。清初時，西洋畫受到了人們的歡迎與關注，而后傳教士郎世寧等人受到賞識成為中國宮廷畫師。郎世寧根據中國人的欣賞習慣因地制宜，將國畫的畫法加入西畫創作中，與國畫中的“西法參之”相對一致。傳教士給中國帶來的影響是巨大的。

乾隆晚年禁止宗教傳播，西洋傳教士的歷史使命由此終止，但油畫的傳播并沒有因此被制止。民國年間，西洋畫在中國大放異彩，新文化運動的開始使人們掙脫了以往的束縛，試圖從繪畫中尋求救亡圖存的道路，由此中國畫與西畫之間的關系出現了新的變化，中國繪畫在中西碰撞與融合下發生了巨大變化。

1926年林風眠自歐洲留學歸國后，他不斷地反思、尋找，繼而突破留學時的藝術表現手法，引進西方的繪畫語言，并在不斷探索中走向中西融合的道路。在西方現代藝術強烈沖擊的背景下，中國油畫的步伐走得尤為緩慢但仍在前進。20世紀70年代之后，吳冠中接續林風眠繼續開拓，將水墨畫推至新的階段，顯示出獨特的意蘊與新意。

二、中國油畫與國畫的交融與發展

（一）中國油畫與國畫的交融

談到中國油畫，它是受到中華大地土壤滋潤的，從繪畫的風格上講，獨具中國風的油畫是畫家努力的方向。中西的生活習慣、所接受的文化、飲食都是大相徑庭的，更不用說各自傳承了千百年的文化了。中國畫家的油畫作品應該有自己的文化特色，與生活的環境、文化的熏陶進行融合，表現出中國文化韻味。在中國土生土長的藝術家也在努力將油畫變為更具民族特色的本土化的中國油畫，在吸收中華文化的同時從土生土長的國畫中汲取營養，將國畫語言與西方的油畫語言相結合。

在用色上，油畫本身就有自己獨特的特點，中國畫則不同，運用大量水墨元素，尤為講究墨色的運用，又將墨分五色，即焦、濃、重、淡、清，利用墨與水的不同比例變化出千姿百態。以著名油畫大師董希文先生的代表作《開國大典》為例，整個畫面中的色彩幾乎看不出西方油畫色彩的豐富變化，而是采取了國畫的色彩運用，以柔和簡練的色彩對整個畫面進行概括，整個畫面以紅黃藍為主色調，在整個畫面上用平鋪的大色塊進行對比，從中尋求畫面的和諧統一。油畫在追求本土化的同時要將自身的技法運用純熟，才能避免華而不實。

（二）中國油畫與國畫的發展

林風眠的繪畫創作既包括油畫也包括國畫，是國內最早進行繪畫變革的畫家之一，對我國現代繪畫藝術產生了重大影響，他是當之無愧的中國現代繪畫藝術之父。林風眠結束法國勤工儉學回國之后，在中國藝術教育領域也做出了一番成就。出任國立北平藝術專科學校（現中央美術學院）校長期間，林風眠發起了史無前例的“北京藝術大會”，并且在《東方雜志》上發表論文《東西藝術之前途》，文章從藝術的起源說明藝術的由來，又通過比較方法梳理出東西藝術的相同點和不同點，并提出了東西藝術調和與互補的藝術主張。林風眠對繪畫語言形式的不斷探索潛移默化地影響著當時的人們，尤其是影響了當時的國內藝術家，這對中國繪畫的發展產生極為重要的影響。

林風眠的畫中借鑒了國畫以線造型的特征方法。線條是中國傳統繪畫中最基本的表現形式，用簡單的線條就能勾勒出畫面中人物美妙生動的形象。正如林風眠女性題材的仕女系列畫作，《斜臥仕女》（見圖1）僅用簡單的線條就將仕女的優美姿態準確、形象地描繪出來。林風眠將中國傳統文人畫的精神內涵與西方的色彩造型等理念融合，林風眠畫面中的形象幾乎都是簡化的，以結構和動態的個性特征為主，雖保留物體形象的自然特征，卻也進行主觀的加工，使畫面的意象氣息更加濃厚。林風眠的線描風格雖與傳統的文人畫風格不同，卻也獨特，有速度、有力量，動感強烈，亦方亦圓，用線條表現出強烈的情感，在中西結合中形成自己獨特的繪畫風格。

吳冠中早年師承林風眠、潘天壽，并吸收了早期“中西結合”的思想。吳冠中認為：“油畫的民族化和國畫的現代化其實是孿生兄弟，當我在油畫中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時，將它移植到水墨中去，有時倒相對地解決了。”求學期間的開放式教育，使吳冠中既學習了西方繪畫，又沒有落下國畫的學習，為吳冠中的“中西結合”埋下了伏筆。東西方不同的文化傳承、不同的歷史底蘊致使孕育出的藝術風貌也迥然不同，吳冠中一直在尋覓二者之間的溝通橋梁。其中線的突破正是吳冠中水墨畫的邏輯起點。吳冠中不斷在這條道路上探索，在不斷完善自身表達油畫語言的同時探索著新的路徑。從1981年的水墨畫《大漠》（見圖2）中可以看出，他將中國水墨畫中的流動性、線條與油畫結合，用不同的媒介表現出不同的繪畫形式，將國畫中的藝術特色與油畫相結合，又形成一種新的表達方式，但無論用什么媒介或者形式來表達，其中所傳遞的情感是不變的。

吳冠中的油畫蘊含了中國畫的意境，《白云與白墻》（見圖3）只用簡練的線條就勾勒出徽派建筑的屋檐，屋檐用一點透視，體現出強烈的縱深感。運用寫意的手法、點線面的方式來表現整個畫面，在西方油畫的繪畫技法上，運用國畫的筆墨法和寫意性，提高并豐富了繪畫的表現力。與油畫相比，國畫更具藝術性。國畫的藝術表現力有其獨特之處，用獨特的繪畫技巧塑造意境，在表現畫面時，注重情感的抒發。吳冠中將國畫意在筆先的特點很好保留在畫面上，不拘于具象形態的表達，而追求畫面的寫意性。正如齊白石所言：“作畫妙在似與不似之間，太似為媚俗，不似為欺世。”

三、學習與借鑒

從林風眠先生說起，提倡中西融合，是為開拓者。林風眠將西方油畫的特點與中國畫的特點相結合，他主張以西方之長補東方之短，以東方之長補西方之短，即將東方之情緒與西方之形式相結合，以創造有中國畫之情緒兼具西方之形式美感的作品。林風眠認為，東方的藝術重在寫意，而西方以寫實為主。東方的藝術注重表達作者的主觀情感，將作者的情緒表達融入畫中，寓情于景；西方的藝術則注重客觀現實，以現實為依據模仿，追求逼真的效果，強調寫實。中西方藝術之間的調和確實是一種很好的選擇，在體現中國特色的同時保留了油畫本身的特性。在中西相結合的過程中并不一定說要體現中多西少或是中少西多，而是要根據畫面和作者想要表達的語言擇優選擇。

吳冠中先生在中西結合路上的造詣并不比林風眠先生低，二人既有相同之處又有不同之處，吳冠中先生顯然更注重畫面的形式美。吳冠中在創作時沒有過多的心理掙扎，只堅定且理性地追求將中國畫的筆墨意趣、虛實意境和西洋畫的塊面構成、形式美感結合起來，圍繞融會中西的創作理想從一而終地進行繪畫實踐。在吳冠中的畫中，中國傳統繪畫的意境與韻味十分強烈，中國傳統的水墨畫方法與油畫相結合，東方寫意與油畫相結合，營造出十分強烈的東方意味。

四、結語

從林風眠和吳冠中的藝術生涯和繪畫成果可以發現，在繪畫藝術的道路上，只有不斷實踐，才能逐漸探索出獨到的藝術語言。油畫與國畫雖然是兩種不同的繪畫媒介，但并不妨礙藝術語言的交融與碰撞。“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在繪畫語言中仍然適用。油畫與國畫相互借鑒與融合，二者雖有不同，歸根結底都是繪畫藝術，區別在于材質、內容、形式、精神、來源等的不同。油畫與國畫相融合是未來的發展趨勢，中國油畫若要扎根于本土，必然要汲取國畫之所長，為中國油畫注入活力。

（河北農業大學藝術學院）

通信作者：王海龍， E-mail ：1808131388@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