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海的詩

厚樸葉墜落地上的聲響

高山藥用植物園：一方秘境

所有藥用植物和我們同一個家族

它們也講究排行：一串紅，二丑，三步兩搭橋

四塊瓦，五爪龍，六角伸筋，七葉一枝花

有的像穿越千年的古賢士

白及、蒼術、射干，長袍迎風而立

薊。像獨來獨往的武士也有姐妹般的溫婉

她們叫玉簪、紫萁、蘘荷、鳳丫蕨

它們生長在土里與我們血脈相通

校正我們的骨骼和纖維。理氣寬胸，清熱解毒

止咳平喘，祛風濕，強筋骨。往往手到病除

秋陽下，灰色的厚樸葉墜落在

地上的聲響是厚重的

街邊剃頭師傅

今天有點霧霾，一頂遮陽棚

站在街邊的空地上，遮陽棚下

剃頭師傅穿一件迷彩服外套

看不清剃頭師傅手中的腦袋

猜得出那多半是顆老派的腦袋

那些打扮成明星在室內飛舞剪刀的

理發師，斷不會與剃頭師傅為伍

他們誰也替代不了誰

他們各有各的地盤，各有各的鋒利

在芭蕉鄉

在芭蕉鄉，只想芭蕉

芭蕉是一個女子或一群女子，會吟誦

易安的詞。能背起背簍把山路走疼

她們亮出的山歌比清江的水還多

無論你在山坳還是在屋旁

她們四季都是綠肥紅瘦

我曾拉住芭蕉的手問：可否與我遠行？

地鐵內

地鐵進站口，自助售票機前

三個人手里拿著草席，頭上戴著草帽

腳邊放著塑料桶和塑料袋

誰都會一眼看出他們的身份

他們順著操作程序購買地鐵票

下一站他們不是回到自己的老家

他們的下一站似乎永遠在路途

如家門口的溪水永遠在流動

他們早已習慣這種流動

他們的世界觀豎著一塊路牌

誰不是一直走在生和死的路上

過某農場

一望無際的黃豆黃了，豆莢爆裂

將農場的上空炸出數不清的窟窿

高速公路將豆田切割成兩塊

我們理所當然地談起豆腐、豆干

在中國人餐桌上的分量

一位年近花甲的老同事曾告訴我一個秘密

堅持每天吃一把黃豆，使他背起癱瘓的老伴

我愛豆漿的澎湃，愛它母性的味道

和一飲而盡的乳香

【作者簡介】李昌海，湖北潛江人，曾在《詩刊》《長江文藝》《星星》等刊物發表詩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