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中墨家思想研究與齊文化的現代價值

［摘 要］ 《管子》一書是戰國稷下學者的思想匯編，是匯集各學派思想的總集。前人對《管子》中儒、道、法、陰陽等各學派思想早有研究，但對墨家思想的研究較少。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通過《管子》與墨家思想的比較，總結出《管子》中不僅包含了墨家“尚賢”的思想，還吸納并改造了墨家的科技觀，實用性地吸收了墨家“節用”“兼愛”的理念?！豆茏印肺崭鲗W派思想，并將其改造，以與齊國國情相適應，使齊國不僅在政治、軍事、經濟上稱霸諸侯，在文化上塑造出的齊文化更是影響了后世，對我們當代建設文化強國也有著積極的作用。

［關" 鍵" 詞］ 《管子》；墨家思想；齊文化；文化強國

對《管子》的研究一直是學界所關注的問題，而對于《管子》一書的作者、成書年代和學派歸屬問題，學界也一直存在爭議，現在統一的觀點是“《管子》非一人之筆，亦非一時之書”，是一部從春秋管仲時代到戰國末年稷下學宮衰亡前匯集各學派思想的綜合性質的總集。因《管子》是各學派思想的匯編，學界開始對《管子》中包含的諸學派的思想進行研究。大多學者認為《管子》中主要吸收了道家思想、黃老思想、儒家思想、法家思想、兵家思想、陰陽家思想，尤其是黃老思想在《管子》中非常突出，而《管子》中的墨家思想很少被提及，或認為《管子》多是批評墨家思想。筆者認為《管子》中不僅吸收了墨家“尚賢” 思想，還吸納并改造了墨家的科技觀，實用性地吸收了墨家的“節用”“兼愛”的理念，墨家思想在《管子》中的地位相當重要，對齊國的崛起、齊文化的形成貢獻突出，不應將墨家思想從《管子》中排除。

一、《管子》中的墨家思想

《管子》中吸收各學派的思想，并將其進行改造，將不適應齊國發展的部分思想進行了修改，對墨家思想也同樣如此，不能因其對部分墨家思想的批判而忽視書中對墨家思想的繼承部分。《管子》中的墨家思想主要體現在“尚賢”、重視科技與“節用”“兼愛”方面。

（一）《管子》中的“尚賢”思想

《墨子·尚賢上》曰：“故國有賢良之士眾，則國家之治厚；賢良之士寡，則國家之治薄。故大人之務，將在于眾賢而已?！雹佟赌印氛J為國家治理的好壞關鍵在于賢良之士的多少。相似的言論在《管子》中也有明顯的體現：“凡人君所以尊安者，賢佐也。佐賢，則君尊國安民治；無佐，則君卑國危民亂。故曰：‘備長存乎任賢’。凡人者，莫不欲利而惡害，是故與天下同利者，天下持之?！眹矣匈t臣的輔佐才能安定，人民才能得治。

《墨子》中還有如何任用人才的措施?！捌┤粲娖鋰粕溆空?，必將富之，貴之，敬之，譽之，然后國之善射御之士，將可得而眾也。況又有賢良之士，厚乎德行，辯乎言談，博乎道術者乎，此固國家之珍而社稷之佐也，亦必且富之，貴之，敬之，譽之，然后國之良士，亦將可得而眾也。”（《墨子·尚賢上》）尊敬、贊譽賢良之士，并重賞他們，這樣國家的良士就可以增多，要對天下賢士以禮而尊之，用物質獎勵。《管子》在吸收這些思想的同時，在任用人才方面還提出用其所長的觀點?！豆茏印氛J為人才的獲取有兩個途徑，即國內與國外?！豆茏印ば】铩菲唬骸坝问堪耸?，奉之以車馬衣裘，多其資糧，財幣足之，使出周游于四方，以號召收求天下之賢士。”②派遣游士，出游四方，以求取天下的賢士?！豆茏印诽岢鋈椫鲝垼浩湟?，禮而尊之?！笆ネ醣岸Y以下天下之賢而王之?！雹邸凹俣Y之，厚而勿欺，則天下之士至矣。”④尊重并以禮相待，形成重視人才的社會氛圍，天下賢士將至。這與《墨子》中以禮相待，“國之良士，亦將可得而眾”，有同樣的意思。其二，注重物質獎勵。管仲將對人才進行物質獎勵視為“國策”?！懊裰苊饔谵r事者，置之黃金一斤，直食八石。民之能蕃育六畜者，置之黃金一斤，直食八石。民之能樹藝者，置之黃金一斤，直食八石。民之能樹瓜瓠葷菜百果使蕃育者，置之黃金一斤，直食八石。民之能已民疾病者，置之黃金一斤，直食八石?！藝咧笳咭病！雹賹τ屑夹g的人才給予黃金、糧食的獎勵，并且獎勵的黃金、糧食在當時還是很可觀的?！豆茏印ぐ娣ā菲唬骸皯c勉敦敬以顯之，富祿有功以勸之，爵貴有名以休之?！雹谝馑际怯觅p賜嘉勉敦厚恭敬之人，使其得到表彰和贊揚；用優厚的俸祿增加有功之人的財富，以此使其得到鼓舞和激勵；用尊貴的爵位來提拔有名望的賢才，使其盡得聲望和美譽。這正是《管子》對《墨子》中對賢士“富之，貴之，敬之，譽之”的繼承。其三，用其所長。《管子》認為：“使于人之所能為，則事成。”“使于人之所不能為，故其事敗。”③這是對墨家“尚賢”思想的發展。

（二）《管子》中的科技思想

《墨子·經上》篇和《墨子·經下》篇中有很多關于物理、數學、機械制造方面的論述，定義了力學中“力”和數學中“點”“線”“面”“圓”“方”的概念，解釋了光學方面小孔成像的原理。《墨子》對科技重視的思想被《管子》繼承，如《七法》篇曰：“不明于計數，而欲舉大事，猶無舟楫而欲經于水險也?！边@里的“計數”指的是數學，不懂數學知識，如渡河沒有船，不能治國理政。

《管子》在重視科技的同時，也對墨家科技觀進行了改造。墨家將杠桿原理運用到生產生活和軍事上，制成桔槔用于提水，制成一系列工具和武器用于筑城和戰爭。《管子》也繼承了這一系列做法，但更加務實，更多地將科技服務于農業生產?！豆茏印分械霓r業科技思想，注重尊重自然、順應農時，讓百姓安心于農業生產，“不務天時”“不務地利”，則“財不生”“倉廩不盈”。④將科技應用于修建水利工程，目的是減少洪澇與干旱對五谷的影響?！抖鹊亍菲袑⒆匀粸暮Ψ譃椤拔搴Α?，即“水，一害也；旱，一害也；風霧雹霜，一害也；厲，一害也；蟲，一害也”，并且認為“五害之屬，水最為大”⑤。為此，管仲強調要修建水利工程來減少洪澇與干旱對五谷的影響，并在與齊桓公的對話中提出了修建水利工程的時間、步驟以及注意事項?！豆茏印分羞€有關于鐵的記載，《管子·輕重乙》篇對開山冶鐵詳細描述道：“請以令斷山木，鼓山鐵。是可以無籍而用盡?！雹蘅撤ド侥緹?，鼓動風爐煉鐵。煉鐵之后，將其打造成農具和兵器，服務于生產生活和軍事?！耙晦r之事必有一耜、一銚、一鐮、一鎒、一椎、一铚，然后成為農。一車必有一斤、一鋸、一釭、一鉆、一鑿、一銶、一軻，然后成為車。一女必有一刀，一錐，一箴，一鉥，然后成為女?！雹哌@里的“銚”“ 鐮”

“ 铚”“ 鋸”等都是鐵器。

《墨子》記錄了先進的科學技術，并主要運用于生產與軍事中，墨家科技是理論與實用結合，而《管子》繼承了其實用性的一面，更好地服務于富國強兵、稱霸諸侯的目的。

（三）《管子》中的“節用”“兼愛”思想

《墨子·兼愛上》認為天下之亂起于“不相愛”，“若使天下兼相愛，國與國不相攻，家與家不相亂，盜賊無有，君臣父子皆能孝慈，若此則天下治”⑧。若父子、兄弟、君臣、各諸侯國都能相愛，天下則能得治?！豆茏印分杏小读⒄贰栋娣ā贰读⒄艛〗狻贰栋娣ń狻匪钠峒啊凹鎼邸?。《立政》篇曰：“兼愛之說勝，則士卒不戰?！雹嵴J為如果敵我不分的兼愛主張占了上風，那么軍隊就會喪失斗志。這里可見在《立政》篇中是否定“兼愛”思想?！栋娣ā菲唬骸凹鎼蹮o遺，是謂君心?！雹庖缶魅娑鴽]有遺棄地愛護撫恤各地臣民，這是對“兼愛”的肯定?！读⒄艛〗狻菲唬骸叭司ㄎ懵牸鎼壑f，則視天下之民如其民，視國如吾國，如是則無并兼攘奪之心?！闭J為君主如果聽從兼愛的主張，就會把天下的人民等同于自己的人民，把其他國家等同于自己的國家，這樣就不會產生兼并侵奪其他國的想法，這里是對“兼愛”思想的否定?！栋娣ń狻菲唬骸笆枪拭骶鎼垡杂H之，明教順以道之，便其勢，利其備，愛其力，而勿奪其時以利之。如此，則眾親上鄉意，從事勝任矣。故曰：兼愛無遺，是謂君心?！闭J為讓百姓信服君主、親近君主，需要君主先廣泛愛護百姓。《立政九敗解》篇是對《立政》篇的解釋，而《版法解》篇是對《版法》篇的解釋，所以對“兼愛”思想前者持否定態度、后者持肯定態度便不難理解了。

“兼愛”的態度不同，是因其面對的對象有差異而導致的。對其他諸侯國家和其他國家的百姓，《管子》認為“兼愛”的思想會讓君主和軍隊產生不想爭霸和喪失斗志；對本國國民，《管子》認為君主需要兼愛百姓，這樣百姓才會跟隨君主。可見對待不同的對象，《管子》對“兼愛”思想的態度也是截然相反，墨家提出“兼愛”的思想是希望改變各諸侯國相互侵伐的情況，國與國之間和睦相處，人與人之平安無事，整個社會是一個平等友愛的社會，這與齊國富國強軍、爭霸諸侯的愿望相違背。

《墨子·節用上》提出“節用”思想，目的是“去其無用之費”①，學界前賢多認為《管子》提倡“侈靡消費”而批判“節用”思想，如《管子·侈靡》篇認為“賤粟米而如敬珠玉，好禮樂而如賤事業”②。而也有學者提出《管子》中“侈靡”觀是一種消費觀，其需要在“地重人載，毀敝而養不足”（《管子·侈靡》篇）的情況下實施，侈靡消費的對象僅是富人，如果一國之人都侈靡消費，“則事不成而國不利也”（《管子·乘馬》篇）。侈靡消費不等于反對節用?！豆茏印こ笋R》篇認為侈靡或節用需要按具體情況而定，“知侈儉則百用節矣”。③除《侈靡》篇提倡侈靡消費之外，《立政》《治國》《樞言》等篇中均有與“儉財用，禁侈汰”類似的言論，而《七臣七主》中更是將“節用”列為明君的 “六務”之首。

綜上討論，筆者認為《管子》并未完全否定“兼愛”“節用”思想，而是更加實用性地吸收這些思想，“尚賢”思想和科技思想也是如此，將墨家思想改造得與齊國國情更加符合，運用到齊國的國家治理、農業生產或經濟消費等各方面。

二、齊文化與建設文化強國

齊文化是指周分封后至秦統一前齊國的文化，范圍是指戰國時齊國國力最強盛時的疆域。齊文化肇始于太公姜尚，至管仲而大成，《管子》為其代表作，可以說齊文化很大程度上體現在《管子》一書中。齊文化對中國文化的發展產生了巨大影響，中國兩千多年的封建文化體系在這里已基本構成。秦以后的思想、文化、學術，幾乎都可以在齊文化中找到源頭。齊文化的精髓已成為我們的民族精神和性格的一部分，至今還在持續地影響著我們。

文化興國運興，文化強民族強。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離不開文化強國的建設，而高度的文化自信是建設文化強國的基礎。因此，我們要特別重視挖掘中華五千年文明中的精華，弘揚優秀傳統文化，深入貫徹“兩個結合”，即堅持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這是增強我國文化自信的主要途徑。《管子》作為齊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更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一部分，對其進行研究是極為重要的。

《管子》吸收各家思想，并將其改造以適應齊國國情，服務于齊國發展。其包容性與開放性，也正是中華文化的特點。中華文化一直是在吸收周邊優秀文化來保證自身的先進性，也使得中華文明延綿數千年而不中斷。

在吸收外來優秀文化的同時，我們應深知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民族之根，是我們建設文化強國的自信之源。中國五千年的歷史中創造了諸多優秀燦爛的文化，但建設文化強國絕不是回到所謂歷史的輝煌，而是要立足現代視野，建設一個現代形態的文化強國，這就需要在發掘和梳理傳統文化資源的過程中提升現代性的闡釋能力，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齊文化作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一部分，應挖掘其包含的人才與科技思想，為現代建設“人才強國”“科技強國”提供文化依據，并不斷將其與現代社會相結合，使其成為文化強國建設的自信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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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黃露（1999—），女，漢族，安徽合肥人，安徽大學歷史學院中國史2021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史。

作者單位：安徽大學歷史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