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粉彩瓷裝飾繪畫中人物畫的運用探析

摘 要：陶瓷是中華民族優秀的藝術瑰寶。中國的制瓷工藝發展到清代，在康熙、雍正、乾隆三朝達到了歷史最高水平。其彩繪裝飾中最常應用的題材人物畫，可直接體現清代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發展的水平，展現了清代人們的藝術審美傾向。清代各朝陶瓷裝飾上人物畫的色彩技法運用、題材種類、溝通布局、表現形式等亦存在細微差別。文章以清代道光年間粉彩瓷作品粉彩十二花神花口洗為例，先梳理清代粉彩瓷的起源發展、裝飾技法特點等；再分析清代粉彩瓷裝飾中人物畫的構圖與表現形式；最后以此作品中呈現的十二花神人物畫分析清代陶瓷繪畫中人物畫所呈現的歷史價值及文化藝術內涵。

關鍵詞：中國人物畫；清代粉彩瓷器；陶瓷裝飾技法；粉彩十二花神花口洗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3.10.035

中國陶瓷藝術的發展歷史悠久，陶瓷裝飾中人物畫的發展至清代更是達到最高點。清代在繼承明代青花五彩繪畫技法的基礎上在康熙時期將釉上五彩技術繼承并進行，為粉彩瓷的成功創燒奠定技術基礎。清代粉彩瓷裝飾繪畫的題材集中于人物畫，繼承之前的彩繪瓷人物畫的基礎并取得新突破，對近現代粉彩瓷裝飾中人物畫的創新發展產生深刻影響。

1 清代粉彩瓷的發展

中國瓷器從古至今因造型多變、工藝精湛等備受王公貴族的青睞。中國瓷器主要分單色釉瓷和彩繪瓷。單色釉瓷又分素瓷和色釉瓷，其中色釉瓷的裝飾繪畫不斷創新并融合中國畫畫風，為彩繪瓷裝飾繪畫技法創新打下基礎。粉彩瓷是具有獨特風格的彩繪瓷之一，其粉潤感源于彩繪時使用了含砷的化合物—玻璃白，產生的乳濁效果。粉彩瓷是利用滲入玻璃白各種彩料，在燒成的白釉瓷器的釉面上繪畫，經過第二次600～900度的爐火燒制而成的。因燒成的溫度較低，瓷器燒成后色彩柔和，也被稱作軟彩。粉彩初創于康熙晚期，盛燒于雍正、乾隆時期，延燒到清代晚期，成為清代瓷業生產發展的主流品種。

2 清代粉彩瓷的裝飾技法特點

粉彩瓷裝飾繪畫題材以吸收歷代文人畫風為主，制瓷藝人引用歷代名家的紙上繪畫技法，創作出畫面生動、題材豐富的粉彩瓷裝飾畫。康熙前期粉彩瓷裝飾繪畫保留了明末繪畫遺風，其裝飾技法以先勾線后平涂色彩為主；康熙中后期粉彩瓷裝飾繪畫則逐步偏向人物題材，繪畫線條挺拔有力、極富節奏感。清代粉彩瓷的裝飾繪畫技法中，突出應用了中國人物畫的繪畫技法，在題材上有肖像畫、道釋畫、仕女圖、歷史故事圖等。粉彩瓷裝飾中的人物畫繪畫強調氣韻生動、形神兼備，利用裝飾技法，通過環境、氣氛渲染等深刻展現人物的性格特征。清代初期，制瓷藝人多以借鑒或臨摹人物畫為主，將人物畫“搬”至粉彩瓷。隨著時代的發展，為達到形神相似的效果，制瓷藝人需要在粉彩瓷三維空間上進行人物構圖的再創作，因此開始借鑒中國畫的工筆重彩，主張結構嚴謹、線條流暢，講究色彩搭配，來充分表現人物的思想情感。例如，人物畫中的仕女圖側重仕女柔美優雅的氣質神韻，繪畫以秀麗明晰的五官、精致典雅的妝容、美麗多樣的服飾等為主，童子圖的繪畫則以天真爛漫的表情、粉嫩嘟嘟的臉型為主，而老者圖則以刻畫細膩的皺紋、身形的老態為主。制瓷藝人結合生活，繼承人物畫的表現手法、藝術形式、人文情懷等要素，進行提煉與再加工，賦予粉彩瓷最佳神韻。

3 清代粉彩瓷代表—粉彩十二花神花口洗（圖1）概述

清代粉彩瓷興起于康熙晚期至道光時期，粉彩瓷的傳世量雖然較少，但在雍正、乾隆時期亦出現了諸多精品、佳品。相傳道光皇帝為皇親國戚定制了大量精品粉彩瓷器。該時期粉彩瓷款識多見“齋制”“堂制”等；瓷器多以白色釉為底色，釉色的均勻度有欠缺，釉面不平整，會呈現波浪形式的釉面，相較于前期的粉彩瓷而言，顏色略有不同；瓷器紋飾上多見勾蓮開光紋飾，另繪有人文、山水、動植物等圖案。

3.1 粉彩十二花神花口洗及十二花神

粉彩十二花神花口洗是一件精美的清代粉彩瓷器，現藏于山東省汶上縣博物館。該洗器口徑長26厘米，寬18厘米，足徑長16.5厘米，寬11厘米，通高10厘米。該粉彩瓷為一洗器。器型為敞口花沿，高足，通體施白釉，胎質堅厚平滑，碗內底部粉彩繪魚藻紋飾，繪制金魚栩栩如生，象征年年有余。外壁均以粉彩繪制十二花神圖，將十二花神集于一器，顯出百花盛開、群仙雅集之姿。足部彩繪纏枝蓮紋，底款為“大清嘉慶年制”六字紅色篆書寄托款。

粉彩十二花神花口洗所呈現的十二花神具備十分生動的形態，各自都有獨有的特征和風情。具體如下：一是雞頭香，碗上的雞頭香花神形態優美，雞冠狀花朵呈現出粉紅色或淡紫色，花朵分別在枝條頂端或分叉處。二是紫薇花，紫薇花神身著長袍，盤踞在花葉之間，花朵為紫色或白色，成錐狀花序，細長婀娜，十分優美。三是蘭花，碗上的蘭花神線條流暢，身穿寬袍，手持嬌嫩的蘭花花朵，在碗的底部展現出優美的姿態。四是桐花，碗上的桐花神形態雄健，花朵重疊且分布密集，花瓣呈白色或淡紫色。五是荷花，江南水鄉的文化符號荷花作為凈化和清新的象征，是文人雅士宛若神物。碗上的荷花神身披暗紅色袍，手捧粉色荷花，向人們散發清雅之氣。六是菊花，菊花神為女神形象，頭頂著金黃的菊花花圈，身披青衫，手持風信子或菊花，輕舞于碗上。七是竹葉蘭，碗上的竹葉蘭神身姿曼妙，花開于竹枝間，盈盈一笑，宛若仙女一般。八是牽牛花，牽牛花神身形俊朗，在碗上深情注視著身旁盛開的牽牛花朵，花朵呈鐘形，粉色、紫色和白色相間。九是紫花郎，紫花郎花神身披水綠色長袍，手拿蛋形紫色的秋海棠，展現出節令鮮明的氣質。十是菊花，此處的菊花花神和第六個月份所述之菊花花神相同。十一是桂花，桂花花神手持黃色桂花，淺笑著露出美麗的牙齒，不但美貌動人，也充分展示出桂花的文化內涵。十二是蠟梅花，碗上的蠟梅花神細長婀娜，手拿喜鵲，重瓣的花朵舒展開來，芳香四溢。

3.2 粉彩十二花神花口洗人物畫的構圖

①布局和位置。粉彩十二花神花口洗中人物畫的構圖采用了層次分明的對稱布局，共分為三層。最上層為一環草木，鋪滿了淺綠色的葉子和細長的草木；中間是十二花神的造型，每個花神呈獨立的形態；最下層則是背景，使用了綠色、青色和粉色做秀麗的背景裝飾。而人物畫的位置則都位于洗器外壁中線位置，十二個花神圍繞在中心，形成美麗的環狀構圖，使得觀看者的目光能夠自然而然地聚焦在人物畫上。此外，中心位置的花神畫面更加詳細，巧妙地平衡了上下兩層的造型。

②細節描繪。粉彩十二花神花口洗的人物畫采用了十分豐富的細節描繪，這一特點體現在：每個花神的衣著飄逸、圖案細節豐富、花瓣和葉片的紋理精美、花朵部分呈現出立體感等方面。這些細節描繪不僅讓人在欣賞處感到美好的視覺效果，同時也體現了制作者對于人物畫的非凡而細致的造詣。

③顏色表現。粉彩十二花神花口洗人物畫的色彩運用非常巧妙，呈現出了極大的藝術效果。如背景部分的粉紅色和淺綠色使得人物畫更加明亮、生動；花神的衣著顏色飽滿、愉悅且協調，花卉和背景顏色相得益彰，構成了精細而非凡的色彩組合。

3.3 粉彩十二花神花口洗的圖案特點與風格特征

①粉彩十二花神花口洗的人物畫圖案特點。粉彩十二花神花口洗的人物畫圖案具有細節精細、衣紋褶皺自然流暢、動感十足和標志性特征等特點，通過這些特點，形象地構建了十二位花神的形象，展現了中國傳統文化中獨特的神仙風貌。首先細節精細。洗器上人物畫細節非常精細，每個神祇的服裝、發飾、姿態以及身后的花卉等都繪制得非常細致。例如，“八月桂花女神”手中拿著花，身旁的小仙女捧出一支菊，畫面中不僅可以看到花與仙女們的細膩形態和線條，還能感受到整個畫面的和諧。其次衣紋褶皺自然流暢。繪畫中飾著華美服飾的神仙們，其衣紋褶皺自然流暢，不會呈現生硬和僵化的效果。例如，“五月牡丹女神”的衣角舞動飄逸，柔美的線條表達出女神動人的風采。同時人物形象動感十足。人物畫繪制塑造了人物的動感和活力。最后人物標志性特征顯著。人物畫上的每位神仙都擁有其特定的標志性特征，如節令、神態、服飾、行動等。例如，“三月杏花女神”手持杏花，身著粉色華服，腰間系著彩帶，形象鮮明、可愛。

②粉彩十二花神花口洗的人物畫風格特征。粉彩十二花神花口洗的人物畫風格特征主要表現在寫意與寫實相結合，線條流暢與形象美感，淡雅柔和和高雅簡潔等方面。這些特點不僅體現了制造者的審美趨向和文化傳承，也足以成為當今藝術家們的學習和借鑒對象。首先寫意與寫實相結合。粉彩十二花神花口洗的人物畫在表現人物形象上，既注重精細寫實，也包含著濃郁的寫意風格。例如，“七月荷花神”的衣服、頭飾、背景的荷葉等細節都采用了精細寫實的手法，而整個畫面的色調和氣氛卻是濃烈的寫意風格，給人留下美好的印象。其次線條流暢，形象美感。粉彩十二花神花口洗的人物畫線條流暢，形象美感。例如，“十月菊花女神”的大氣簡潔的線條讓整體畫面看起來干凈利落，并體現了藝術家的個性和審美追求。同時人物形象淡雅、柔和。粉彩十二花神花口洗的人物畫以淡雅、柔和的色調和層次感見長。例如，“九月菊花女神”身穿著淡黃色的寬大長袖袍，背后有一種墨綠色的半遮面紋樣，給人以和諧、寧靜的感覺。最后筆觸透出的簡潔、高雅。粉彩十二花神花口洗的人物畫不但技法精湛，而且筆觸透出了深遠的高雅意境，把短暫的時間凍結在畫面中。例如，“四月梅花女神”姿態瀟灑，顯得自然流暢，不見絲毫人工筆致，讓人眼前一亮。

4 清代粉彩瓷裝飾中人物畫的構圖與表現形式

4.1 清代粉彩瓷器中人物畫的表現手法

清代粉彩瓷器中人物畫的表現手法主要包括精細寫實、姿態多樣、色彩濃郁和列陣背景等方面，這些手法的運用，既彰顯了制作者的豐富想象和藝術技巧，又能很好地表現出清代人物的風貌和時代氣息。

①精細寫實。清代粉彩瓷器中的人物畫追求細節的寫實表現，通過線條勾勒描繪，展現出人物的各種細膩表情和身上服裝、裝飾等方面的細節。例如，在粉彩十二花神花口洗的系列作品中，每幅神仙人物形象都細致寫實，從發飾、裙襟、花卉等細節上，表現出制作者高超的藝術技巧。

②姿態多樣。清代粉彩瓷器中人物畫所描繪的人物姿態多樣，從宮殿官場的重臣、王公，到江湖俠客、婦女兒童等各行各業，都有精心繪制的形象，展示出豐富多彩的生活場景。例如，在清代粉彩扁壺上的“八展人物瓶”上繪制了八位站著的人物，他們各自神態各異，有的端莊優雅，有的威嚴霸氣，有的憨態可掬，形象生動。

③色彩濃郁。清代粉彩瓷器中的人物畫以多色彩、鮮艷明快而著稱，尤以粉彩瓷器更為典型。這種色彩的濃郁，不但能夠表現出人物形象的神秘感，還能更加突出人物的主題。例如“清粉彩八仙過海瓶”，它以潔白細膩的胎質為基礎，裝飾著絢麗多彩的紋飾。在瓶的頸部，繪有仙人乘云的圖案，展現了神秘的仙境氛圍。肩部以三角紋帶和折枝花卉為裝飾，增添了瓶身的層次感和美感。最引人注目的是瓶的腹部，繪有八仙過海的人物故事，傳神地展現了八仙各自的形象和特點。

④列陣背景。在清代粉彩瓷器中的人物畫下，經常出現各式各樣的列陣背景，此處不僅有自然山川、人物建筑等，還帶有超現實主義色彩的背景。例如，在清代銅紋福祿圖彩牡丹紋大罐的人物畫下，罐身四周排列著各種各樣的花卉和精簡的小人物，構成了一幅鐘靈毓秀、英風凜然的景象。

4.2 清代粉彩瓷器中人物畫的構圖特征

清代粉彩瓷器中的人物畫構圖的特征不僅凸顯出清代人物畫的絢麗、多彩和富麗堂皇的藝術特色，也展現了古代粉彩瓷器精湛的制作工藝，成了精美的藝術珍品。

①人物居中。清代粉彩瓷器中的人物畫構圖多數采用了人物居中的結構，以突出主題和人物形象。這種構圖方式能夠突出畫面中的主角，使人物形象更加飽滿。例如，在“粉彩十二花神花口洗”中，十二位花神的形象呈現在外壁中線，從內容到構圖都體現了主題和主人公的特殊地位。

②雙人對立。清代粉彩瓷器中的人物畫還常用雙人對立的構圖方式，通過人物的相互對視或對峙的形態，傳達強烈的情感氛圍和獨特的故事情節。例如，在“清朝乾隆時期粉彩雙娃鼓”中，兩個小孩子站在一起打著飽滿的鼓，形成了雙方對立的圖案，展現了人物之間的互動關系，表達了悠久的中國民俗之美。

③反復描摹景觀。清代粉彩瓷器中的人物畫構圖還常常反復描摹景觀，將人物形象徑自凸顯。例如，在粉彩瓷器上，人物的形象和其次要的景觀是非常明顯的，如“清朝乾隆時期甜瓜花草紋粉彩缸”和“邊城圖譜紋粉彩花口瓶”等作品，莊嚴肅穆且典雅的人物對立于背景和花卉之上，形成了獨特的表現手法。

④多種線條的交叉運用。清代粉彩瓷器中的人物畫構圖，也運用了多種線條的交叉，以塑造出更加豐富的畫面形態和信息。例如，“清乾隆時期粉彩缸”上的人物畫，線條的運用極其細膩，由于作品采用多重線條，使得線條自然地流淌并形成幾乎不重復的紋路，表現出人物的生動形象。

4.3 人物畫在清代粉彩瓷器中的藝術內涵與歷史價值

從藝術內涵角度來看，清代粉彩瓷器中的人物畫突出了中國傳統文人墨客的繪畫風格和神韻。人物形象描繪細致，風格華美，各種細節、服飾、裝飾等表現出紛繁復雜的人物世界。這些人物形象充滿了東方文化的神秘與博大精深，無論是神仙、官員，還是江湖人物、婦女兒童等，都能展現出古代人物世界的豐富多彩和復雜性。藝術家在這些人物形象的描繪中，融入了自己對美的審美追求和對世界的感悟，展現了清代藝術家的高度藝術造詣和超凡的藝術才華。

5 結語

從歷史價值角度來看，清代粉彩瓷器中的人物畫記錄了中國清代時期的歷史風貌和社會生活，反映了中國古代社會的文化遺產和審美趣味。這些歷史遺存除了代表了中國古代瓷器制作工藝的完美展現，也寄托了清代人對美好生活和美好追求的向往，展現了中國古代社會的文化氛圍和審美趣味。這些精美的瓷器成了中外文化交流的橋梁，為研究中國傳統文化、藝術發展、歷史風貌、社會生活以及古代文化的傳承與發揚提供了珍貴的歷史參照和文化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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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于靜，女，山東汶上人，漢族，本科，副研究館員，研究方向：文物博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