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價值再創造：中華民族共同體的禮儀倫理認同路徑研究

【摘 要】禮儀倫理是中華各族人民在修身、行事中所遵循的行為規范與價值準則，是各民族共情、共享、共生的隱喻紐帶。在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現實視閾下實現禮儀倫理的現代價值再創造，通過理論邏輯中蘊含的文明共同與“古今通理”、社會交往與“形神統一”、民族互嵌與“美好生活”，并以“禮”為核心在歷史邏輯表達中構建了各民族在生活禮儀上的“互聯共同體”、人生禮儀上的“紡繩共同體”和生產禮儀上的“命運共同體”，在理論邏輯和歷史邏輯的交織敘議中彰顯中華民族共同體倫理中的禮儀倫理理念、契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禮儀倫理維度、把握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禮儀倫理實踐以及提升中華民族文化軟實力的禮儀倫理價值，呈現出禮儀倫理價值效能的實踐邏輯。

【關鍵詞】中華民族共同體；禮儀倫理；認同路徑

【作 者】高國富，寧夏大學法學院博士研究生；張舒滿，寧夏大學法學院博士研究生；潘忠宇，寧夏大學法學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導師。寧夏銀川，750021。

【中圖分類號】C95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54X（2023）01-0071-0010

一、論題述略與問題提出

在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重要講話中，習近平指出要“激發全民族文化創新創造活力，增強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精神力量”，要“堅持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引領，發展社會主義先進文化，弘揚革命文化，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精神文化需求，鞏固全黨全國各族人民團結奮斗的共同思想基礎，不斷提升國家文化軟實力和中華文化影響力”。［1］“現代價值再創造”是新時代推進文化自信自強，激發全民族文化創新創造活力，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的一種方法論思考，其核心“現代價值對象性”并不只是傳統倫理的“現代價值”，“重要的還在于使‘現代價值對象性’轉化為現實的價值存在，即融合于現代倫理建構”［2］。中華民族共同體是實體共同體，也是倫理共同體和價值共同體。倫理認同是中華民族共同體形成中的精神密碼，是中華民族基于各民族道德生活中思想、認識、訴求、形象及其心理而形成的共同體之“倫”的價值共識，是中華民族共同體由“自在之物”“為我之物”到“共同之物”的實踐創造中的精神歸屬和價值服膺。在綿延數千年的歷史發展過程中，中華民族傳統禮儀倫理思想受封建統治思想“宗統”和“君統”的影響，存在著一定的封建質核，有其歷史的具體性和局限性。但中華民族傳統禮儀倫理思想作為各族人民在社會生活中所遵循的行為規范和思想觀念，也是維系中華民族文化生命的精神內核，也有其歷時性和共時性，具有超時空的普遍意義。因而，要實現禮儀倫理思想的古今承接，就必須對中華民族傳統禮儀倫理思想做具體的分析、研判，進而實現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實現現代價值再創造。

習近平在2021年中央民族工作會議中提出“要正確把握中華文化和各民族文化的關系，各民族優秀傳統文化都是中華文化的組成部分，中華文化是主干，各民族文化是枝葉，根深干壯才能枝繁葉茂”［3］的重要論斷，科學地回答了中華文化與各民族文化的關系問題，具有深遠的歷史價值和現實意義。中華文化是中華民族偉大創造的結晶，凝聚了各族人民的智慧和心血，反映了各族人民在長期歷史發展中的道德意識與歷史源流，是各民族凝聚力向心力日益增強的歷史證明。禮儀倫理作為基于中華各民族長期廣泛交往、全面交流與深度交融而形成的具有豐富內涵的倫理規范，經過不斷地汲取精華，去除糟粕，并結合時代的特點加以發展，現今已積淀成為中華民族獨具特色的文化符號，逐步內化為中華各族人民自覺接受的一種約定俗成的思維習慣和價值態度，成為豐富多彩中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禮儀倫理的“現代價值再創造”，就是從中華民族發展的歷史事實和中華各民族豐富的道德生活倫理敘事中，探尋禮儀倫理沉淀下來積極的、精華的成分，通過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挖掘中華民族共同的、穩定的、獨特的精神標志和精神基因，轉化為現實的價值存在。由此，立足于“現代價值再創造”的方法論視閾，提出中華民族共同體的禮儀倫理認同，本質上不是禮儀倫理和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關系理論推導，而是一個實踐問題，要從共同體倫理的角度把禮儀倫理的現代價值轉化落實到中華民族共同體倫理認同的實踐操作層面，這對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有著不可替代的內在價值。

目前，隨著“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這一重要論斷的提出和深化，關于中華民族共同體的研究在學界興起了熱潮，尤其是關于中華民族共同體是實體共同體的研究已經成為目前學界研究的一大熱點。但中華民族共同體也同樣是倫理共同體和價值共同體，從倫理認同和價值認同的視角探究中華民族共同體的研究還相對比較少，而相對應的微觀實踐應用于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倫理認同路徑和價值認同路徑的研究也同樣較少。具體而言，從宏觀角度看，劉吉昌和金炳鎬提出“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是以源遠流長、內容豐富、表現多樣、內涵深厚的中華文化為根本，以各民族優秀文化為根基，由各族人民普遍認同的知識體系、價值體系、情感表達體系、信仰體系等要素構成的精神文化系統，是根植于各民族文化、在文化認同基礎上產生的文化寄托和精神歸宿”［4］。關健英指出“中國各民族融合成為多元一體的歷史是世界民族史上獨特的‘中國現象’。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要堅持中國立場和中國話語，傳承并創新性的發展在中華民族共同體形成歷史過程中作為精神密碼的中華倫理認同”［5］。鄭文寶提出“中華民族共同體認同研究已經跨越初始階段的歷史敘事認同研究，進入到了‘深層’和‘鑄牢’階段的文化認同研究。有別于從歷史線索和民族政策等方面探討中華民族共同體認同，倫理認同是潛隱在歷史線索和民族政策等現實要素背后的文化因子，雖然論閾較新，但中華民族共同體卻需要倫理認同這個文化要素來‘鑄牢’”［6］。

從倫理認同的實踐路徑角度看，孟凡東、田園和孟成全提出“文化屬性是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核心屬性，文化認同是中華民族共同體文化屬性的關鍵環節。其中的天下觀念、家國情懷、和合思想和大一統思想等是中華民族共同體不竭的精神財富和文化優勢，更是中華民族共同體發展的文明優勢和思想資源”［7］。蒙祥忠和麻國慶基于（亻革）家村寨祭祖儀式的鮮活案例，提出“個人忠孝于家族、家族忠孝于社會和國家的倫理價值觀，正是培養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重要基礎”［8］。納日碧力戈和左振廷提出“各民族的語言和文化互相支撐、互相給力，呈現‘千燈互照，光光交徹’的壯麗圖景——這是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認知前提，是不可動搖的歷史答案，也是毋庸置疑的基本事實”［9］。

總體而言，以上相關研究為拓展、延伸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倫理認同路徑拓寬了研究的邊界和深度，從多元的視角夯實了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倫理建構基礎。但相關研究也亟需從“基礎性研究”邁向基礎與應用交融的“對策性研究”，即通過研究層次的精細、研究視角的靈活和研究案例的多樣等全方位、高質量實現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有形、有感、有效”。有鑒于此，本研究基于“文化認同是最深層次的認同”的研究進路，著重梳理中華民族優秀禮儀倫理的內在價值，探究禮儀倫理沉淀下來的思想共識和核心理念，以現代價值再創造為標準對其進行審視、轉化并發展，彰顯中華民族共同體研究的多元范式，實現實踐主體的價值認同，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提供強大的精神動力和力量源泉。

二、理論邏輯：內蘊價值與倫理敘事

在中國，“禮”的出現不僅是中華民族先民在語言文字上的創新，而且是文化上的一個巨大提升，昭示著中華民族精神文化層面的一個質的飛躍。禮學家錢玄先生曾提出“禮的范圍之廣，與今日‘文化’之概念相比，或有過之而無不僅。是以三禮之學，實即研究上古文化史之學”［10］3。禮儀倫理作為中華民族悠久歷史發展中的行為規范和準則，立足禮儀倫理現代價值再創造的視閾，對特定空間內的中華民族禮儀倫理文化意蘊的敘述，旨在展現中華民族優秀禮儀倫理文化是中華民族先祖流傳下來的豐厚文化遺產，至今仍具有強大的生命力和傳承力。

（一）文明共同與“古今通理”

中華民族作為自在的民族實體，幾千年來早已存在。中華民族共同體是中華各民族在歷史發展中基于政治認同、經濟關系、文化紐帶和情感認同等因素交互聯結而成的自覺民族實體。根據“中華文明探源工程”的研究成果提出，判斷進入文明社會的標準是：“出現了埋葬貴族且有表明等級身份隨葬品——禮器的高等級葬，形成了區分尊卑貴賤的禮制……”；并就此提出“中原禮器在周圍地區分布非常廣泛，應該是當時夏王朝向四周施加了輻射。這些器物不是武器，也不是日用品，而是包含著一定思想信仰的禮儀用品，很可能是因為中原的禮儀制度強烈影響了周圍地區，這些地方以擁有中原王朝的器物為榮為貴，最終就如百川歸海，匯集到了以中原為中心的歷史格局中”。［11］由此可見，禮儀倫理可能很早就已經成為中華民族文明共同體發展過程中的突出特質之一。現代的中華民族文明共同體不是單一文明，而是由中華各民族在實踐創造過程形成的復合文明，是“聯結紐帶”性質的文明共同體，中華民族優秀禮儀倫理正是“聯結紐帶”中的靈魂與內核，是中華各民族在各個時期所創造出的客觀存在和外觀顯示的總和。

文化認同是中華民族共同體中最深層次的認同，文明共同與倫理認同則是文化認同的核心內容。禮儀倫理作為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古代的禮儀可以分為吉禮、兇禮、軍禮、賓禮、嘉禮等內容，并由此產生了“禮治”“禮制”“儀禮”等制度規范，進而滲透到古代政治、經濟、文化等制度體系之中并得以體現。但如果對于禮的倫理本質進行追問，會發現禮的本質就是人與人之間交往的規范或準則，而禮儀也就由此成為人與人能夠普遍接受并按某種既定規范所進行的活動和行為。如孔子作為中國古代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禮是孔子對中華文明的繼承和發展，孔子也由此留下了許多關于禮的傳世學說，例如“不學禮，無以立”“恭近于禮，遠恥辱也”“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內皆兄弟也”等，許多學說觀點也成了中華各民族都普遍認同的理念。始建于東晉的南京夫子廟、元代的北京孔廟、元代的云南建水文廟、清代的新疆烏魯木齊文廟和內蒙古呼和浩特土默特文廟以及位于全國各地的孔子廟、孔府、孔子牌位、孔子化身及無數的碑文等都印證了中華各民族對孔子學說的認同，而在黑水城文獻出土的用西夏文寫成的《孔子和壇記》中，也將孔子“尊禮”“崇禮”“依禮勘定詩賦格言，讀書講學，以正文武、律法、君臣、父子、長幼之節”［12］的理念展現在不同時代的各族人民面前，類似于這樣關于“禮儀倫理”的例證還有很多。數千年來，中華民族優秀禮儀倫理一直在被繼承和發展，如禮尚往來、禮待賓客、克己復禮、彬彬有禮等內容，都成了中華各民族成員自覺接受、自愿遵循的態度及行為，其奧秘就在于中華民族優秀禮儀倫理中存在著與現今相通之理。文明共同與禮儀倫理的“古今通理”也由此成為觀察中華民族共同體形成、發展與倫理認同的一個較為有效的顯性社會要素和現實窗口。

（二）社會交往與“形神統一”1

從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歷史來看，中華民族的形成是一個自然的過程，各民族在交往交流交融中形成了守望相助、理解共情的情感認同，凝結了各個民族在融合與發展中形成的共同感知、情感與意愿的價值取向和倫理追求。社會交往是中華民族共同體形成過程中的歷史事實和必然趨勢，而中華各民族都在長期的遷徙、貿易、婚嫁甚至矛盾沖突、碰撞對立的交往中取長補短，在交流、交融中相互認同。在這其中，禮儀倫理則成了維系各民族之間的人際關系、文化交流和社會秩序的重要規范和準則。哈貝馬斯曾立足“交往行動理論”，提出了“真實性、正確性（或適宜性）、真誠性”［13］67等三項合理交往的有效性要求，盡管三項有效性是基于西方發展實際而進行的透徹性分析，但其觀點中呈現出的“平等交互”“規范框架”“語言符號”和“理解一致”等著重體現協調一致、相互理解、規范效準的內容也對于中華各民族的社會交往具有一定的借鑒和啟示。

禮儀倫理作為中華民族道德生活共同體的實踐場域，其背后所反映出普遍的道德規范和原則在中華各民族漫長的歷史演化過程中已經形成了具有合理交往有效性特征和標識的敘事符號，這些敘事符號就中華民族共同體而言，已經不僅僅是中華民族龐大族群成員的外在需要，而是熔鑄成為一種內在的本能。如“孝敬”“友善”“公正”“包容”等作為調節中華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重要禮儀倫理形態和行為規范，在中華民族禮儀倫理的綿延發展過程中，也已經內化為各民族內心的道德價值和情感。如成書于七至九世紀的敦煌古藏文文書《禮儀問答卷》中以問答形式闡述了許多涉及接人待物之禮、儀態言談等內容，在其中的第16問中記述：“做人之道為公正、孝敬、和藹、溫順、憐憫、不怒、報恩、知恥、謹慎而勤奮。非做人之道是偏袒、暴戾、輕浮、無恥、忘恩、無同情心、易怒、驕傲、懶惰。”在其中的第18問中也記述：“缺點雖小也應去之，好處雖小也要趨之。”［14］130這已經與傳統中原地區的“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等理念相融合，并在各民族長期的交往交流交融中，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文化形態和價值創造。由此可見，禮儀倫理已經不僅是中華各民族之間不斷交往交流交融的紐帶，而且也是通過實踐探索成為反映中華民族共同的道德觀念、生活情理和民族信念的源流性特征。

（三）民族互嵌與“美好生活”

統一的多民族國家是我國的基本國情，民族互嵌是中華民族在長期歷史流變中的重要格局和特征，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客觀結果，而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則承載著不同時代的中華各族人民的生活理想和價值取向。費孝通先生曾提出中華民族的生存空間，即“西起帕米爾高原，東到太平洋西岸諸島，北有廣漠，東南是海，西南是山的一片廣闊大陸上。這片大陸四周有自然屏障，內部有結構完整的體系，形成一個地理單元”［15］18，這樣特定的地理環境也使得居住在其中的中華各民族具有了天然的互嵌性。在此基礎上，費孝通先生進而提出“凝聚核心漢族的出現”“北方民族不斷給漢族輸入新的血液”“漢族同樣充實了其他民族”等涉及打破民族結構與其他社會結構相重合的內容，為中華各民族成員相互摻雜或嵌入到相互社會結構提供了實踐空間和文化基礎。中華各民族在長期的交往交流交融中而形成的互嵌過程，表征著中華各民族在生存空間、貿易交流、文化交往、婚姻融合等多方位實現了立體交流和深層嵌合，而在此其中所表現出的對社會避亂達治、對生活富足安康、對個人修身立德等方面的探尋和追求，則凝結在中華民族對實現美好生活的共同體理想之中，成為中華民族“多元”與“一體”辯證統一的重要出發點和著眼點。

禮儀及其背后所反映的倫理文化“作為追求個人完美的道德修養與精神境界，其終極目標是達到國家、社會、團體、家族乃至個人之間的和諧關系，它不但注重外在的表現形式（禮儀），同時更關注內在的道德（禮義）追求”［16］，《禮記·禮運》篇中也記載“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等涉及社會和諧有序、人與人之間團結互愛的內容。而作為中國少數民族人口最多的壯族，其產生于明代著名的哲理詩《傳揚詩》中記載著許多根植于生產勞動和生活實踐中對美好生活向往的道德歌，如“‘客來知禮節，父母不擔憂’‘和氣又勤勞，鄰里同贊美’‘莫忘父母恩，辛苦養成人；兒孝敬雙老，鄰里傳佳名’‘兄弟各相讓，家庭不添憂’”［17］等，由此可見，盡管生活在不同時代的中華各民族的生活方式、禮儀文化及道德觀念存在著一定的差異，但共同懷有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并以這種向往支撐著中華民族追尋更好生活和社會和諧的執念，是中華民族不斷進步和發展的重要原動力。禮儀倫理作為協調各民族社會關系、保持和諧穩定的重要支撐，是中華各族人民在追求理想生活和美好愿景的實踐中所體現出的道德意識與道德行為的有機統一，是中華各民族在你來我往中形成民族相互嵌入分布格局的重要“潤滑劑”。

三、歷史邏輯：核心統一與形式多樣

“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華夏一也。”由此，“禮儀之邦”成為中華民族著稱于世的獨特標識。禮儀作為禮的重要組成部分，既是禮在各種禮節儀式中體現，也是禮借以實現的重要載體。隨著歷史發展和時代進步，禮儀中許多倫理文化至今仍是立身與修身、相處與交往的準則規范，尤其是禮儀倫理中所蘊含的中華民族道德生活共同體的歷史認知和共有價值，既是了解中華各民族道德生活發展史的重要窗口，也是表現中華各民族倫理文化趨同性和共處一個大家庭的歷史見證，是闡述中華民族共同體中倫理認同的關鍵因素。

（一）生活禮儀：兼和相濟的“互聯共同體”

兼和是張岱年先生提出的重要觀點，其核心是“兼賅眾異而得其平衡。簡云兼和，亦即富有日新而一以貫之”［18］213，是將唯物辯證法與中國古代的“和”相結合，以中國的語言、形式準確地表達了多樣性統一的含義。以此維度把中華各民族生活禮儀倫理的差異性和風俗習慣轉化為互為條件、互助互補的“互聯共同體”，是中華民族共同體實現倫理認同的精神紐帶所在。生活禮儀是中華各民族在人際交往、迎賓待客、飲食用餐的過程中逐漸形成的倫理文化，不僅是中華民族文明程度和社會風尚的反映，也是中華各民族精神面貌和行為習慣的體現。千百年來，中華各族人民在接待客人的時候，逐步形成了如迎賓禮、茶禮、酒禮等生活禮儀，雖然各民族因生產方式、地域環境等風俗習慣不盡相同，但在頻繁接觸、密切往來中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倫理認同形態和互聯共同體。

如中國作為茶的故鄉，傳說中華民族發現并利用茶始于神農時代。而茶禮作為中華民族重要的倫理文化載體，“一般認為茶以文化的面貌出現，在中華民族的漢魏兩晉南北朝時期”［19］。在唐人封演的《封氏聞見記》中，就曾提出飲茶風俗“流于塞外”“回鶻入朝，大驅名馬，市茶而歸”［20］52之說。南宋詩人杜耒也曾用詩詞“寒夜客來茶當酒，竹爐湯沸火初紅”來反映當時的茶在社交禮儀方面的重要角色，而元代詩人薩都剌也曾創作出詩詞“紫薇書寄斜封印，黃閣香分上賜茶”，類似于這樣的詩詞，還有很多，這也反映出以茶待客很早就已經是我國各民族的普遍禮儀。如再從中華各民族關于茶禮的風俗習慣角度出發，云南白族等民族茶禮中的“一苦、二甜、三回味”；浙江畬族等民族的“連喝三大杯”；甘肅東鄉族、保安族等民族的“三香碗”等，也都反映出在我國各民族的傳統分布區域和“大雜居、小聚居”的分布情況下，各民族的茶禮形式雖然不盡相同，接人待物也各有特點，但具有象征意義的茶和蘊含的生活禮儀倫理，成為中華民族道德生活共同體中獨具特色的文化符號和形象，得到了中華各民族在心理上的交融和認同。也正是由于多種生活禮儀倫理相互交融，不斷發展，各民族之間的倫理認同越來越緊密，逐步結合為兼和相濟、交融一體的互聯共同體。

（二）人生禮儀：交往交流交融的“紡繩共同體”

哲學家維特根斯坦以“紡繩”比喻事物之間的關聯性，提出“繩的強度并非在于有一根貫穿繩的全長的纖維，而是在于許多纖維互相重疊”［21］48。納日碧力戈教授以此提出了“中國各民族就是這樣的紡繩共同體：各民族文化交叉重疊，相鄰相似，兩端殊異；中間相似的遞進過渡把殊異的兩端聯系起來，讓它們有了聯系”［22］。人生禮儀就是這個中華民族大家庭倫理文化中的一個重要階段性環節，是一個人的一生在不同的年齡和生活階段所進行的不同禮節和儀式，包括誕生禮、成年禮、婚禮和葬禮等。在中華民族共同的倫理文化空間中，各族人民的人生禮儀豐富多彩、內容風趣、意義深刻，既相互關聯，又和而不同。

如隨著中華民族計時方式的發展，各族人民可以了解和確定自己的出生日期，由此產生了中華民族獨特的一種人生儀式“抓周”。為新生兒周歲時舉行抓周儀式是一種小孩周歲時的預卜嬰兒前途的習俗禮儀，是一種家庭取樂逗趣的游戲，以助孩子周歲歡樂之興。在南北朝時期文學家、教育家顏之推的《顏氏家訓·風操》篇中曾記載：“江南風俗，兒生一期，男則用弓矢紙筆，女則用刀尺針縷，并加飲食之物，及珍寶服玩，置之兒前，觀其發意所取，以驗貪廉愚智，名之為試兒。”［23］82據此，“抓周”禮儀至少在南北朝時已普遍流行于江南地區。而在《愛日齋叢鈔》卷一中也曾記載：“曹武惠始生周晬日，父母以百玩之具羅於席，觀其所取，武惠左手提干戈，右手提俎豆，斯須取一印，餘無所視。江南遺俗乃在此，今俗謂試周是也。”［24］76由此可見，“抓周”禮儀至少在五代時期就已經在北方地區流行。如再從人生禮儀中的婚姻禮儀視角看，會發現我國婚俗禮儀習慣中基本都包含了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等六個程序，稱之為“六禮”。“六禮”大約制定于秦朝前后，此后盡管在我國不同地域的不同民族中關于婚俗的具體儀式有些不同，如東北鄂溫克族“以是否喝酒表達對婚事的同意與否”、云南佤族的“多次訂婚禮”、華南地區瑤族的“以物相贈定終身”等，［25］71～72都反映出了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發展狀況和民族文化。但就婚俗禮儀的基本程序而言，“六禮”始終貫穿于中華民族婚俗禮儀發展各個時期，成為中華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一座倫理文化橋梁。因此，在中華民族道德生活共同體的歷史發展中，倫理認同作為具有共識性和一致性的價值觀念，形塑著各民族的道德認知、道德傳承、倫理探求和道德追求，通過無數人生禮儀倫理的橋梁而牢固地扭合交織在一起，逐步形成了能夠代表整個中華民族倫理認同和思維表達的“紡繩共同體”。

（三）生產禮儀：互學互鑒的“命運共同體”

生產是中華民族得以生存和延續的基本實踐活動，是中華民族共同創造的物質和精神財富產生的基礎。生產禮儀是以農耕、養殖、漁獵等生產活動為基礎的一種特殊而重要的禮節儀式性倫理文化，蘊含著極為豐富的道德哲學，體現了中華各民族從不斷探索“天人關系”到形成“永續相生”的理念，最終成為互學互鑒“命運共同體”的思考和認識過程。中華各民族長期在“東漸于海，西至蔥嶺，南瀕大海，北極大漠”的遼闊區域內同其生存的土地、氣候、植物以及動物種群發生著密切的生產關系，并在農業、牧業、狩獵、漁業、林業等生產實踐中就如何適應塑造其生存的生產環境和風俗習慣而形成生產活動中不可或缺的生產禮儀倫理文化，蘊含著極為豐富的中華民族血脈相連、天下一家的倫理認同思想，鐫刻著中華民族道德生活中共同的精神標識、行為規范和生產特質。

如《禮記·王制》篇中記載：“天子不合圍，諸侯不掩群。天子殺則下大綏，諸侯殺則下小綏，大夫殺則止佐車。佐車止，則百姓田獵。獺祭魚，然后虞人入澤梁；豺祭獸，然后田獵；鳩化為鷹，然后設罻羅；草木零落，然后入山林。昆蟲未蟄，不以火田，不麑，不卵，不殺胎，不殀夭，不覆巢。”［26］254再如“蒙古族一般會在山崗、山頂、路旁等地用石塊、沙土堆成圓形的土包，每年按季節舉行祭祀儀式，并認為土地、山川、丘陵、湖泊等均由各神靈分別掌管，因而對待自然往往是愛護有加”［27］。由此可見，中華民族生產禮儀中蘊含的“以禮節之”“順天守時”“不獵幼小”“不斬殺絕”等田獵、耕作禮儀倫理，已經具有了樸素的生態文明、和諧倫理觀念，并在與大自然的對話中，形成中華民族命運與共的生態整體。如再從中華各民族關于耕作前的禮儀倫理視角出發，雖然不同地區的各民族生產力的水平、氣候條件、風俗習慣都不盡相同，但其祈求天地日月驅災賜福、保佑豐收的禮儀倫理依存的表征，則是在中華各民族互通有無、互補共生、互學互鑒中創造和形成的。例如錫伯族在春耕前的“殺豬祭天地”、瑤族在春耕前的“耕作表演儀式”、仡佬族在春耕前的“開三禮”等。因此，生產禮儀倫理作為中華民族道德生活的組成部分，通過對人與自然關系的思考和認識，從道德生活形態的深層次出發，以不同的方式與其所處的自然環境進行對話，以共同的精神和倫理認同構成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核心所在，并在禮儀、風俗、習慣、禁忌和行為的互學互鑒中共同構建起中華民族命運共同體。

四、實踐邏輯：現代轉換與倫理認同

實現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和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重要內容和行動方略。堅持禮儀倫理現代價值再創造就是通過大力挖掘和弘揚中華民族優秀禮儀倫理文化，汲取禮儀倫理的思想精華和道德精髓，是實現對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和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生動實踐。新時代中華各族人民對歷史文化共同性和中華文化凝聚性的實際需求是推進中華民族優秀禮儀倫理現代價值再創造的基礎和動力，是構筑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綜合表征和堅實基礎。

（一）辯證闡釋：轉換彰顯中華民族共同體倫理中的禮儀倫理理念

對中華民族禮儀倫理進行的辯證闡釋，是禮儀倫理現代價值再創造的前提。中華民族共同體倫理是中華各族人民在相互支持、共同生活、共同建設自己家園的過程中形成的維系共同體穩定統一的倫理準則，是中華各民族在不同歷史時期從點到線、由線到面的發展過程中生成的“個體在場”“群體在場”“社會在場”的認同基礎，蘊涵著中華民族共有的歷史記憶、共同的目標訴求、共生的群體心態、共享的公民身份、共通的文明體認。中華民族共同體倫理是中華各族人民在深層結構的共同價值體系和價值目標，是凝聚中華民族共同利益、維系各民族內在精神體系和外在行動準則的價值紐帶和道德根基。禮儀倫理作為中華民族共同體在生成和發展中所追求的共生意識、秩序意識和依存意識的心理習慣和行為準則，是中華民族共同體倫理中維系血緣紐帶、人際關系和社會秩序的認同基礎，如“和于禮，熙而安”，就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禮儀倫理所指向的秩序、教養、風貌、尊重等觀念和意識，都是以和諧為根基的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應有之義。中華民族優秀禮儀倫理的母體是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而隨著對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進行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中華民族優秀禮儀倫理文化的內涵也在不斷豐富和發展。如家庭共同體作為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最基本一環，家庭倫理成為中華民族共同體倫理的基本單元，集中表現和反映了在一定客觀環境下家庭成員的文化認同和價值觀念，家庭共同體倫理中尊老、孝親、敬賢、和睦、互愛的禮儀倫理是維系家庭穩固與安寧的基礎，“但古代家庭禮儀倫理中的禮儀形式名目繁多、規矩分明，甚至細致到舉手投足、眼神揖讓都有一系列繁雜的規定，許多規定在那個時代是合宜的，但對于今天來說，已顯得迂腐不堪”［28］258。由此，立足中華民族共同體的禮儀倫理認同路徑的視閾，圍繞中華民族共同體的生成和發展，對各民族在長期家庭生活實踐中創造出的具有歷史局限性的禮儀倫理規范進行辯證闡釋，對愚昧、落后的消極部分要予以摒棄，對多方面、多角度反映中華民族共同體倫理中積極的成分加以繼承和吸收，并形成維護共同體內部團結穩定、奮斗向上的禮儀倫理道德規范，在此基礎上將家庭倫理的認同效應上升到中華民族“大家庭”共同體的認同，就形成了包括團結和諧、相守相依、攜手共進、共生共榮等內容的中華民族共同體倫理，這種共同體倫理也由此成為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事業不斷向前發展的精神紐帶和強大動力。

（二）主動適應：轉換契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禮儀倫理維度

中華民族禮儀倫理是各族人民自身存在和發展的道德文化積淀，含有社會中的政治、經濟、文化、生態、社會和家庭等內容，核心是道德意識與行為規范的統一。對中華民族禮儀倫理進行的現代價值再創造，就是要在科學揚棄的基礎上，進行更為深入的主動適應，轉換契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禮儀倫理維度，賦予并豐富中華民族禮儀倫理文化更新的時代內涵。中華民族禮儀倫理作為一種意識形態的具體表現形式，與社會中的任何事物和價值理念一樣，都是在適應社會發展的步伐而不斷更新自己的內涵。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作為新時代中華各族人民共同的精神支柱和行動導向，其囊括的國家、社會、公民三個層面和24個字的方針是中華民族精神的時代凝煉和現實表達，是中華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最大公約數”。由此，立足中華民族共同體的禮儀倫理認同路徑視閾，實現禮儀倫理的現代價值再創造，推動中華民族優秀禮儀倫理全面互動和深度契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對于強化中華各族人民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認知、認同和踐行具有重要理論和現實意義。如和諧、平等、誠信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三個層面的集中表述和高度凝練，同樣也是中華民族禮儀倫理的重要內涵，禮儀倫理中追求的“安定有序”“互敬互愛”“團結協作”等都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內涵具有深層次的契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將國家、社會、公民三個層次視為一個不可分割的完整系統和有機整體，也同樣從不同層面立體深刻闡釋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和中華各民族當代的價值追求，體現了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深度交流和互融互通。因此，堅持禮儀倫理的現代價值再創造，是將中華民族優秀禮儀倫理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契合成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內容，并在實踐中為當前發展階段創造各族群眾共居、共學、共事、共樂的社會條件提供價值規范體系，最終形成彼此互補、協同聯動的共振整體。

（三）協同驅動：轉換把握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禮儀倫理實踐

中華民族禮儀倫理在長期的發展過程中不僅是中華各族人民日常行為的規范和準則，同時還以內在倫理邏輯根基和外在行為表現的維度突出體現運用在歷史上我國的國家治理之中，來達到社會的和諧和穩定。隨著中國社會歷史的不斷變化和演變，尤其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國家治理伴隨著社會經濟、文化的需要，為中華民族優秀倫理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提供了廣闊的空間。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將“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和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分別列為我國國家制度和國家治理體系的13個顯著優勢之一，這充分體現了二者在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中的重要地位。當前，隨著國家和社會治理結構、主要矛盾、參與方式等內容的快速發展和調整，中華各族人民的衣食住行、飲食男女的安居樂業等事宜已經上升到國家安全、社會穩定的國家治理層面，國家和社會治理也與此面臨著許多方面的倫理挑戰，如以人為本的民生訴求全面升級、公平正義的利益格局深刻調整、和諧的社會生態日益復雜等倫理挑戰正成為影響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關鍵因素，而與整個社會政治生活、物質生活和文化生活相伴隨的中華民族優秀禮儀倫理文化卻有些滯后于當代國家和社會治理的需求，需要進行全面、科學、系統的梳理和挖掘。中華民族優秀禮儀倫理作為中華各民族內化、沉淀、遵從的共同價值理念，將禮儀倫理進行現代價值再創造，是將禮儀倫理中蘊含的禮貌待人、互敬互愛、和諧友愛等內涵轉換成為中華民族道德原則和價值判斷允許范圍內的基礎性行為規范和道德精神的外在表現形式，并通過“引導”“挖掘”“傳承”等多種形式規范著各族人民的日常行為，維護社會安定、民族和睦，使之與新時代國家和社會治理相得益彰、相輔相成。由此，將禮儀倫理現代價值再創造的實踐轉換提升到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維度，要充分利用禮儀倫理中優秀倫理的積淀性、倫理規范的約束性和倫理文化滲透性，通過深入挖掘、活化利用、創造轉化和創新發展，將國家治理與禮儀倫理進行有機結合、融會貫通，激活中華民族優秀禮儀倫理的強大基因，并轉化為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有效措施。

（四）深度融合：轉換提升中華民族文化軟實力的禮儀倫理價值

軟實力是約瑟夫·奈教授最早明確提出并闡釋概念的，其所論述的軟實力是一種依靠吸引力，而非通過威逼或利誘的手段來達到目標的能力。這種吸引力源自于—個國家的文化政治理念和政策，約瑟夫·奈教授以文化的吸引力核心，進而提出“如果一個國家的文化和意識形態具有吸引力，其他國家自然愿意效仿；如果一個國家能締造出與其利益和價值觀一致的國際規則，那么在別國眼中其行為就更具合法性”［29］15。文化軟實力雖然是一個當代的新概念，但其背后所反映的文化現象和思想觀念實際上是古已有之，尤其是在中華民族優秀禮儀倫理文化中更是具有悠久的歷史淵源，中華民族優秀禮儀倫理的本身就包含了文化軟實力的思想理念，如中華各民族在不斷交往交流交融中所形成的“剛柔交錯，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禮者，天地之序也”“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內皆兄弟也”“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等倫理觀念，都是實現各民族在中華民族大家庭中凝聚精神和行動合力的價值文化基礎，是中華民族文化軟實力的獨特優勢資源，在一定程度上深刻影響了世界文明發展的歷史進程。隨著我國文化軟實力在實踐層次的不斷推進和深化，文化軟實力在黨的十七大上正式被確立為國家戰略。黨的十八大以后，文化軟實力作為與國家政治、經濟、軍事等“硬實力”相輔相成的重要支柱，已經成為我國綜合國力的重要組成部分。2021年7月1日，習近平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大會上首次提出了“人類文明新形態”，2022年在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重要講話中，將“創造人類文明新形態”視為中國式現代化的本質要求之一。中華民族文化軟實力作為中華民族共同的文化發展和意識形態吸引力體現出來的力量，承載著對自強不息、團結統一、開拓進取等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認同，這已經不僅是中華各族人民共同的社會理想和價值追求，也是全人類共同的精神家園，已經成為人類文明新形態的重要文化淵源和實踐基石。由此，立足中華民族共同體的禮儀倫理認同路徑的視閾，提出將禮儀倫理現代價值再創造提升為中華民族文化軟實力的禮儀倫理價值，是立足于中華文明的源遠流長和中華文化遺產的豐富多彩的基礎上，在簡牘盈積、浩如煙海的中華民族禮儀倫理文化中，篩選在新時代的今天仍不失其寶貴價值的成分，利用其獨特的價值體系與精神內涵，提升中華民族文化軟實力在國際上的影響力，為人類命運共同體和人類文明新形態提供豐富的內涵和道德基礎。

五、結 語

以中華民族共同體的禮儀倫理認同路徑視閾審視禮儀倫理的現代價值再創造，是以一種理性和現實的態度對傳統禮儀倫理進行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禮儀是一個多維度的范疇，從現代價值再創造的方法論基礎研究禮儀倫理，有助于增加禮儀研究的深度和寬度，會極大豐富新時代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研究的內存和內涵。數千年來，禮儀及其背后的倫理文化在原始社會、奴隸社會和封建社會等級制度浸潤的背景下存在著一定的封建質核，但這并不代表著對禮儀及其背后的倫理文化要采取輕蔑乃至全面排斥的態度，反而要以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的思維挖掘禮儀倫理在新時代社會發展中的協調和諧、平等相待、言行一致、善氣迎人等精華內容，尤其要看到禮儀倫理中鐫刻的中華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歷史基因、維系中華民族精神生生不息的根脈和共處中華民族大家庭的歷史見證，通過禮儀倫理的現代價值再創造，使中華民族優秀禮儀倫理文化在中華民族大家庭中繼續綻放光彩，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提供強有力的內生動力和實踐路徑，成為增強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精神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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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CREATION OF MODERN VALUE： A STUDY ON THE

IDENTIFICATION PATH OF THE CHINESE NATION

COMMUNITY'S ETIQUETTE ETHICS

Gao Guofu， Zhang Shuman， Pan Zhongyu

Abstract：Etiquette ethics is the hehavior norms and value standards followed by Chinese people of all ethnicities in their self-cultivation and conducts， and is also the metaphorical bond of empathy， sharing and symbiosis for all ethnic people. To realize modern value's re-creation of etiquette ethics under the realistic vision of forging a strong sense of community for the Chinese nation， through such contents contained in theoretical logic as the common civilization and the \"applicable rules recognized both by the ancient and the modern\"， as the social interactions and the \"unity of forms and spirits\"， and as the ethnic imbeddedment and the “wish for beautiful life”， as well to construct the \"inter-connect community\" of daily etiquette， the “inter-weave community” of life etiquette， and the \"destiny community\" of production etiquette in the expression of distorical logic which takes etiquette as its core， the practical logic of etiquette ethics' value effects， in the interweaving narratives of theoretical logical and historical logic， has been displayed through showing the etiquette ethnics' thoughts of the Chinese nation community， matching the etiquette ethnics' dimension with the core values of socialism， grasping the etiquette ethics' practice of national governance system and governance ability modernization， and improving the etiquette ethics' value of Chinese nation's cultural soft power.

Keywords：The Chinese nation community; etiquette ethics; identification path

〔責任編輯：俸代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