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昭山的詩

兩棵寂寞的梧桐樹

在五月的一個燈光昏黃的夜晚

在我叫不出名字的樹木遮蔽的甬道上

在被拆得只剩下數間磚瓦平房的旁邊

我嗅到了一陣濃郁的有些壓抑的花香

我的目光追尋花香而去，原來兩棵

一大一小的梧桐樹用一嘟嚕一嘟嚕的

紫白色的花，盡情地釋放著

我自童年起就熟稔的香氣

我似乎聽到這兩棵孤獨的本地樹

在發出幽幽的有些沉重的嘆息

那遠去的帶著潑水聲的童年

昨夜下著小雨，我來到城南的一處池塘

發現池塘周邊圍上了鐵絲網

像遭到了不容分說的囚禁

一尊警示牌也在透露威嚴

我想起了故鄉的五龍河

想起了在五龍河里和村內的塘灣里

與小伙伴們盡情游弋

盡情嬉戲的童年

那遠去的帶著潑水聲的童年

帶著鄉野氣息的童年

父親的承包地

一個周末，我開車從縣城回到老家

來看望還寫有父親名字的那塊農田

臉上有些麻點的父親從地里直起弓著的老腰

從腰帶上拽下臟兮兮的手巾擦擦古銅色的臉

又低下頭專心打著棉花杈子

就像專心記錄一家子的柴米油鹽

記錄我們兄妹上學后積攢的日益膨脹的分角元

記錄到年底賣了棉花就可以把一臺黑白電視機

搬到炕頭。撞得胸腔火辣辣地疼的憧憬

我知道這是幻覺，我知道父親已經去世六個

年頭

父親埋葬在這塊承包地南邊的公墓

一輩子與土坷垃打交道的父親

會到這塊承包地里抓起土坷垃不松手

直到把土坷垃捏出油捏出火

直到這油這火再把他燒成灰

父親甘愿做成肥

與這熟稔的土地相依相偎

做一個有梔子花浸染的夢

披著微雨，散步回來

我從樓后撿了兩朵落在地上的梔子花

回到家，我把一朵放在了床頭

另一朵放在女兒的臥室

梔子花馥郁的香氣頓時散溢開來

夜里，我們一家

做了同一個有梔子花浸染的夢

【作者簡介】邱昭山，山東高密人，中國自然資源作家協會會員，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山東省報告文學學會會員。出版有詩集兩部、散文集一部、長篇報告文學兩部，曾獲首屆紅高粱文學之星等獎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