宥坐之器

賈之廉犯了胃病，在醫院住了一星期，正準備辦出院手續，護士領著一個面孔白凈的中年人進來，說：“這是梁科長，看您來了。”梁科長上前抓住賈之廉的手，說：“賈叔，我是梁家溝的梁白娃。”賈之廉說：“知道，知道。”其實他只知道梁家溝是他的鄰村，不知道梁白娃是哪個。

梁白娃說：“讀小學的時候，我和黑娃坐一張桌，老師說我倆‘黑娃黑，吃滿分，白娃白學習笨’。您看看，黑娃現在當官了吧。”賈之廉跟著說：“你也好啊。”梁白娃說：“別急著出院，再住兩天鞏固鞏固。”賈之廉說：“我已經好了，還是出院吧。”梁白娃說：“還是明天吧。”說著掏出一個紅包塞到枕頭下面，“也不知道給您老人家拿啥好，這點心意，您想吃啥自己買。”

賈之廉心一震：我是不是得了不治之癥？不然怎么能驚動梁白娃呀？接著，來看望的人接踵而至，花籃、食品、水果，等等，擺了滿滿一屋，讓他疑慮滿腹。更讓他不安的是，一個接一個的紅包讓他不知所措。

下午，賈之廉兒子賈省悟來了。看到父親趴在病床上哀嘆，他大吃一驚：“爸，病不是好了嗎？這是怎么了？”“我這兩天可能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吧。”賈之廉又說，“你怎么才來看我？”

賈省悟說：“老家這里召開‘仰韶文化發現一百周年紀念大會’，我回來參加會議。散會了就來瞧您了。”“你回來的動靜很大啊！”賈省悟問：“爸，怎么回事？”賈之廉問：“我問你，咱們仰韶文化博物館的鎮館之寶是什么？”賈省悟說：“小口尖底瓶。”賈之廉問：“做什么用的？”賈省悟說：“是古代仰韶人打水的器具。”賈之廉又問：“像不像欹器？”賈省悟說：“爸，您說的是《荀子·宥坐》嗎？”“是。回去好好看看‘宥坐之器’這個典故吧。”賈之廉喘了口氣繼續說，“吃了人家的嘴軟，拿了人家的手短。看是對你好，結果讓你翻了船，是不是？黑娃啊，叫我說你什么好呢。紅包上都寫有名字，你給我一一退掉吧。”黑娃吃了一驚：“我無意中說了我爸生病住院了，可萬萬想不到會這樣啊！”

叫黑娃的賈省悟，回到省城后在桌子右邊放置一個小口尖底瓶。

【作者簡介】馬河靜，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微型小說學會會員。作品散見于報刊，有作品入年度選本和其他選本以及獲獎。

責任編輯 梁樂欣

特邀編輯 張 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