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的勞倫斯、“忘本”的基辛格和中東火藥桶

好像自我有童年記憶開始，每晚7到8點，家中電視就是雷打不動播放央視一臺的新聞聯(lián)播。等到國際新聞時段，少不了有關(guān)中東沖突、巴以沖突、自殺式襲擊、阿拉法特、沙龍、內(nèi)塔尼亞胡、OPEC組織威脅減產(chǎn)或提價……這些遙遠中東的人和事，幾乎每日不落地出現(xiàn)在一個小學生的認知世界里。

成年后，因著對希伯來文明和歷史的興趣，我細讀了《希伯來圣經(jīng)》，翻閱過現(xiàn)代以色列建國史，包括“以色列國父”魏茨曼、“鐵娘子”梅厄夫人、貝京、摩西·達揚等人的傳記和事跡。尤其讀到五次中東戰(zhàn)爭始末，那種艱苦與榮耀，如神跡般的絕處逢生、轉(zhuǎn)敗為勝，令人為之驚愕、贊嘆，不由感到歷史在冥冥中似乎確有某種命定。

如果你是個文青，那多半看過或至少聽說過大衛(wèi)·里恩執(zhí)導的史詩電影《阿拉伯的勞倫斯》；如果再進階一些，也許你會讀過這位年輕牛津?qū)W者的戰(zhàn)爭回憶錄《智慧七柱》。有關(guān)他的傳記、電影和他的個人回憶錄，則從一個西方帝國代理人的視角，講述“一戰(zhàn)”中著名的阿拉伯大起義。因著勞倫斯優(yōu)美、敏感、飽含個人情感的敘述，你會為沙漠部落貝都因人的英勇、慷慨和高貴所打動，憤怒于英法的背信棄義，并對早期猶太復國運動領(lǐng)袖的精明和算計留下不那么正面的印象。

看看，如果我們只了解阿拉伯人及其同情者講述的故事，或只讀過猶太人過去和今天的輝煌戰(zhàn)記，就難以真正理解中東問題為何會如此棘手——在我們藍色星球的這個“火藥桶”地帶，和平是短暫的，仇恨、沖突、流血似乎永無止息。那些存在于我童年記憶里的自殺式襲擊、殘忍的報復行動到今天仍在繼續(xù)，眼下正在進行中的“10·7”事件/戰(zhàn)爭就是最有力的證據(jù)。

這或許正是剛剛?cè)ナ赖幕粮癫┦俊⑦@位“20世紀最偉大外交家”的不凡之處——作為德國猶裔難民，他有15位骨肉至親死于納粹大屠殺。但在早年從軍以及后來的外交官角色里，他超越了個人和族群的仇恨。1973年中東贖罪日戰(zhàn)爭爆發(fā)后，正是在他的穿梭外交和對以色列的說服、施壓下，使得主動挑起戰(zhàn)爭、又敗于以軍之手的埃及得以保留最重要的武裝，還通過談判拿回了在歷次中東戰(zhàn)爭中失去的土地。

時任以色列總理、被譽為“鐵娘子一號”的梅厄夫人，一度被基辛格提出的、明顯有利于埃及的停火和談方案氣得不行，憤怒地指責他出賣了以色列的國家利益，也背叛了猶太同胞和自己的歷史。

事實上，這種讓勝利者保持克制并做出讓步、讓各方力量保持大致平衡的和平方案，后來被證明是最明智的——中東迎來一段和平時期。梅厄夫人后來也滿意地說：“那以后再也沒有以色列人死于埃及人之手。”

基辛格何以具有這種魔法師的神奇能力呢？我想，這是因為他看到并理解了中東戰(zhàn)事的另一面，也即以色列生存和安全的對立面——以埃及總統(tǒng)薩達特、敘利亞總統(tǒng)阿薩特為首的阿拉伯精英們的尊嚴、受損的驕傲與傷痛。

能真正造福于人類的現(xiàn)實主義政治家，是把握故事的A面、B面和C面后，做出正確決策的那一個。

寫非虛構(gòu)故事的人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