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泡酒，鯽魚煮湯

獨自生活之前，我從未想過，我會愛上逛清晨六點的早市。就像我此前從未想過，有些事情即使努力了很多次，還是會以失敗告終。

得知第二次考研失敗以后，我幾乎不敢面對任何親朋好友，即使是正常的關心，于我而言也是負擔。更糟糕的是，我竟開始從別人的正常言語中揣測出一些惡意，那段時間的我就像一只刺猬，因為太害怕受到傷害而選擇先豎起了滿身的刺，最終將身邊的人一個個刺傷。

為了逃避這些問題，我從家里搬了出來。只是，在新的環境里，我還是會不停地胡思亂想，不斷為自己的時運不濟而感到難過和挫敗，此前所積累的自信仿佛都被擊垮了，即使是做很簡單的事情，我也會懷疑自己是否可以。

剛搬出來的那段日子，我幾乎每天都靠外賣來填飽肚子，如果不是生活越來越窘迫，我也不知道自己何時會踏進廚房。本以為自己做飯后會因為油煙的嗆人和洗碗的忙碌而更加喪氣，沒想到自己充滿挫敗感的生活竟被食物漸漸治愈了。

我是在四月份開始學習做飯的。剛開始時，連煎一個雞蛋都被四濺的油星嚇得不敢靠近，到后來可以從容地左邊煲湯、右邊炒菜，這是我曾經絕對想不到的場景。日復一日，我逐漸發現做土豆咖喱飯和茄汁酸湯面是如此簡單，酸菜魚和糯米雞也不算很難。四月份是青梅成熟的時節，路過樓下的水果店時，我被那種洋溢著生命力的綠吸引住了，買了一兜回去，拿起一顆嘗嘗，卻酸得倒牙。我望著那一顆顆青澀的果實犯愁時，想起從前見過人家做梅子酒，我沒有喝過，所以很想嘗試著自己做一下。于是，我買了大口的密封玻璃器皿，學人家做了滿滿的一罐青梅酒，因為要浸泡大半年之久，所以現在還不知道味道如何，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逛早市也是在學會做飯之后養成的習慣，從前對柴米油鹽一無所知，如今卻喜歡上了穿梭在嘈雜的市場中，彎腰在一個又一個商販的攤位前挑選新鮮且實惠的食材。每次拎著滿滿的蔬菜回家時，腳步都會輕快很多，夏天吃竹筍、卷心菜，秋天吃菱角、四季豆，應季的食物能讓人更深刻地感受到四季的變化。我一直覺得早市是最富有煙火氣息的地方，在人聲鼎沸的街頭，仿佛可以更加深刻地感受到自己只是蕓蕓眾生中的滄海一粟，那些自己覺得渡不過的難關，其實也不過如此。

在一湯一飯的簡單生活中，我似乎漸漸找回了一些自信。此前雖然我刻意避之不談，但隔三岔五會夢到考試失利的場景，每次醒來都格外失落，如今真正放下了這件事，它便不會總在夢中出現了。真的沒有想到，會做飯的我，心性也發生了變化，在面對生活中的種種不順時，好像比從前更加篤定了一些。

我是在參加工作幾個月后，才發覺從前能讓自己潰不成軍的事情，如今竟已覺得稀松平常。學生時代的經歷還是太少，一旦事情偏離了自己的期望，就驚慌失措地覺得天要塌了。可總有一天我們都會發覺，離開象牙塔之后遇到的種種問題，往往比之前遇到的自認為最不得了的難題還要棘手很多。

外面的世界也許真的很無奈，誰也不能事事隨心，但那又如何呢？我們還能用新鮮的梅子泡酒，用肥美的鯽魚煮湯，不管當下正在經歷多么艱難的事情，回到家中都可以炒上幾個好菜、煮上一頓火鍋。

（馮砂薦自《知識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