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通寶背后為什么會有月亮和星星？

開元通寶由于鑄造量大，流通時間長，所以版別特別豐富，其中月紋尤其搶眼，關于這些紋飾的由來，產生了各種傳說和猜測。

流傳最廣的一個說法就是所謂“甲痕說”，這個說法最早出自盛唐時期鄭虔寫的一本叫《薈萃》的書，這本書后來失傳了，但《唐會要》里引述了其中的一個故事：當初歐陽詢進呈開元通寶錢蠟樣的時候，文德皇后在上面掐了一下，于是留下了指甲印。后來晚唐時有個叫凌璠的人提出了一個新的說法：蠟樣上的甲痕來自太穆皇后，也就是唐高祖李淵的夫人，李世民的親媽竇皇后。民間人士一般聽到一個故事是不會去考證的，他們只是覺得，這兩位夫人名頭都不夠響亮，需要一位大牌明星級人物出場來造勢，于是出現了第三種說法：宋代人劉斧在他的《青瑣高議》里提出，開元錢背后的甲痕是開元年間由楊貴妃掐上去的。這本書不但沒失傳，而且讀者還不少，再加上楊貴妃的影響力，使得這種說法在后世成了主流。不過后世學界對楊貴妃甲痕說認同度不高，主要原因是時間對不上。甲痕說最大的漏洞是，如果真的在樣錢上掐出印跡，那么錢幣上的月紋也應該是凹進去的陰文，而不應該是凸出來的陽文。

相比不靠譜的甲痕說，學術界認同度比較高的是“爐記說”，即這些月紋是不同錢爐在鑄造時打上的私家標記，以證明是自家的產品，跟現在的商標一樣。這當然是有可能的，也很好地說明了為什么月紋有各種形態，但這種說法最多能說明結果，而不是原因。

目前的各種說法中，筆者比較認同的是“外來影響說”。美索不達米亞地區兩河流域雖然自古經濟發達，文化昌盛，但由于地處副熱帶高氣壓帶，常年炎熱干燥，日照強烈，因此該地區對太陽的崇拜程度不如月亮。新月的出現代表一個月的開始，象征著創始和開端，這非常符合開元通寶錢文的精神。薩珊帝國通過絲路與我國交往密切，該國的文化保留了很多古代兩河流域的傳統，他們信奉祆教，也稱拜火教，月亮與星星仍是其崇拜對象。星星的圖案在古蘇美爾時期是金星女神伊南娜的標志，伊南娜同時也是女戰神，所以星星也代表著作戰勝利，星月組合就成了文治武功，無往不利的象征。在薩珊帝國的時代，星月不僅是王冠的設計元素，也被用在錢幣的表面，如在我國流傳時間最長，流傳地域最廣的國王庫斯老二世銀幣，就在錢幣正背面四方都有星月紋圖案，因此我國錢幣受到其影響，用月紋裝飾錢幣應該是很自然的事，這與唐代藝術總體受到西域文化影響的大背景是相符的。

對于外來影響說，反對的聲音也不少，其中最典型的是“本土發源說”，即認為我們也有拜月的傳統，不需要向外國學。但從傳承看，我國傳統節日如上元、中元、下元節以及最重要的中秋節，都是祭拜滿月，而非新月，這和新月紋的由來是不相干的。另外本土說的一個證據是月紋從五銖錢時代就有，所以是傳承而非外來。還有就是對星紋的質疑：薩珊幣的星紋都是芒星，而我們的星紋只是圓點，因此不能說是外來影響。這個觀點似乎非常有力，彭信威在他的《中國貨幣史》中就因此做出了模棱兩可的描述。但其實也好解釋：和月紋不同，星紋在我國開元通寶之前的錢幣上就有傳承，而且一直就是圓點的形態。

總之，無論星月紋的真正含義是什么，它們的出現為我們的開元通寶錢增加了很多新的品類，也提供了更多的話題和學習的內容，對這些問題的不斷探究也許才是收藏的真正樂趣所在。

（作者就職于中國國家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