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是你的鏡子

藝術家的孩子是不是從小就才華橫溢、別具一格？帶著這份好奇，我來到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UCCAKids舉辦的最新展覽“如鏡之書”。展廳內大大小小的作品由15位藝術家與其子女合作完成，除了呈現多樣化的親子關系，也揭開了藝術家家庭生活的帷幔：細碎的日常、嬉戲與游玩、孩子的呢喃細語、即興涂鴉......

馬秋莎的銅版作品《森林》以混沌的森林為背景，表面一層經過鏡面拋光后，浮現出散發著明亮光澤的父母和孩子三人，人物原型由女兒蘇小鮮繪制。蘇小鮮今年9歲，上小學四年級，她喜歡古希臘神話里的人物和故事，平時喜歡用泥捏各種自己想象中的女神形象，比起馬秋莎童年時期對世界的混沌未明，女兒有著更自由且篤定的精神世界。

“我從來不覺得我比孩子有更多的天賦，或者比她更有智慧，因為人和人都不一樣，她可能天資就比我強，所以我也在不停地告誡自己，不要去對她指手畫腳，盡可能地保持安靜?！瘪R秋莎是1980年代出生的第一代獨生子女，她與父母之間既依戀又壓抑的情感記憶，一直流淌在她的作品中。藝術是馬秋莎的一種自救，她曾嘴含刀片，以大膽叛逆的形象出現在作品中，講述80后共同的成長感受。

藝術家的創作軌跡會隨著人生經歷發生轉變。自從有了孩子，馬秋莎意識到來自家長的“過度關注”和“無微不至的愛”對一個人的成長也會造成傷害。“她有她自己的人生，有她自己的悟性。她每天睜開眼睛看到的、聽到的、呼吸到的、感受到的，都是她成為獨立人格的營養。我覺得讓她自然生長就好?！?/p>

楊光南和楊閑閑母女合作的《風景》探討了以母女結構為基礎的人與人之間復雜而微妙的關系。經過多次討論，母女二人決定在作品中各自制作要呈現的部分：楊光南以女兒的身高為參照制作了兩個可懸掛于空中的圓形燈箱——燈箱既是飽含暖意的襯景，也好似一束被施予了愛和希望的目光，而閑閑則在這方空白上盡情創造。

“其實我很感謝孩子，她就像大人的一面鏡子，讓我去重新認識一個生命是如何慢慢成長起來的。”楊光南把對孩子的教育視為大人和孩子共同學習的過程——尊重她的優點和缺點，用開放的態度去包容。這是對于一個人“最有尊嚴的對待方式”。

陳文波與陳俊博父子在本次展覽中共同呈現了三十余幅畫作，陳文波的作品是他用超寫實的繪畫手法模仿兒子幼時的涂鴉。作為一名職業藝術家，陳文波早已形成了成熟的藝術風格，但他覺得跟隨孩子的筆跡是一種在繪畫上重獲自由的體驗。

《懷孕》的原型來自陳俊博幼時的即興涂鴉，陳文波把它“改造”成一幅油畫，他能想到的“懷孕”意象是小腹隆起的雕塑或照片，而像兒子這樣直接用線條和顏色畫出“肚子里面一團糟”，突破了陳文波的想象?！拔矣X得這就是繪畫，不是教育出來的，而是信手畫出來的?！?/p>

藝術家的孩子一定會成長為藝術家嗎？不一定，也非必要。但藝術家似乎更注重給孩子創造一個開放、自由、獨立和彼此尊重的空間，讓他們在其中充分地釋放潛能。走出展場，我下單了一套環保油畫棒，并下定決心在女兒畫畫時，不再嘮叨她把顏料弄得到處都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