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多么渺小（組詩）

火堆旁的遐想

烤熟的食物

需要一個善于觀察的人，分配出去

雙手不為外人所察覺

孩子們總能熟練地穿行各種墻

的暗道

擁有推開任意一扇門的權利

驅使他們的

也許是體內的一匹馬，一只假虎

露天里坐，風聲一陣陣起

直到聽覺跟不上空洞、柔韌的內核

不管誰對著我說話

我都如一塊鐵——不知如何交談

更多時候要將自己縮小成

洞沿邊的山螞蟻

謙卑、真誠，無畏無懼

——存在，多么渺小，略等同于無

jP3wdagclmBs0QTXP40duA==這是在異鄉多年才積累的能力

途中

天色將晚

家族中的男丁排成一字長龍

前往墓地拜年

從村北，徑直向村南走

像一列慢火車，拜訪多數日子

無比懷舊、靜默的村莊

這一長行

將天南地北的肉身與往事

在年盡之時聚攏

疊映，仿佛浩蕩、轟鳴的河流

順流而下

構成漢字“年”中的莊重一筆

門

男孩急匆匆跑過來問

“出行大吉和開門宏發

哪個貼左？哪個居右？”

揣摩紅色紙條

望著門神怒目圓睜，作何解呢

——依照兵器所指的“日”“月”

像推門而出和掩門而入的日常動作

合上門，神像朝外

這意味著，神不過是保佑門后邊的人

而不負責出行和開門之后的事

不管世間的顛倒與黑白

昂頭問話的男孩，小心翼翼

當然還不能理解

天底下門的遮掩與裝飾

還不會虛與委蛇人間的事

夜讀

夜里，母親探頭問：

老幺啊

你整天讀的這本詩集

這么厚，這么好的打印紙

每頁只有幾行字

還有人買？

還很值錢？

火爐旁的她，不識斗大的字

轉口卻認為這部書里面

每個字一定寫得都很實在，很美

每一行都很驚訝

驚訝的反義是令人昏然欲睡

這只是一年中兩代人短暫相聚的情節

且十分平常的鄉下夜晚

有一瞬間

她像個憂郁又天真的詩人

【作者簡介】李道芝，一九九一年生于湖北，廣西作家協會會員，現在南寧工作。有詩歌在《詩刊》《星星》《北京文學》《星火》《廣西文學》《紅豆》等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