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莉麗 鄭博臨
【內容提要】數字公共外交是指在一國政府主導和政策支持下,在充分傾聽公眾輿論的基礎上,政府、智庫、媒體、企業、個人等多元主體,依托數字技術與國外公眾進行雙向對話與關系建構。當前,中國對美數字公共外交主要面臨戰略機制與平臺規劃不完善、外交實踐缺乏對話意識與定制化傳播、多元戰略敘事欠缺布局與聯動三大主體困境。同時,還面臨著美國對華輿論整體趨于負面消極、美國政治極化與妖魔化中國同頻共振和“數字圍剿”、遏制中國技術研發與平臺升級、深度造假與偏向性算法固化受眾對華刻板認知四大外部困境。本文提出,推進全球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建設,完善數字公共外交頂層設計與戰略規劃,將中美對話理念由目的轉向過程,以數字共情提升對話效能。
【關鍵詞】數字公共外交 中美關系 對話 輿論
當前,世界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歷史進程中,而中美關系作為這場大變局中影響深遠的變量,正面臨兩國建交以來罕有的嚴峻挑戰,陷入多領域沖突與對抗相互疊加的危機狀態。與此同時,隨著數字基礎設施在全球范圍內的加速迭代,數字技術成為重構與連接全球政治、經濟、文化等要素的底層邏輯,人類正加速邁入數字文明時代。在這樣的歷史和時代背景下,如何通過有效的數字公共外交推動中美交流與對話、構建中美競合關系框架,已經成為當下亟須應對和解決的重大戰略問題。
數字公共外交是指在一國政府主導和政策支持下,在充分傾聽和了解公眾輿論的基礎上,通過以政府、智庫、媒體、企業、個人為主的多元行動主體,依托數字技術所提供的信息傳播渠道與平臺,與國外公眾進行雙向對話與關系建構。其目的是加強理解、增進信任、推動共有觀念的形成。其與傳統公共外交的主要區別在于更通暢的信息傳播、更便捷的對話互動,更加注重對公眾意見的認可、尊重與反饋。①當今世界,美國仍為全球數字公共外交的領軍者,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美國的數字公共外交經歷多次轉型和升級,完成了從被動適應轉向主動采納的整體戰略規劃,②并積極利用自身技術、平臺和話語優勢,在全球范圍內進行國家形象建構、政策鼓吹與輿論戰。相較而言,中國的數字公共外交起步較晚,整體規劃還不完善,雖然在應對輿情危機、增進文化交流、構建國家形象等方面取得了一定成績,但整體而言還處于信息獨白為主、交流對話為輔的探索階段。近年來,隨著美國對華戰略的全面轉向及其在政治、經濟、軍事、技術、輿論等各領域相伴而來的封鎖與遏制,中國對美數字公共外交面臨艱難挑戰。
基于數字公共外交傾聽與對話的核心要義,本文首先分析中國對美數字公共外交在戰略布局、戰略實踐上面臨的主要困境,隨后剖析美國在數字技術、輿論環境等方面構成的多重外部挑戰,并提出解決路徑。
一、中國對美數字公共外交的主體之困
公共外交作為政府外交的有益補充,對于中美之間加強基于相互尊重的傾聽與對話,避免誤解與誤判,發揮著重要的作用。數字技術的賦能更是為公共外交提供了更加便捷快速的雙向溝通平臺與渠道。新世紀以來,全球公共外交的數字化既是一種不可逆轉的迭代過程,同時也是技術演進的必然結果。2020年爆發的全球新冠疫情更是加速了公共外交的數字化轉型。從全球范圍來看,數字公共外交的發展與各國經濟、技術發展水平及其所處的政治、文化語境密切相關。近年來,中國對美數字公共外交在政府主導下,在修復國家形象、闡釋國家政策、回應爭議性議題上發揮了重要作用,但整體仍以信息獨白為主,離實現對話與關系建構的目標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從自身發展現狀出發,中國對美數字公共外交主要面臨以下困境:
(一)戰略機制與平臺布局亟待完善
戰略理念的模糊削弱了傳播力。公共外交的戰略理念是一國希望達到的目標以及實現這一目標的指導方針,應具體、明確,能夠被受眾所理解和記憶。③作為全球各國競相追逐的一種符號資本,戰略理念能夠生成以認同和尊重為形式的符號權力,對其他行為體的實踐決策施加重要的支配和影響作用。與美國“人權外交”、歐盟“綠色外交”、芬蘭“模因外交”等戰略理念相比,當前中國對美數字公共外交缺少具有鮮明特色和統領性的核心戰略理念,對內無法充分整合各主體優勢以形成統一、聚焦的戰略傳播合力,對外難以培育具有品牌化影響力的符號權力,并在某種程度上為外部污名化攻勢提供了乘虛而入的機會。
戰略管理與統籌機制的不完善,影響了多元主體參與外交實踐并形成合力。中國公共外交的戰略管理模式以權力高度集中的垂直化科層制為主,跨層級的信息共享、協調統籌、資源配置效率相對較低,官方與非官方的聯系也頗為松散。由于缺少法律與制度依據,很多社會主體雖具備強烈的公共外交參與意愿,但未能得到相應的資格和機會。④美國政府則經由“外交百科”“走廊”“國家社區”等數字工具系統搭建起權力分散、扁平開放的數字公共外交戰略管理體系,并能實時調動智庫、媒體、高校等非官方主體協同參與。
平臺戰略“元資本”差距明顯。憑借強大的經濟、軍事實力,美國擁有設定國際社會場域規則的“元資本”優勢,其不但可以設定場域間不同資本的流通和轉換,還可以為特定資本注入符號意義,進而創造霸權秩序。而作為天然鏈接全球政治、經濟、文化等多元場域的數字平臺已成為美國攫取元資本、主導全球數字公共外交場域的戰略工具。截至2021年,僅美國政府就在全球各地總計開設了1223個社交媒體賬號,吸引了超1.1億關注者。⑤美國總體上完成了數字公共外交的制度化、專業化戰略轉型,達成了全方位的平臺戰略布局,創建并維系著排他性的美式平臺霸權秩序。相較而言,中國數字公共外交尚處于起步階段,在平臺硬件建設、實踐能力、話語權上均與美國存在顯著差距,且外在性霸權秩序一旦形成便會脫離行為體的主觀意志,成為制約其他行為體能動性的結構性壓力。因此,中國當下仍缺乏改變既有場域規則的戰略元資本,并將暫時受制于美國平臺霸權秩序所施加的結構性不平等。
數字平臺公關缺乏機制化應對策略。礙于數字公共外交國際規范和問責、監管機制的缺失,“臉書”“谷歌”等美國數字平臺已成為全球數字公共外交的超級把關人,如何調節與各平臺間的公共關系成為世界各國的重要戰略關切,例如丹麥、法國等國家相繼在硅谷額外設立“數字大使”等職能崗位以協調本國外交部門與平臺在安全防護、信息治理上的溝通合作。與之相比,中國尚未設立類似的專項機構,外交機構與數字平臺間的公共關系并不穩定和緊密。這可能導致官方賬號等虛擬“外交資產”無法得到平臺提供的額外技術防護,繼而放大信息泄露等國家安全風險。
(二)戰略實踐缺乏對話意識與定制化傳播
數字對話難以向普通民眾下沉。數字化傳播將多元場域中的行動者均置于一個相對平等的位置,打破了原本的外交對等原則。然而,普通民眾在中國數字公共外交的對話實踐中依然處于長期缺位的狀態。例如中美貿易摩擦期間,中國外交官在微博、推特平臺上的數字公共外交活動仍以單向信息傳輸為主,少量對話主要發生在與本國同行、媒體,以及零散的外國精英之間。中國外宣媒體雖然也曾嘗試發起對話,但礙于互動意識匱乏、信息反饋渠道不暢等原因,與外國受眾的對話同樣未能真正實現。⑥
定制化傳播思維匱乏。當前中國數字公共外交雖已能夠充分運用多模態、立體化的表達方式,但難以擺脫“自說自話”的思維藩籬,缺乏對于受眾個性訴求的平等傾聽。在中美針對肯尼亞、南非的數字公共外交博弈中,中國外交部門的議程設置雖通過譴責美國的不良行徑而提升了自身的戰略合法性,但也為此忽視了對當地民生議題的關注。相反,美國的議程設置雖極為簡單平淡,但高度貼合當地受眾的日常需求。從最終效果看,中國內容的關注度不但非常有限,而且對國家形象也產生了負面影響。⑦
(三)多元戰略敘事缺乏整體布局與多部門聯動
競爭型敘事亟需戰略研究與規劃。長期以來,中國公共外交被認為偏向內向型的防御模式,在戰略敘事上傾向于事后回應和被動解構,難以擺脫被西方“牽著鼻子走”的輿論逆差困境。而隨著美國等西方國家對中國無底線打壓和挑釁的逐步升級,中國數字公共外交在近年來為維護主權、安全、發展利益采取了更富主動性的競爭性敘事。但是,競爭型敘事并非簡單的“口水戰”,需要戰略研究部門在長期數據跟蹤和對現實問題進行研究的基礎上提出整體戰略方案,并統籌外交、宣傳、文化、商業等多領域、多部門形成聯動機制。競爭性敘事如果使用不當,則可能誘發適得其反的效果。
文化與政治敘事之間未能形成合力與互補。近年來,田園風短視頻、網絡游戲、網絡文學等數字文化敘事激發了美國民眾學習中國文化的熱情。但總體來看,中國數字公共外交雖在相當程度上延續了文化為主的公共外交敘事傳統,但對中國政治體制、生態保護、科技進展等多元場域的敘事仍缺乏關注。鑒于美國輿論當前對中國的質疑仍集中于政治體制和發展模式等領域,偏日常化的文化敘事雖有助于減少傳播阻力,但無助于美國社會對中國的深層次、復合式理解。
二、中國對美數字公共外交的外部困境
公共外交的作用機制是通過影響一國公眾輿論,塑造其認知框架,影響其態度和行為,從而提升國家形象與軟實力。美國對華輿論的形成是復雜、動態過程,除了受到來自中國的主觀影響之外,更受到來自美國國內政治以及數字技術本身等一系列客觀因素的制約與影響。
(一)美國對華輿論整體趨于負面和消極
近年來,美國對華輿論整體趨于負面消極,這使得中國對美數字公共外交缺乏適宜的輿論空氣與土壤。綜合而言,美國對于中國政治、軍事、人權、意識形態領域的攻訐與排斥最為強烈,對于經濟發展、教育合作、文化交流等領域的認知則相對客觀。此外,不同輿論主體的對華認知存在一定差別。按照約翰·加爾通(Johan Galtung)的輿論分層理論,美國對華輿論可主要分為政府輿論、精英輿論、普通公眾輿論,其中,精英輿論主要包括智庫、媒體、企業三大輿論主體,具體而言:
1.政府輿論:全面深化對華戰略競爭,但美國聯邦政府與州政府難以形成對華統一戰線。美國聯邦政府的對華態度以強硬、攻擊為主,并表現出一定搖擺、矛盾的“兩面性”。一方面,拜登政府將中國鎖定為“最嚴重的地緣政治挑戰”和“唯一一個既有意圖又有能力重塑國際秩序的競爭者”;另一方面,又大力宣稱要避免中美競爭演化為沖突,但卻屢屢在臺灣問題等議題上出爾反爾,加大對華制裁。相對而言,美國各州政府的對華態度較為積極和中立,普遍歡迎中美經貿投資與合作。州經濟發達程度越高、制造業出口越多、華裔人口占比越大,對華態度則越積極。
2.精英輿論:對華態度普遍消極負面,但在教育、文化、全球治理議題上不乏客觀、中立。美國精英輿論主要包括智庫、媒體、企業三大主體。智庫層面上,美國智庫普遍將中國視為全方位、多領域的強勁對手和強大敵人,并在多元議題上建構了高度一致的“威權”中國形象。而在全球治理、教育交流、經濟發展等議題上,美國智庫則普遍認為中美應保持謹慎的交流與務實合作。此外,近年來對華立場偏強硬和鷹派的智庫不斷增多,不同政治傾向的智庫雖在具體對華策略上存在意見分歧,但對華態度卻表現出日益一致的強硬。
媒體層面上,美國媒體對華輿論總體上表現出“觀點先行”“罔顧事實”的負面態勢。傳統紙媒在教育、文化等議題上的報道較為客觀,但在經濟、防疫政策、軍事、政治體制等議題上卻充斥著對中國的極端觀點和意識形態偏見。廣播電視媒體雖存在左與右的意識形態差異,但反華態度卻漸趨一致,頻頻兜售涉華假新聞或陰謀論。企業層面上,美國企業界近年來雖普遍處于沉默和失聲的觀望狀態,但依然較為看好中國市場的投資和盈利前景。據華南美國商會2023年度報告顯示,盡管在華美資企業對中國市場增長的信心出現一定波動,但仍有超半數的企業看好中國市場。⑧
3.普通公眾輿論:被政府與精英輿論所引領和影響,處于中美建交以來歷史最低谷,相較而言“Z世代”對華較友好。近年來,隨著美國對華政策的轉向及精英輿論的持續引導,美國普通公眾對華態度持續走低。據蓋洛普民調顯示,美國普通公眾對中國抱有好感的人數比跌至15%,創1979年以來的歷史新低。⑨從年齡來看,美國18至29歲年輕人的對華友好態度比例在全年齡段中最高。從議題來看,美國普通公眾并非完全認同中美敵對競爭;據皮尤研究中心民調顯示,美國普通公眾更加看好中美在貿易與經濟政策、學生交換項目上的合作,但對兩國在管控國際沖突、疾病防控、氣候變化上的合作則普遍感到悲觀。⑩
(二)美國國內政治極化與妖魔化中國同頻共振
美國政治極化與對華政策極端化同頻共振,激化全社會反華情緒,擠壓中國對美公共外交發揮作用的空間。美國民主、共和兩黨在近年來的政治極化愈演愈烈,雙方在貧富差距、種族歧視等議題上的分裂對抗進一步激化了美國社會意識形態的分裂和民主共識的衰落。而為了緩和國內矛盾,兩黨競相將國內議題無所不包地披上反華外衣以推銷自身政策主張,進而導致美國政治極化與對華政策極端化同頻共振,激化了普遍反華情緒,這使得中國對美數字公共外交難以發掘中美“共同價值”的戰略共識,其發揮空間也遭到大幅擠壓。
面對盤根錯節的國內社會問題以及美國主導的自由主義國際秩序的衰落,美國政府企圖通過重構“中國威脅論”以達到轉移社會矛盾、緩和政治內耗、重塑美國聚旗效應的目的。近年來,美國持續污名化中國對美公共外交為“銳實力”,將中國企業污蔑為竊取核心技術的元兇,將中國媒體列為外交使團,編造孔子學院的“意識形態”威脅等。對于中國數字公共外交,美國企圖通過建構自由與現實的雙重威脅話語以將其妖魔化為“銳實力”的典型代表。其一,以“民主/專制”的冷戰思維將中國數字公共外交建構為鎮壓自由主義的數字威權代表,毫無根據妄稱其通過非法的數字技術竊取他國機密、侵犯民眾隱私、操控公共輿論;其二,通過無端臆造他國的“受害者”身份,丑化、抹黑中國數字公共外交,并借助捏造一個極其負面的災難性后果以樹立遏制中國的合法性。總之,互為表里的雙重威脅話語已經普遍加劇了美國國內對中國數字公共外交“銳實力”的思維定式。
(三)“數字圍剿”、遏制中國技術研發與平臺升級
采取“脫鉤斷供”的數字競爭策略,阻撓外交工具迭代升級。全球數字公共外交的戰略博弈在很大程度上表現為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等新興數字技術的爭奪。隨著中國在全球數字領域的全面崛起,美國政府單方面發起對華“數字冷戰”,通過壟斷核心技術、搶占規則制定、主導理念體系、限制原材料供應等“小院高墻”式的數字競爭策略阻礙中國尖端數字技術的研發進程,進而限制人工智能(AI)模擬外交決策、大數據外交算法模型等新一代外交工具的迭代升級,企圖進一步拉大中美數字鴻溝。
粉飾不平等的平臺剝削,阻遏自主平臺建設規劃。美國數字平臺雖然長期大力標榜自身“公共利益”的天然屬性,但實際上掩蓋了參與者內在資本不對等的現實,使得不平等的剝削合法化為“正常監管”。各平臺為尋求政治庇護與政策紅利而日益為美國政府實施對華輿論滲透、干涉內政、言論封鎖提供特權。中國對美數字公共外交在短期內仍將主要依托美國數字平臺,其不但要應對“影子禁令”等底層技術風險,還要應對“言論審查”“賬號凍結”等政治干預風險,例如美國政府為確保自身平臺霸權秩序,以“國家安全”為名對抖音國際版(TikTok)等中國數字平臺肆意施加行政審查與全球禁令,加深中國數字公共外交對美國數字平臺的長期依附,煽動社會公眾對中國數字平臺的負面認知。
(四)深度造假與偏向性算法固化美國受眾對華刻板認知
深度造假解構“權威真實”,固化對華錯誤認知。當前,深度造假的學習成本在生成式人工智能(AIGC)技術的加持下變得愈發低廉,其個體賦權邏輯也與社交媒體的“去中心化”特點相互耦合。隨著深度造假在美國的“民主化”與“合法化”,任何個體均能輕松利用反華情緒來大規模生產誤導公共輿論的虛假內容。攀附于反華民意的虛假信息和陰謀論將沖擊與解構對美數字公共外交的真實信息,擾亂美國受眾對整體涉華輿論態勢的感知和判斷,使其難以正確識別偽造的“對華輿論”并固化對華錯誤認知。
偏向性算法操控信息接觸,制造對華認知僵化。美國數字平臺普遍存在對于涉華信息的偏向性算法操控問題,涉華負面信息或虛假內容能夠得到更大程度的曝光與傳播。在平臺個性化算法推薦機制的作用下,美國受眾更易接觸到單一、同質的負面涉華信息,并難以突破其構成的信息繭房,進而形成封閉、僵化、負面的對華刻板認知。同時,受制于心理“逆火效應”,美國受眾在接觸與自身固有認知相異的涉華信息時,往往會下意識反駁或忽略,并轉而再次強化既有認知。因此,對美數字公共外交不但面臨著“接觸越頻繁,認知越固化”的實踐矛盾,而且可能會進一步加劇公共外交赤字。
三、突破困境,提升中國對美數字公共外交效能
2022年,習近平主席在巴厘島與美國總統拜登舉行會晤時明確表示:“寬廣的地球完全容得下中美各自發展、共同繁榮。雙方應該正確看待對方內外政策和戰略意圖,確立對話而非對抗、雙贏而非零和的交往基調。”11對話追求包容與平等話語權,能幫助人們協商彼此差異,對話是解決人類困境的根本出路。12未來,隨著中美實力的不斷變化,兩國關系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可能都會處于一種戰略博弈狀態,但這并不代表兩國不能進行積極的對話。而為了推進中美對話,提升中國對美數字公共外交的有效性,在此提出以下建議:
第一,推進全球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建設,優化中美對話網絡生態。中國應加強中美對話協商機制建設,增進雙方在全球網絡空間治理規則上的合作共識,以網絡命運共同體理念倡導制定全球數字公共外交國際規范,為防范美方的數字公共外交武器化提供制度與法律保障。加強中美在虛假信息偵測技術研發,國際算法治理體系建設上的合作,增強算法程序的可追溯性、可問責性和安全性,逐步構建公正、公平、中立的信息傳輸機制,幫助美國受眾打破負面極化的對華認知圈層。
第二,完善數字公共外交頂層設計與戰略規劃,推動多元主體形成戰略敘事與傳播合力。集結跨學科、多領域人才制定中國對美數字公共外交戰略規劃,明確戰略理念,理順管理機制,打造協同聯動的數字公共外交協作與傳播體系,加強平臺治理和形象公關,持續扭轉當前美國平臺的全球霸權秩序。
第三,轉變中美對話理念由目的轉向過程,由身份對立轉向觀點分享。以觀點認同帶動身份認同,推動對話由以我為主轉向受眾為先。
第四,加強情感傾聽,數字共情提升對話效能。運用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構建全天候的實時情感評估體系,對各平臺美國受眾的對華情感變化態勢進行追蹤研判。將中國特色文化與經濟、環境、健康、科技等多維度的現代化、全球性議題相結合,以短視頻、直播等直觀化、現場化的視覺語言激活雙邊受眾的情感共鳴。
王莉麗系中國人民大學國家發展與戰略研究院副院長、新聞學院教授;鄭博臨系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博士研究生
「注釋」
①王莉麗:《公共外交:多元理論與輿論戰略研究》,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8年,第7頁;Rashica, V., “The benefits and risks of digital diplomacy,” SEEU Review,vol.13, no.1, 2018, pp.75-89;史安斌、張耀鐘:《數字化公共外交:理念、實踐與策略的演進》,《青年記者》2020年第7期,第78-81頁。
②Bjola, C. & Ilan, M., “The rise of hybrid diplomacy: from digital adaptation to digital adoption,” International Affairs, vol.98, no.2, 2022, pp.471-491.
③韓方明:《公共外交概論(第二版)》,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232頁。
④Zhao, K., “The China model of public diplomacy and its future,” The Hague Journal of Diplomacy, vol.14, no.1-2, 2019, pp.169-181.
⑤“2022 Comprehensive Annual Report on Public Diplomacy and International Broadcasting,” https://www.state.gov/2022-comprehensive-annual-reporton-public- diplomacy-and-international-broadcasting-2/, U.S. Advisory Commission on Public Diplomacy, August 9, 2023.
⑥周翔、戶廬霞:《我國主流媒體Twitter賬號對外傳播的對話問題分析》,《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19年第6期,第41-46頁。
⑦Repnikova,M. & Chen,K.A., “Asymmetrical discursive competition: China–United States digital diplomacy in Africa,” International Communication Gazette, vol.85, no.1, 2023, pp.15-31.
⑧“The Special Report on the State of Business in South China 2023,” The American Chamber of Commerce in South China, http://www.amchamsouthchina.com/ amcham/static/publications/specialreport.jsp, August 20, 2023.⑨Megan,B., “Record-Low 15% of Americans View China Favorably,”GALLUP, https://news.gallup.com/poll/471551/record-low-americans-viewchina-favorably.aspx#:~:text=WASHINGTON%2C%20D.C.%20%2D%2D%20 A%20record,Gallup%20has%20measured%20since%201979., July 7, 2023.
⑩Laura, S., Christine, H., Laura C. & Moira F., “Americans Are Critical of Chinas Global Role – as Well as Its Relationship With Russia,” https://www. pewresearch.org/ global/2023/04/12/americans-are-critical-of-chinas-globalrole-as-well-as-its-relationship-with-russia/, Pew Research Center, July 6, 2023.
11《習近平同美國總統拜登在巴厘島舉行會晤》,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網站,https://www.mfa.gov.cn/web/zyxw/202211/ t20221114_10974651.shtml,2023年7月6日。
12[英]戴維·伯姆:《論對話》(王松濤譯),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2004年,第31-32頁。
責編:霍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