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技術產業的融資及政策研究

張鵬飛 李勇堅

近年來，科技公司一詞泛濫，幾乎所有的企業在創業之初，都將自己定義為科技公司。這導致了科技公司的定義及其發展前景存在著一些爭議。有一部分人認為，很多科技公司并沒有實質性技術進步，而是引進了一種新的商業模式①Dealroom.co，2021: The year of Deep Tech ，https://dealroom.co/blog/2021-the-year-of-deep-tech。例如，以打車平臺優步、民宿平臺愛彼迎為代表的顛覆平臺（Disruptor Platform），利用技術減少交易成本，降低市場進入門檻，擴大服務可及性，從而給消費者帶來了福利。但是，這種商業模式創新并沒有給人類所面臨的基礎性重大問題（如資源緊張、氣候變化、健康長壽）帶來實質性影響。為了對后一類科技公司進行深入分析與研究，海外的投資界使用了一個新的詞，即“深度技術”（Deep Tech）。西班牙畢爾巴鄂比斯開銀行（Banco Bilbao Vizcaya Argentaria）認為，深度技術是2023年的重要技術趨勢。

“深度技術”一詞是由P r o p e l（x）的創始人S w a t i Chaturvedi于2015年創造的，她認為，深度技術產業是一些具有前沿科學理論支撐、技術創新特色明顯、有商業前景的產業，其技術應用對人類社會的發展和進步具有重大影響，能夠解決人類社會當前面臨的重大現實問題，甚至能以某種方式主導未來發展模式。正是這些特征，使深度技術產業與現有的一些概念，如硬科技、高科技、黑科技等有著區別。在融資及金融支持政策方面需要有更多的創新，以推動這些技術持續發揮作用。

從國內的研究現狀來看，對深度技術主要是在介紹層面，本文從深度技術的定義及其特征出發，對深度技術與其他相關常見的術語（如硬科技、高科技、黑科技等）進行區分，并對深度技術產業融資的現狀及存在的問題進行深入討論，并提出相應的政策建議。

深度技術產業的定義

深度技術產業的內涵。深度技術產業的定義仍存在一些爭議。Swati Chaturvedi在提出這個定義時，將其定義為“建立在科學發現或有意義的工程創新之上的產業”。例如，對抗癌癥的新醫療設備或技術，幫助農民種植更多糧食的數據分析，或者試圖減少人類對氣候變化影響的清潔能源解決方案、自動駕駛汽車、飛行汽車或其他類似的變革性技術。

從這一定義上看，深度技術產業應該包括三個基本要素：前沿的科學發現、可實施的工程創新、商業化的應用前景。因此，深度技術產業并不是近年來增長最快的數字公司（如Facebook或Spotify），也不是基于創新的商業模式（如Airbnb），甚至不是直接面向消費者的科技公司。

近年來，波士頓咨詢集團（BCG）對深度技術非常關注，出版了數份關于深度技術產業的研究報告。他們對深度技術產業的定義更偏向于產業應用層面，他們提出，深度技術產業的本質是用以問題為導向的先進技術應用來解決大規模問題（the problem-driven application of advanced technologies to address large-scale issues）。這些產業的特征包括：一是直接面向重大問題，如可持續發展、健康長壽等。二是注重各種前沿技術的融合應用。調查發現，96%的深度科技企業使用至少兩種技術，66%的使用一種以上的先進技術。大約70%的深度技術企業擁有技術專利。三是形成高科技的物理產品。深度技術產業基于新的科學發現與前沿技術，但其核心目標是開發技術密集的物理產品，將知識產權、無形資產融合到有形產品中。四是產學研深度融合。深度技術產業已形成了一個包括多方主體參與的研究共同體。調查發現，約有1500所大學和研究實驗室參與了深度技術研發與應用。

因此，深度技術產業是一個融合性的產業。在方法上，需要將前沿科學、復雜工程和復合設計融合起來；在具體領域方面，深度技術將物質和能量、計算和運動以及感覺和運動三個領域進行結合；在具體推進方法上，深度技術行業一般都使用“設計—構建—測試—學習”（DBTL）周期循環和持續學習，以降低風險、加快產品開發和商業化時間。筆者認為，BCG對深度技術產業的定義更符合其本質特征，本文也沿用這一定義進行研究。

深度技術產業與其他相關術語的區別。在深度技術這個術語出現之前及之后，有一些相似的概念也在投資界和研究界流行。深度技術產業和這些術語之間既有聯系，也有區別。

第一個概念是硬科技。在英文里面，硬科技有三個詞——硬科技（hard tech）、硬核科技（hard & core tech）、強科技（tough tech）。但在中文里，硬科技主要指解決現有產業中的關鍵核心技術問題，與深度技術有本質區別。深度技術產業要研發與制造出一種前所未有的產品；硬科技解決的是現有產業中的一些深層次問題，主要與技術、工程相關，而深度科技是利用前沿科學發現，解決重大的社會經濟問題。例如，中國的大飛機項目C919是硬科技項目，因為其解決了制造過程中的很多難題，但不是深度技術產業；制造飛行汽車則屬于深度技術產業。

第二個概念是黑科技。這個術語源于日本作家賀東招二創作的小說《全金屬狂潮》，原意指非人類研發，凌駕于人類現有科技之上的知識。在當前的語境下，黑科技有兩個含義，一個是技術前沿，即剛出現苗頭的新興科技突破；一個是指在某一個產品中運用前人未能運用過的技術。對黑科技的第一個含義而言，這種技術要實現產業化仍需要較長的時間以及大量技術化、工程化的互補性突破，在商業化方面所需的時間更長。對黑科技的第二個含義而言，主要是在于對現有產品進行質的提升。深度技術產業比黑科技的第一個含義更接近商業化，而比其第二個含義更富有技術含量。例如，深海采礦在當前屬于深度技術產業，而火星或月球采礦仍屬于黑科技。又如，到目前為止，使用量子力學來重構通用計算架構的技術與產品仍屬于黑科技，但采用量子疊加原理的量子通信，如我國“墨子號”已實現中近距離的通信，具備了一定的產業化基礎，屬于深度技術。

對這些概念進行區分，主要是能夠進一步分析深度技術產業的融資特征，并為優化其融資政策提供進一步的分析基礎。具體而言，硬科技的融資主要是來自市場化的風險資金、天使基金等，而深度技術產業的資金則應包括市場化資金與政府部門的公共資金，黑科技的資金主要來自政府部門的研發投入。

深度技術產業的外延。由于深度技術產業主要應用前沿科學知識，因此，其外延是動態變化的。而且，基于不同的研究視角，深度技術產業的外延也有區別。Chaturvedi在提出“深度技術”這個概念時，認為應該包括“生命科學、能源、控制技術、計算機科學、材料和化學領域的初創公司”。之后，BCG和Hello Tomorrow對全球的深度技術企業進行了一個調查，調查涵蓋了70多個國家，包括航空航天、空氣質量、美容與健康、人工智能和數據科學、能源、糧食和農業、醫療、工業4.0、運輸、水和廢物處理等，他們認為，這些領域的前沿技術企業都可以視為“深度技術”企業。在具體的標準方面，要求這些企業使用前沿技術并創造出相應的產品，以健康產業例，健康追蹤App、在線預約醫生等都不是深度技術企業，新藥物、醫療設備研發、新的診斷技術、成像技術以及基因技術等方面的創新企業才被視為深度技術企業。

深度技術產業的戰略意義

由于深度技術產業發展具有前沿性、重大性和顛覆性，對經濟、科技、社會都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

解決國家以及人類社會發展所面臨的重大問題。近年來，數字技術在社會經濟生活中快速滲透，帶來了消費體驗的提升與便利度的增加。然而，這些技術創新并沒有解決人類社會所面臨的重大問題，如能源、疾病、太空移民，甚至連饑餓問題、城市交通問題都沒有能夠很好地解決。深度技術企業都試圖利用變革性的技術解決人類所面臨的重大問題，具體包括生命科學、能源、清潔技術、計算機科學、材料和化學、太空旅行等領域。根據BCG的調查，97%的深度技術企業至少為聯合國的一個可持續發展目標作出了貢獻。

構建長期經濟競爭力的產業基礎。深度技術產業基于新的科學發現與前沿技術，開發了技術密集型物理產品，這些產品將知識產權、無形資產融合到差異化的產品中，具有較高的科技含量，從而形成了高的技術壁壘，能夠使經濟獲得持久的競爭力。與使用現有成熟通用技術進行商業模式和市場創新的科技公司不同，深度技術行業的前沿技術含量使其更有競爭力。依賴成熟通用技術的公司固然也可以進行創新發展，但是總會局限于現有技術的邊界內，其創新的空間有限，被超越的可能性大，并不能形成持久的競爭力。從數據上看②Antoine Gourévitch, Massimo Portincaso, Arnaud de la Tour, Nicolas Goeldel, and Usman Chaudhry，Deep Tech and the Great Wave of Innovation (bcg.com)https://www.bcg.com/publications/2021/deep-tech-innovation，在過去的幾十年里，77%的企業能夠將其技術領先優勢保持五年以上，而當前依托數字技術進行商業模式創新的企業，只有44%能夠做到這一點。深度技術的應用，必將使企業、產業的競爭力更為持久。

深度技術產業主要生產有形產品，將有利于產業生態競爭力的形成。BCG調查發現，83%的深度科技企業都從事構建物理產品。有形產品生產涉及工程設計、工藝流程、供應鏈等復雜事項，意味著深度技術產業發展過程中，將形成更加完善的產業鏈、技術研發、工程設計、金融支持、基礎設施等方面的產業生態，從而進一步增強產業競爭力。

深度技術產業本身會帶來巨大的經濟價值，從而提升經濟長期競爭力。Eric Redmond認為③Eric Redmond，Deep Tech: Demystifying the Breakthrough Technologies That Will Revolutionize Everything，Deep Tech Press，2021，深度技術改變了整個經濟運行模式，在未來十年內其影響將達到100萬億美元。單純看清潔能源對傳統能源（包括能源、交通和建筑環境等領域）的替代，在未來十年內也有2.7萬億美元的新增收入④https://www.bcg.com/publications/2021/how-european-corporations-becoming-deep-tech-investors awsPersonalize=true&awsPersonalizeView=standaloneArticle。

形成長期的科技競爭優勢。深度技術注重各種前沿技術的融合應用，有利于科技競爭優勢的形成。在研發模式方面，深度技術產業直接利用科研機構在研究的前沿技術并使其產業化，要求企業直接深入到產業前沿，具有產學研直接合作的特色。在研發基礎方面，深度技術產業面向最前沿的科技展開研發活動，大量使用云計算、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既有的數字化基礎設施，重視數據的開放與共享，并構建了大量標準、工具包和開放式創新方法，形成了大量的先進技術研發平臺，從而加快了研發進度，降低了研發成本。例如，Kebotix和VSParticle已成為先進材料研發的重要基礎平臺。在研究方法上，深度技術產業采用任務或問題導向的啟發式研究方法，利用成熟的數字技術（如人工智能和云計算）和新興物理技術、化學技術、生命科技等融合進行研發，能夠減少研發的復雜性、成本和時間。

深度技術產業正在成為全球競爭的前沿。由于深度技術產業的戰略意義，深度技術產業已成為全球競爭的重點。美國在深度技術產業方面具有明顯的領先優勢，在全球已定義的8000余家深度技術企業中，美國有4198家，而我國有746家⑤數據來源：轉引自，Benjamin Bathke (May 14, 2019).“Deep Tech startups: Next wave of global disruptors?”.Deutsche Welle.Retrieved?September 13, 2019.，位居全球第二，但僅相當于美國的18%。如前所述，深度技術產業決定了一個國家未來十年乃至更長時期科技經濟等方面的競爭力，因此，國家必須高度重視深度技術產業。

深度技術產業融資的障礙、現狀與渠道

深度技術產業融資的障礙。從投融資的視角看，值得關注的是深度技術產業的不確定性問題，這些不確定性正在成為深度技術產業融資的障礙。

一是創新的不確定性。深度技術產業基于前沿技術與新的科學發現，但又不是純科學研究。深度技術產業發展過程中，所依賴的科學發現是否可靠，能否突破科學發現后面的工程問題，形成可商業化的產品，都存在較大的不確定性，需要一個很長的研發周期以及大量的研發投入。

二是監管的不確定性。深度技術產業往往會涉及新產品或新技術路線，涉及生命、國防、太空、先進制造等領域，牽涉到國家戰略資源分配，以及國家之間的技術競爭，因而產生了大量的監管問題；國家在監管政策方面往往會面臨兩難選擇，一方面需要采取政策措施鼓勵深度技術產業快速發展，另一方面也面臨著其所帶來的倫理等問題。

三是市場的不確定性。雖然深度技術產業致力于解決人類重大基礎問題，但是這些問題往往不是個體性的，而是群體性的，其市場拓展方式與傳統方式有較大的區別，尤其是在深度技術應用早期，產品生產成本較高，種子用戶獲得很困難，市場拓展難度較大。從另一方面看，深度技術產業帶來了變革性的產品，這些產品的廣泛使用，可能會要求有新的基礎設施、新的互補產品進行配套，這些消費生態如果不及時到位的話，也會影響深度技術產品的推廣應用。

四是生產與供應鏈的不確定性。深度技術產業的產品往往具有顛覆性創新，這一類創新產品的供應鏈要重構，在這個過程中，供應鏈的穩定性與可靠性、實際生產能力等方面都存在著不確定性。深度技術產業往往基于基礎研究與基礎創新，其產品主要是基于實驗室里的原型產品，要擴大其生產規模，需要建立新的生產線，開發新的供應鏈，持續優化生產制造流程，這不但需要大量的前期投資和人力資本的積累，還需要工程和制造方面的專業知識，以及較強的成本控制能力。對依賴于基礎研究起家的深度技術產業而言，可能已超出其能力要求。

五是與合作伙伴之間的不確定性。深度技術產品在開發之初，尚沒有明確的商業應用，其最終產品的規格、標準、尺寸等不能一步到位，往往要不斷地優化設計，持續進行產品迭代，這要求深度技術企業擁有一批長期合作的商業伙伴，提供工程、制造、設計等方面的深度合作與知識，以共同持續完善產品。調查數據表明，95%的深度技術初創公司希望發展長期的商業合作伙伴關系，但是，只有57%的企業找到了合適的商業伙伴⑥What Deep-Tech Startups Want from Corporate Partners (bcg.com)https://www.bcg.com/publications/2017/technology-digital-joint-ventures-alliances-what-deep-tech-startups-corporate-partners。這主要是因為深度技術的初創企業可能缺乏明確的價值主張、應用場景和概念驗證模型，與合作伙伴之間難以就愿景、業務、知識和人力資源目標達成一致。

總之，深度技術產業大多都利用前沿科學知識，創造出新的產品，其不確定性較高，在融資方面需要有更多的創新模式。

深度技術產業融資的現狀。有意思的是，雖然總體上深度技術產業研發周期更長、不確定性更大，但其投資回報與其他創業公司相比并無差異⑦Dealroom.co，2021: The year of Deep Tech ，https://dealroom.co/blog/2021-the-year-of-deep-tech。近年來，投入深度技術產業的資金快速增長。

BCG和Hello Tomorrow估計⑧Antoine Gourévitch, Massimo Portincaso, Arnaud de la Tour, Nicolas Goeldel, and Usman Chaudhry，Deep Tech and the Great Wave of Innovation (bcg.com)https://www.bcg.com/publications/2021/deep-tech-innovation，對深度科技的投資（包括私人投資、少數股權、并購和IPO）在五年內翻了兩番多，從2016年的150億美元增加到2020年的600多億美元。每次私人投資事件的平均披露金額從2016年的1300萬美元增加到2020年的4400萬美元。對早期創業企業而言，2016—2019年，每次投資事件的金額從36萬美元增加到200萬美元。根據麻省理工學院的風險投資公司The Engine的數據，在2021年的前八個月，風險基金投入了77億美元用于先進技術初創公司。以孵化數字技術應用企業著稱的加速器Y Combinator，也加大了對深度技術企業的投資。在2016年孵化的192家初創公司中，有32家屬于深度技術企業（包括9家生物技術，4家無人機開發，3家先進硬件）。同時，企業風險投資（CVC）也加碼投資于深度技術企業。BCG的報告《企業風險投資轉變方向》中指出，在七個行業的前30家公司中，使用CVC的公司比例從2010年的27%上升到2015年的40%。在同一時期，使用加速器和孵化器的公司比例從2%飆升至44%。

歐洲對深度技術企業的投資熱情高漲。2015—2020年，歐洲主要國家對深度技術的風險投資達到350億歐元（見表1），在其風險投資中占據四分之一⑨數據來源于參見，Dealroom.co，2021: The year of Deep Tech ，https://dealroom.co/blog/2021-the-year-of-deep-tech]。BCG和Natixis探索技術調查發現，90%的歐洲重要企業都有投資于深度技術，在新冠疫情發生之后，78%的公司維持或加快了對深度技術的投資，這與2008年金融危機后資本支出普遍下降形成鮮明對比（據法國外貿銀行估計，總體下降8%）。根據Dealroom提供的數據，歐洲深度技術公司現在的總估值為700億歐元。

表1 歐洲各國對深度技術的投資

深度技術產業融資的渠道。深度技術產業應用前沿科學知識，研發周期長，所需要的融資也來源于多個方面，包括親友資助、公共資金、大學資助、私人投資者、風投、企業CVC等渠道（見圖1）。

圖1 深度技術的融資渠道調研結果

從圖1可以看出，不同的融資渠道對不同發展階段的深度技術企業的影響各不相同。在企業初創期，大部分企業從朋友和家人（40%）、公共部門（30%）、大學（20%）處獲得資金支持。然而，隨著企業的逐步成長，這些部門不再是企業融資的主要來源，僅有2%的企業會在第二輪融資時再去找朋友和家人。公共部門可能成為持續融資的來源，在首輪獲得公共資金的支持后，還有不少企業（20%）會繼續從公共部門獲得資金。

來自各個方面的投資方對深度技術企業融資具有重要意義，這些投資方既會為深度技術企業提供首輪的初始投資（21%），也能夠持續提供資金（25%）。而風險投資一般較少提供首期投資（12%），但會持續為深度技術企業提供資金（24%）。企業風投資金（CVC）既會在前期為深度技術企業提供資金（10%），也會為其持續提供資金（17%）。

從總體上看，由于深度技術產業具有技術難度大、研發周期長、超額利益等特點，朋友和家人、公共部門、大學、投資方、風投基金是深度技術產業前期投資的主要來源，而投資方、風投、大學、CVC是深度技術產業持續發展的資金來源。這是因為在前期，深度技術產業的風險較大，基于人際信任的朋友和家人、不追求回報的公共部門和大學，成為前期投資的主要來源。而到后期，各種追求財務收益和戰略利益的資金，如投資方、風投、大學、CVC，成為深度技術產業的主要資金來源。

由于深度技術行業的特點，公共部門資金對深度技術產業發展具有重要價值。在歐洲地區，58%的深度技術企業受益于項目的公共資金；公共資金一般很少，超過一半的人認為公共資金占其項目資金的比例不到10%。

天使投資人對深度技術公司具有重要意義，除了提供資金之外，還可能作為深度技術企業家的導師和顧問，提供產品開發、市場拓展以及供應鏈等方面的指導和支持。超過20%的深度技術初創公司表示受益于天使資本，25%的深度技術公司認為天使投資人是其首選融資合作伙伴。

風險投資在理論上是深度技術公司的重要融資渠道，然而，在實踐中，風險投資與深度技術企業在融資過程中容易產生摩擦。35%的尚未獲得任何風險投資的初創公司認為，他們未能獲得風投資金的重要原因是風投基金不理解他們的愿景和目標；在已經獲得風投的企業中，有20%認為與風投基金在愿景與目標方面存在著摩擦。

政策建議

加強對深度技術產業基礎問題的研究。深度技術產業是一個復合概念，包括不同行業、不同發展階段的企業，這些企業所需要的金融支持完全不同。研究表明，對不同的資金而言，投資于深度技術產業的時間維度是有區別的。以風投為例，太早介入和太晚介入都不會獲得良好的收益。因此，要通過大量的調研，結合對深度技術產業的理論研究，建立起深度技術企業的特征、分類、識別等相關的指標體系，從而將深度技術企業識別出來，并進行科學分類，以實現對深度技術企業的精準金融支持。

國家和地方政府建立投資于深度技術行業的專項資金。政府設立基金直接投資于深度技術產業正在成為一種趨勢。例如，新加坡政府于2016年宣布投入33億美元設立新加坡創新機構（SGInnovate），其重點就是支持醫療、金融及能源領域的深度技術企業。一是地方及國家層面的各類政府主導的產業投資基金以及國家主權財富基金，應有一部分用于深度技術行業。國際上，不少國家主權財富基金都會投資深度技術企業。二是建立國家耐心資本基金。耐心資本（Patient Capital）是一種長期資本，這類資本一般由公共部門牽頭發起，不追求短期回報，而是重點支持一些具有長期價值的項目。2016年，英國政府宣布建立耐心資本制度，并由政府出資25億英鎊成立了不列顛耐心資本（British Patient Capital），由英國商業銀行的子公司管理。這一制度為英國的深度技術企業帶來了大量資金。我國可借鑒英國的經驗，在國家層面成立耐心資本。三是以科研項目等方式，資助深度技術企業進行早期研發。在國家科研基金中，應有一部分支持深度技術企業進行研究與開發。

鼓勵天使投資人、企業風險基金（CVC）對深度技術產業進行投資。從國際經驗來看，天使投資人對深度技術的資金支持效率最高，是解決深度技術產業早期融資的重要方案。對CVC而言，通過投資于深度技術產業，能夠使企業保持在前沿領域；而對深度技術產業而言，引入CVC，能夠形成在產品設計、工程化、市場化等方面的長期合作關系，有利于更早實現成功。在政策上，要通過稅收減免等方式，支持天使投資人、CVC對深度技術產業進行投資。

鼓勵金融機構支持建立深度技術產業發展的科研生態、產業生態。以金融手段支持云計算、人工智能、大數據等新型科研基礎設施共享，為深度技術行業的企業使用新型基礎設施提供補貼。鼓勵基礎科研機構與企業界進行深度合作，進行跨學科研究和開放式創新實踐，推動政府公共研究機構成果與產業界共享，形成良好的金融生態。支持建立有利于深度技術產業良性發展的產業生態。深度技術產業要將前沿科技產業化，需要有工程化、工業流程、生產線和供應鏈等方面的專業知識和合作伙伴，以形成良好的產業生態，金融支持要實現從單一企業支持向整個產業生態支持的轉變。在這個方面，天使投資、風險基金、PE以及銀行信貸資金等可以在多個方面合作，以實現對深度技術產業全生態的金融支持。在需求方面，支持社會各界率先使用深度技術行業的產品，可將現有的“首臺套”政策全面應用到深度技術行業。在政府采購方面，可對深度技術行業的產品給予一定的特殊政策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