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小藝
隨著國家對文化產業的強調與扶持, 流行音樂產業作為文化產業的重要一環在近二十年中發展迅速, 但仍有如流行音樂產業未能形成良好、 健全的產業體系、 音樂市場生態缺乏活力、 專業人才流失等問題伴隨出現。針對這一現象不少學者提出思考, 認為應從跨學科研究這一切入點解決流行音樂產業中的頻發問題與薄弱環節。
霍姆斯提出: “讓僅受過法律訓練的人員對作品的美學價值進行最終判定, 是一件危險的事。” 這句話同樣可以用來闡釋跨學科研究的必要性, “僅擁有音樂理論知識、 接受音樂學教育的人才無法支撐龐大、 多元的音樂產業走向更遠。” 關于音樂跨學科的問題研究, 可以認為音樂學首先作為一切音樂研究的理論原點, 通過向其他學科理論概念的延伸、 發散與內化, 再進一步反哺到音樂學科中所涉及的各類事象與具體問題, 這無疑是理論高度的上升、 學科內涵的深化。 筆者認為跨學科理論強調的是兩個學科之間產生的化學反應而非物理反應, 二者之間要發生內在的質變而非浮于表層的量變。盡管目前關于音樂跨學科、 流行音樂產業的相關研究在數量與質量都有所提高, 但很多研究成果仍停留在理論層面, 可利用率較低。 根據這一現實情況, 筆者較為系統的闡釋跨學科理論對流行音樂產業的指導作用, 主要從以下幾個部分進行闡述。
“傳播” 一詞給語境設立了三個對象, 即 “誰” 傳播、 傳播 “誰” 和傳播給 “誰”, 這也決定了音樂傳播學需要多元、 跨學科發展的必然路徑。
音樂并不作為音樂傳播環節中的唯一傳播物。 首先音樂作為一種信息或符號被傳播給個體和社會, 音樂本身在這一過程中并不會發生任何改變, 這是一種靜態的傳播; 其次音樂在個體—個體、 個體—社會、 社會—個體以及社會—社會的傳播中, 不同的個體思維和社會現象互相關聯、 碰撞, 將意識形態隱藏到音樂中, 賦予音樂作品更深刻的內涵, 這就變成了動態的傳播過程。[1]當然, 音樂傳播并不一定僅僅傳播給個體或社會, 早期的音樂傳播行為大多沒有特定的目標與目的, 更多作為一種自娛的方式存在。 綜上所述, 被傳播者的身份不是絕對的、 固定的, 音樂傳播的范疇與邊界在時間和空間中呈現了其特殊的歷史規律及時代痕跡。[2]
在流行音樂產業鏈上, 除了音樂創作環節, 幾乎其余每一個部分都要涉及傳播學的學科知識, 因此關于音樂傳播學的學術成果幾乎是所有音樂學理論跨學科研究中占比最高的, 音樂傳播是一切產業活動的前提。 關于音樂傳播學的發展脈絡已有較為豐厚的研究成果, 因此, 本文集中將視線聚焦到音樂學與傳播學跨學科研究在流行音樂產業中的內在狀態與外部表現。
音樂的傳播依托于有形或無形的媒介, 傳播媒介的快速發展為流行音樂傳播提供了優越條件。 將工業化社會向信息化社會的轉變作為時間節點, 即傳統音樂傳播模式過渡到數字音樂傳播模式, 流行音樂產業也發生了顛覆性的變革。 當下的流行音樂產業可以概括為線下傳播和線上傳播兩個方面, 線下音樂傳播的主要方式包括音樂節和演唱會等; 線上音樂傳播的具體表現形態則更為廣泛, 如音樂節目、 短視頻APP、 音樂平臺等。 值得注意的是, 流行音樂的線上傳播還能夠將傳統音樂傳播模式下涵蓋的唱片發行、 音樂推廣、 演唱會等環節集中用數字網絡、 音樂流媒體的形式呈現出來。 音樂傳播模式與傳播數量呈正相關, 所以基于音樂傳播學視域, 尋求最能推動流行音樂產業發展的傳播方式尤為重要。 20世紀初期網絡已經逐步成為流行音樂發展的重要平臺,由于當時音樂作品的數量相比于當今較少、 能夠有意識充分發揮網絡作用的音樂人也并不多, 一首音樂作品被上傳至網絡后會迅速傳遍大街小巷。 之后的十幾年中,這種方式一直被延續下來, 而隨著音樂產業的繁榮, 一首歌曲想要通過網絡引起人們的注意反而成了難事, 單一上傳音樂的傳播模式已明顯不適于當下的社會。 在這種情況下, 2016 年起, 將音樂融入短視頻的方式以傳播速度快、 范圍廣的優勢迅速將音樂傳播方式的發展推進到下一個階段, 歌曲創作者將歌曲的精彩部分制作成短視頻的背景音樂, 將音樂作為背景性信息呈現, 再配以一些動作或舞蹈引起受眾的注意, 同時完成了歌曲推廣的目的。 在這一現狀下, 目前大多音樂平臺排行榜上的熱門歌曲不再都是具有高藝術價值和人文底蘊的作品,而是那些在短視頻平臺上被瀏覽、 點贊、 使用最多的音樂。 可見, 順應時代要求和社會發展的傳播方法能夠直接影響流行音樂產業的發展速度和走向。
音樂管理在流行音樂產業中發揮的作用更偏向于實踐, 開設這一專業的院校也通常將實踐課程作為教學重點。 管理學強調了通過有意識的管理去提升生產力, 即通過一系列專業的管理方法、 思維促使音樂產業實現質變、 規范市場秩序、 解決單一音樂學學科視閾難以治理的現實問題并使行業呈健康態發展趨勢, 音樂管理學貫穿了整個流行音樂產業, 產業鏈條上的每一環節都需要通過管理手段進行調節。[3]
從音樂制作、 唱片發行到音樂現場活動的策劃、 運營、 執行再到后期一切相關事務的管理, 都需要具備音樂管理學理論知識的專業人才。 因此音樂管理強調人才的多功能性, 除了管理學背景, 管理音樂產業的人才還應在法律、 市場經濟、 人際溝通、 內容創意、 執行能力等多領域有所掌握。 音樂作品制作完成后, 需要音樂管理者設計有效的推廣策略; 音樂節和演唱會的籌備階段, 管理者需要提前確認舉辦活動的場地, 聯系相關的音響、 舞美、 道具等工作人員, 尋找贊助商, 協助舞臺排演以及確認表演全程的各項事宜; 在音樂市場出現問題時及時調整生產策略, 尋求解決辦法, 使市場能夠繼續規范地運作。 音樂版權也是音樂管理專業范疇中的重要一環, 音樂版權是近二十年來各個國家音樂產業統一強調的問題, 網絡的進步引起了流行音樂生產的快速變革, 同時對于盜版音樂制造者來說, 破壞音樂版權的成本更低, 收益也更加可觀。 針對這一現象, 國家、 政府層面一直在提供適時的政策和可行的辦法, 歸結于個人層面上, 亟需具備版權管理專業知識的人才, 能夠從經濟學、 法學、 管理學甚至更多學科的知識體系下思考解決途徑。 20 世紀前后, 在一些國家已經將音樂付費作為強制性要求時, 國內網絡上的音樂平臺大多基本上仍在提供音樂免費聆聽和下載的服務, 其版權意識十分薄弱。 直至 《關于加強和改進網絡音樂內容審查工作的通知》 (2009)、 《關于責令網絡音樂服務商停止未經授權傳播音樂作品的通知》 (2015) 等文件的發布, 音樂公司、 音樂版權社會組織以及消費者群體才逐漸意識到音樂版權的重要性, 國內眾多音樂平臺及時調整經營策略, 對歌曲版權合法的收購和再次銷售, 并與其他在音樂市場上占比率較大的音樂公司合作共贏, 這一切的做法背后必定是專業管理人才共同決策的結果。
管理學是一門融合度較高的學科, 其本身就帶有跨學科屬性, 與音樂學融合互滲后的音樂管理學學科范圍再次擴大, 學術價值進一步提升。
相對于音樂傳播學、 音樂社會學等發展較早的跨學科理論, 音樂經濟學仍處于起步階段, 甚至還沒有完全起步, 相關的期刊論文較少, 著作更是寥寥無幾。 近年來將目光投射到音樂學與經濟學學科交叉上的學者多是注意到了流行音樂商品化的重點。 2003 年版的 《牛津英語詞典》 (The Oxford Dictionary of English) 將流行音樂(pop music) 解釋為商業流行音樂 (commercial popular music), 可以看出其肯定了流行音樂的商業性特征, 這從側面說明了將流行音樂產業研究置于經濟學的背景下是十分必要的。
音樂產業要考慮到經濟因素, 作品、 演出、 節目能否帶來經濟效益直接決定了之后的音樂生產。 音樂商品的經濟性體現在許多方面, 經濟學主要在音樂商品的整條產業鏈上發揮效用。 商品的制作費用、 人力費用、 推廣費用以及邊際成本等這條產業鏈上的所有費用都需要具備專業經濟學知識儲備的人才去評估、 預算和調節。
經濟學思維能夠指導音樂產業的運作。 商品流入市場后的一系列操作行為都需要考慮成本與其帶來的經濟效益。 音樂商品制作后要考慮其市場定位, 根據市場環境制定符合作品發展的銷售模式; 還要對消費者的愛好、 消費習慣和不同消費人群的消費能力等評估, 合理定位產品價格, 擴寬銷售渠道使每一個群體都能受益進而獲得更大的經濟效益; 追蹤大眾消費后的反饋, 以強化接下來其他音樂商品的制作。 目前一些經濟學理論也已經被較為成熟地運用在流行音樂產業上, 如長尾理論被應用到音樂商品的經濟模式中, 向數字音樂的生產模式提供了經濟學角度的分析, 解決了音樂學角度無法提供切實理論依據的問題。
商業化似乎成為每一種文化不可避免也不可缺失的發展方向, 盡管如此, 但商業化只能是附著于文化上的一個特性, 藝術性才是音樂的靈魂。 因此考量音樂學與經濟學結合、 互滲的同時, 不要丟失音樂研究的內核。
跨學科研究是雙向的。 例如音樂經濟學存在經濟跨向音樂和音樂跨向經濟, 從字面上看二者似乎沒有什么本質區別, 但由于研究者的主觀性總是有意無意的滲透到研究中, 這兩個方向所研究出的觀點、 角度和側重點會大不相同。 當下存在的音樂經濟學相關期刊論文中,經濟學學者研究時會簡單列舉流行音樂產業中能體現經濟學思維和理論的問題, 音樂學學者研究時也只是闡述一些和經濟相關的音樂活動。 大部分研究只是在兩者的基礎上 “開花”, 而不是從 “根” 部將兩種理論融合,這也是其他跨學科理論研究時頻頻出現的問題。 僅僅在本學科學習基礎上加入幾點其他學科的專業知識并不能足以成為真正的跨學科研究。 為了更好地使音樂跨學科研究全面深入, 在院校中開設音樂跨學科專業尤為迫切和重要, 要使學生在學習初期就能夠訓練出兩種學科體系、 思維邏輯, 更好地建設跨學科屬性明顯的流行音樂產業。
流行音樂產業是文化產業的重要分支, 這說明解讀流行音樂產業必然要與文化相關聯, 那么用何種角度和視野去研究文化則十分重要。 任何一個領域的文化都離不開社會而存在、 發展和升華, 因此在筆者看來音樂學與社會學的結合能較好地闡釋音樂與文化間千絲萬縷的聯系。
音樂社會學的學科研究范圍是巨大的, 他可以涵蓋音樂傳播、 音樂經濟、 音樂生產、 音樂社會行為以及音樂教育等。 社會是變化的, 因此音樂社會學是一個不斷更新的、 流動的學科。 曾遂今將音樂社會學定義為研究音樂在社會中運動規律、 運行規律的學科。[4]筆者延續這一定義并對其解讀, 認為 “運動規律” 主要以音樂為主體, 而 “運行規律” 則以社會為主體。
“運動” 指音樂在社會中的傳播、 發展、 更新和循環等一切音樂運動, 音樂作為一種帶有主觀性的客觀物質是有其規律的, 在社會中是有跡可循的。
“運行” 是基于音樂的運動下, 主體對整個過程進行宏觀或微觀的把握與調控使音樂運動有規律和秩序,這個主體既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社會。
這兩種概念全面概括了音樂社會學的范疇, 也說明了考量一切音樂產業上的行為都應該和社會相關聯分析。 例如, 音樂傳播環節要考慮音樂傳播的對象和方法, 這種考慮一定是基于社會發展狀況的, 工業化社會使用樂譜和唱片傳播音樂, 信息化社會時二者已不再使用, 取而代之的傳播媒介是網絡媒體、 數字平臺等, 也許當科技再發展時, 網絡也會被一種新型的傳播媒介所淘汰。 音樂教育的普及得益于社會的發展, 早前音樂學科在中小學階段一直作為副課存在, 甚至一些學校對音樂課程處于忽視的狀態, 以其他課程替代。 在國家日益強調綜合型人才、 文藝人才培養的現在, 音樂教育終于打破了常年被忽視的狀況, 基礎教育方面我國大量中小學積極建設專門的音樂教室, 引進高水平專業人才; 出臺了在近年將音樂納入中考的重要決策; 高等院校為了推進美育工作建設將公共藝術課程與藝術實踐納入教學計劃。 這都是音樂隨著社會變化而變化的結果, 追溯這些音樂活動變化的軌跡更凸顯出了音樂社會學的重要性, 音樂產業要順應社會的發展, 迎合時代的需求, 進一步在其各個方面得到不同層次上的深化。
接受兩個學科體系教育的人, 在面對問題時自然的會有兩種思維邏輯、 思考角度和考量范圍, 其世界觀更加發散、 全面, 更能切實地指導方法論, 流行音樂產業必然是需要這樣的人才的。 通過對以上四個方面的論述可知, 音樂傳播學、 音樂管理學、 音樂經濟學以及音樂社會學均各有比例地作用在流行音樂產業上的每一個實踐環節, 說明了跨學科理論是音樂文化產業強有力的支撐要素。 將流行音樂產業比喻作金字塔, 跨學科理論就是支撐整個金字塔最底層, 同時也是流行音樂產業這座金字塔的最高點。 張燚提到 “跨學科是流行音樂研究的必由之路”。[5]將音樂學作為流行音樂產業的理論出發點,向其他學科不斷外延、 輻射是產業發展的必然選擇。 除了以上歸納的四個學科外, 仍有諸如符號學、 美學、 文化治理理論、 文化工業理論等可與音樂學發生化學反應的學科和具體的理論概念, 望能在今后針對性地對每一學科進一步學習、 探究, 構建完整、 健康、 有序的流行音樂產業理論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