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 金德原 廣西師范大學
“邂逅”是一個很浪漫的詞。《詩經》中寫道:“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愿兮。”這句話寫出了偶然相遇的心動瞬間。我以為這個詞將在未來我遇到心愛之人時才會出現,但沒想到學校組織的一次社會實踐竟讓我提前感受到了邂逅的美麗心情,讓我找到了一把讀懂桂林、讀懂廣西、讀懂中國的鑰匙。
這次社會實踐是去往桂林資源縣中蜂鎮社嶺村。第一次讀這串名字時我都不知道從哪兒斷句。老師介紹,桂林是城市,資源縣是它下轄的一個縣,縣下轄一些城鎮,城鎮再下轄幾個不同的村莊。原來如此!
乘坐大巴駛出市區,我目光所及全是形態各異的山和溫婉平靜的漓江水。沉浸在山美水美的景色中,我像乘坐著一艘小船,漸入夢鄉。車停、夢醒,以為到終點了,沒想到大家竟然還在車上大眼瞪小眼。原來在進入復雜的山區道路后,司機竟然迷路了!我聽見司機正在跟人通電話問路。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冷靜的聲音,讓我很安心。在他的引導下,車輛重新在重巒疊嶂的山間緩行起來。這條路雖然看起來險峻,但路面十分平坦,我很納悶:在這么險峻的山上修這樣平坦的公路那得多危險啊!老師看出了我的緊張,他說不用擔心,這條路對于我們學院派去社嶺村的第一書記來說是非常熟悉的,他這兩年一直在社嶺村工作,剛剛就是他在電話那端指引著司機。在他的幫助下,我們很快就能順利抵達目的地。第一書記?那是誰?老師賣了個關子,讓我們自己在社會實踐中尋找答案。
在蜿蜒山間行進許久,終于到目的地了。和之前險峻刺激的山景不同,村里一片祥和。小鴨、小雞在籬笆外閑庭漫步,淙淙的小溪流在給它們奏樂,還能聞到一股柴火香的味道。這個味道讓我突然夢回童年,夢回我在韓國的老家。我老家也在農村,那里左看是山,右看也是山,沒有高樓房、電影院、百貨樓,連一個小超市也看不到。此刻我仿佛看到爺爺奶奶收拾著農作物,開始準備度過漫長冬天的樣子。沒想到這個偏遠的中國小鄉村,讓我首先邂逅了自己的童年。
這時,一些穿著五顏六色衣服的人突然唱起歌跳起舞來,還敲打著一些竹子做的樂器。他們笑著、唱著、跳著,非常熱鬧。我本來是個社恐,看到這種景象一般會感到不安。但是他們卻毫不在意,依然笑著邀請我加入。舞蹈不難,像小時候玩過的游戲。一些人把竹子提到腳腕的高度,再拉向左右兩邊。竹子前后方都有人提著,跳舞的人就看情況跳進竹子前后左右的空隙。我慢慢也找到了節奏,跟在他們后面就這樣跳起來。
農家飯給我印象也很深。八到十個人圍著一個大鍋,旁邊有幾個小碗。上菜阿姨絲毫不介意菜擺得是否整齊,只要不直接碰到別的菜就行。他們上菜看似漫不經心卻又非常巧妙,架得一層又一層好像樂高一樣。布菜阿姨熱情地說:“快吃這個蘆筍,這是第一書記幫我們賣到城里的一種菜,城里人都喜歡吃。”再次提到第一書記,我順著阿姨的眼光看過去,原來這個第一書記是從我們國教院派出去的老師。他以前是我們學院的輔導員,比我大不了幾歲,現在竟然搖身一變成了第一書記。我好奇地問:“我們老師來農村幫你們賣菜?”阿姨說:“是啊!鄉村振興嘛!他還教我們直播賣菜!”一聽“直播”我就來勁了,在宿舍我經常看中國的直播帶貨,很有意思,沒想到老師竟然在農村帶著阿姨們也搞直播賣貨。阿姨說這個蘆筍很暢銷,那我一定要多吃一些!
吃過飯,我們來到村委會參加一個會議。跟在學校講堂的會議不同,這里的會議室很簡陋,但內容很豐富,學院劉書記也發言了。我聽得懂她的發言。原來我們來時走過的那段崎嶇山路,是中國鄉村振興工作的一部分成果。那里本來沒有路,非常險要,村里人想要出來賣貨賺錢,非常困難。不過今時不同往日,經過人們多年的努力,這里終于有了進出山區的通村公路。劉書記說,剛開始公路沒修好時,我們第一書記有次往返學校和社嶺村,還出過一次車禍,很危險的。真是太不容易了,幸虧現在道路情況變好了。通過這件事,我才算是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中國政治與經濟上的一些發展變化。
行程結束,我們開始返程。回程堵了很久的車,堵車間隙,我感到一絲可惜。回校后我們就要回到各自的生活,可能再也沒有像今天這樣的機會去真正認識鄉村景、鄉村人了,所以我內心竟然期待著:再堵幾小時吧。
這次邂逅在我心中留下了一種不可名狀的情緒。雖然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今天我感受到的一切未來都終將消散,但我今天走過的山路、聞到的味道、聽到的聲音、認識的鄉村人、看到的鄉村事,所有這些看似平凡普通卻無比真實深刻的生活經歷,終將留在我的腦海中。經過這次社會實踐,我才真正體會到閱讀一種文字、閱讀一種文化、閱讀一個國家的方法,那就是要從紙面上的學習走向腳下實地的探訪、走上聯通彼此內心的橋梁、走入彼此的內心,我想這才是讀懂一個人、一個地方、一個國家最好的方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