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顏氏家訓》為例談傳統家訓教化于新時代家庭德育的審思

王穎　楊栩

【摘 要】傳統家訓作為中華傳統文化傳承的關鍵一環，對于新時代家庭德育而言意蘊豐富，引領表率。而顏之推的《顏氏家訓》是中國最早較為系統的家庭教育著作，其自身對于人的學問、待人處事、德性等方面內在成長都深有造詣。文章聚焦《顏氏家訓》中所體現的家庭德育思想的優勢，結合如今新時代家庭教育理念、思想觀念等家庭德育困境，明確《顏氏家訓》是家庭德育的優質范本，旨在以傳統優秀家庭教育范本促進優秀家風家訓融入新時代家庭德育，以期為人的終身發展與幸福奠基。

【關鍵詞】傳統家訓 家庭德育 顏氏家訓

【中圖分類號】G7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3275（2023）17-79-04

家庭之于個人，是人長遠發展的本源。家庭德育則是人得以立足的根基與紐帶。2021年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家庭教育促進法》旨在引起全社會重視家庭教育，傳承中華民族優良傳統。傳統家訓在中華文化與美德的傳承與發揚中舉足輕重。顏之推從自身所見所聞和對家中子孫的殷殷期望出發，形成我國最早的系統性的家庭教育著作——《顏氏家訓》，以約束家門不良之風、培育家中子弟正直清明的品格，以期家族于漂浮世事中繁榮昌盛。其家訓內容豐富，包含道德教育、家庭教育及兒童教育等內容，其中道德教育貫穿始終。顏之推的家庭德育思想是當代家庭德育典范之一。基于此，本研究聚焦《顏氏家訓》中的個人、家庭乃至社會等方面德育思想，以剖析其之于當代家庭德育的重要內涵。

縱觀傳統家訓的主要研究內容，其地位顯然不斷攀升，當前家訓研究當為德育思想的研究熱點。學界關于家訓研究熱點主要集中于其倫理及價值導向、某一家家訓思想研究、家訓思想價值意蘊、德育培育路向等方面。基于新時代背景下家庭教育所發揮的獨特育人功能，家訓研究必須基于現實基礎，以期通過家庭教育促進人的終身全面發展與和諧成長。

一、《顏氏家訓》德育觀之解構

顏之推的德育思想內涵豐富，其德育思想貫穿于為人、家庭、治學、立世等人發展不同階段，誠如《禮記》中所說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家國抱負。基于《顏氏家訓》內容梳理顏之推家庭德育思想，其可解構為三個層面的內涵：個人規戒、家庭教養、社會熏陶。

（一）個人規戒

自我規戒是人操行培育的基石，也是人發展中從他律走向自律的導向與轉化。顏之推重家門子第的個人德行教養，同時在家訓中以古今案例為例，循循善誘。《顏氏家訓》中記載：

今人避諱，更急于古。凡名子者，當為孫地。吾親識中有諱襄、諱友、諱同、諱清、諱和、諱禹，交疏造次，一座百犯，聞者辛苦，無憀賴焉。［1］

《顏氏家訓》中，以人的避諱為例，說明現在的人避諱，比古人更為嚴格。以身為例，親屬朋友中有諱“襄”字的、諱“友”字的……顏之推以例為示，提出與人相處時要多注意他人禁忌與感受。以人相處中的小事為例，提出自身應在平常瑣事中多加注意，以免自身不當行為與人辛苦。這也與其強調人的主體性有異曲同工之處，家庭昌盛則是建立在家庭個體對自身行為規范的基礎之上。由此可觀，顏之推對于家庭教育追求人發展的本質及本性涵養。顏之推的德育思想在育人層面主要以道德教育為核心，以循循善誘為方式，重視個人日常學習與操守。

（二）家庭教養

顏之推家庭教育中聚焦子女的教育問題，他分別從正向與反向舉出典型案例，以此明晰其家庭教養的重要性、目的與方法等。“作為父母對子女最重要的責任不是生之養之，重要的是對子女教之化之，栽之培之，使之成人，成為對家庭、社會、國家有益的人，這是父母的天責，也是父母的義務”［2］，顏之推在家庭教養中曾言：

父子之嚴，不可以狎；骨肉之愛，不可以簡。簡則慈孝不接，狎則怠慢生焉……蓋君子之不親教其子也……［3］

顏之推說明，在家庭中要敬愛、親昵有度。顏之推強調家庭德育中重視孩子成長的環境與早教。環境不僅指客觀促進孩子成長的物質環境，而且強調父母家族耳濡目染的熏染。早教關系到人早期的思想與行為，早期適當與適時的教育不僅能促進孩子早期個性的形成，同時良好的習慣教養更能促進孩子情智的發育。家族中所包含的支脈頗多，人事繁復，良好的習慣教養與一視同仁的方法是家族長盛不衰的基礎。概言之，一視同仁、不偏寵是家庭教育的前提。

（三）社會熏陶

顏之推重視子孫教養之于社會的重要性。其在家訓中著重強調“名”“實”之辨。顏之推基于當時社會環境，提出避免空談誤國與沽名釣譽之輩，“大丈夫”立于世則須學習處世技藝、務實致用。人的價值既在于其自身行為規范、沉淀家族文化，更要與國家、與社會目標統一。《顏氏家訓》曾言：

有一士族，讀書不過二三百卷，天才鈍拙，而家世殷厚，雅自矜持，多以酒犢珍玩，交諸名士……韓退嘆曰：“果如所量！”韓又嘗問曰：“玉珽杼上終葵首，當作何形？”乃答云：“珽頭曲圜，勢如葵葉耳。”韓既有學，忍笑為吾說之。［4］

雖然學問不顯，但是蔭于家族榮耀，沽名釣譽，無所實學。可見，顏之推基于當時社會環境中的門閥與世家制度，以此為社會熏染形式，表明人之立世，不可躲于自家祖蔭之下庸庸碌碌，一旦家族傾覆，整個家族最終只能走向絕路。基于此，顏之推提出自家子孫立于世，不能像士家庸碌之輩，應接觸實際技藝，務實致用而能從善如流，盡忠職守，以為國效力。

二、應為：現代家庭德育獨特優勢

家庭德育處于人發展的基礎性地位，基于其在人發展中發揮的特殊性優勢。發揮家庭教育在品德教育上的獨特優勢，即發揮先入為主、細致入微、及時引導、長期跟進、情理交融［5］的優勢以彌補學校教育所無法兼顧之處。家庭德育對于人的自我、家庭及社會的培育承擔著重要任務。

（一）教育方式靈活

首先，家庭德育的優勢體現在其獨特的教育方式上，家庭德育以春風沐雨、無聲潤物的形式進行。正如《顏氏家訓》中顏之推以每則箴言為例，勸勉家中子弟在個人規范、家庭養育及社會公德方面需要注意與防范之處。其次，家庭德育既不必拘泥于時間、地點、空間等，又可綜合運用說教、事例、直觀等多種方式。家庭德育在孩子的觀察力、耐心和智慧，生活習慣、行為品行、性情風度等方面都可以發揮其正向作用。最后，在學校教育中，教師面對數量龐大的學生無暇兼顧時，家長便可在其薄弱環節有針對性地施以教育，對癥下藥。在關注“以人為本”的社會教育環境中，家庭德育貫穿始終，能促使在學校教育多以成績為主的現實困境中，可專注人之成人，促進孩子健康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的建立。

（二）教育時機及時

人的品德發育并不是與生俱來的，而在于人生各階段領路人的教養與自身不斷內化成熟的品德形成。人的發展早期是其品德與良好性格培育的關鍵期。顏之推認為早教與孩子身心發展規律相契合，認為孩子在嬰幼兒時期的智力與品性養成可塑性強，只需要積極引導便可促進終生發展。

生子咳?，師保固明，孝仁禮義，導習之矣。凡庶縱不能爾，當及嬰稚，識人顏色，知人喜怒，便加教誨，使為則為，使止則止。比及數歲，可省笞罰。［6］

可知，顏之推認為幼兒早期便可知人情緒變化，根據人的情緒加以應對，又因幼兒在教育早期思想單純，應抓住時機實施德育。

（三）教育情感深刻

家庭是以血緣為基礎的，是人在成長過程中產生情感依賴，且能不斷從中汲取養分的培養皿。這也是家庭教育之所以與其他教育形式的優勢資源之所在。正如在學校教育中，學生并不是空著腦袋走入學校的。世間一切未知的知識領域都有“教師”可以為其答疑解惑，使其成長。父母在子女認知中具有不可替代性，對子女品格形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家庭德育幫助孩子解決成長與德性問題，父母有責任和義務幫助孩子建立判斷是非、善與惡的標準框架，培養他們辨別是非善惡的處事能力，培養他們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使之成為新時代高素質人才。

三、難為：現代家庭德育的困境

（一）家庭德育缺位——道德成長缺失

家庭教育的缺位是當今家庭德育發展建設的桎梏。一方面，一部分家庭的“父親”這一家庭角色缺位。由于受如今社會等因素影響，父親承擔著重要的家庭經濟責任，導致其面對家庭德育時的時間與精力投入不足，從而導致父位缺失的家庭德育。另一方面，是留守兒童的家庭德育問題。迫于經濟壓力，父母雙雙外出打工，常年不得回，只能將家庭教養的責任托付于祖輩。祖輩教育意識薄弱，無法在教育中發揮作用。因此孩子面臨的不僅有父親缺位的問題，而且還有家庭德育的嚴重缺位問題，從而導致孩子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養成受到阻礙，情感與安全感缺失。

（二）家庭德育偏頗——德育效果適得其反

家長在家庭教育中的主體意識不強，缺乏正確的家庭教育理念，慣于包攬孩子學習生活的一切，從而導致孩子產生依賴心理，同時家長只重視孩子的成績，忽視孩子實質發展與綜合能力的培育。一些家長在教育中也體現出明顯的功利性，不惜花費大量時間、精力、財力讓孩子去學習文化知識特長，忽視德育與勞動教育。也有父母將自我理想寄托在孩子的身上，讓孩子按某種特定的路線成長，如此有失偏頗的教育環境可能會為孩子埋下心理及性格缺陷的禍根，從而導致家庭德育效果適得其反。

（三）家庭德育支持體系尚未建全

《中華人民共和國家庭教育促進法》為家庭教育的平穩發展提供了政策支持。雖然“根據中國現行的行政管理制度、組織結構和家庭教育指導服務的組織體系設置需求，擬設立國家、省、市（地）和縣（區）四級網絡體系”［7］，但是國家基于家庭教育的支持體系尚處于建設階段，現階段家庭教育的指導工作多聚焦于義務教育階段的家庭教育指導。家長接受政府的家庭教育指導多是學校組織的，且其頻率、時間皆不夠理想，家庭教育的社會支持體系并不完善。但如今政策實施尚未推行廣泛且基于我國龐大的人口與家庭基數，完善的家庭德育保障體系尚無法在短期內建立完善。

四、何為：《顏氏家訓》的新時代家庭德育實踐路向

《顏氏家訓》中所表現出的家庭教育思想與現代家庭教育相適應，在當代家庭德育面臨挑戰之際，其影響遠不止于家庭。基于《顏氏家訓》中的德育思想，應當合理有效地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培育適應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優良家風。

（一）心理為主，聚焦主體

顏之推的家庭德育思想影響甚廣，其中德與心理對人的長遠發展意義深遠。顏氏家族之所以能在南北朝的顛沛社會環境中得以立世繁茂，這與顏之推的良好家訓密不可分。這啟發當代家庭德育應關注孩子心理健康。當代家庭教育中，不應將成績與分數置于家庭教育任務之首，家長應基于自身認識對子女心理問題予以關注。在教育孩子“做人要成就一番事業，實現人生價值”時，應教導孩子樹立遠大崇高的志向，同時又要踏實、務實。志向是人發展的內在要求，是自我追求狀態下的一種人生追求與自我價值的實現。在現代家庭教育中，立志教育不應異化為考大學、找好工作、追求高薪，這種所謂的“志向”是對三觀尚未成型的孩子的精神侵蝕。學生接受社會主義道德與價值觀教育的場所多集中于學校，學校承擔著主要的道德教育責任，但光靠學校無法做好德育工作，家庭也同樣發揮重要作用。從顏之推的家庭德育可知，當今家庭基于其特殊優勢能發揮其潛移默化的德育作用。因而于當今社會，要重視學生心理健康成長，學生的健康心理關系家庭命運、國家命運。學校作為教育的正規場所需要承擔其相應責任，家長更應對孩子的心理問題予以關注與疏導，形成家校社協同的合力引導。

（二）教養核心，一視同仁

家長在能意識到自身分數意識偏激的同時，同樣需要相對水平的教育知識與家庭教育智慧。當代家庭結構多體現為核心式家庭結構，家庭對于子女的偏愛與寵溺無益于孩子的成長。養德修身是家庭德育的重要任務。顏之推提出孝悌及長幼之序的思想，家長如果存在偏袒行為、嚴慈不濟，這樣對家庭和睦與團結會有所損耗。顏之推用簡平質樸的實例訓誡子孫偏寵之禍，當今家庭可以此為戒，對孩子一視同仁。家長要積極發掘孩子自身的性格特性與潛質，不應以單一片面的眼光看待孩子。家長應以德為首，以身為教，對孩子進行潛移默化的教養，因材施教。人各有異，人是處于發展中的人，家長應當用發展的眼光進行德育。

（三）回歸環境，涵養公德

顏之推的家庭德育極為強調環境與氛圍的重要性，社會的良好氛圍也是家庭教育的催化劑。當代家庭不能只將孩子置于家庭環境中，同時也要注意社會環境。

顏之推提倡務實以致用的社會風氣與環境。一些家庭教育的目標主要圍繞社會的需要和集體的要求設定，注重對高尚人格和美好品德的追求，而個人品德恰是對人綜合考量的重要因素。提倡務實致用的社會環境，反對高談虛論，提倡接觸實際多學技藝，提倡忠盡職守，反對泛泛而學。在日常生活中養活自己的能力是孩子應當具備的基本素質。一個人只有有自立的意識才能學會生存和不斷發展。從依賴到獨立的過程是父母家庭教育成敗的真實寫照。在現代家庭生活中，孩子雖然已經成為家庭的中心，但是父母不應對孩子的期望過高，過分強調競爭意識，要積極為孩子提供良好的成長環境，在生活的各個方面為孩子提供適度照顧和保護。這于人的環境回歸與社會公德涵養大有裨益。

綜而觀之，《顏氏家訓》對中國傳統家庭德育教化在個人、家庭及社會中起到外延作用。基于家庭德育應為的獨特優勢而表現出的現實困境，這是新時代個人、家庭及社會都應該思考的問題。因而，要堅持取其精華，順勢而為，尋找新時代家庭德育的現實路向：心理為主，聚焦主體；教養核心，一視同仁；回歸環境，涵養公德。

【參考文獻】

［1］顏之推．顏氏家訓全譯［M］．程小銘，譯注．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1993：50.

［2］顏炳罡．范式突破與方式創新：《顏氏家訓》在中國家訓文化史上的地位［J］．孔子研究，2020（5）：137.

［3］同［1］10.

［4］同［1］190.

［5］任晶惠，趙志軍．家庭德育：任務、優勢、策略［J］．東北師大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2（2）：162-167.

［6］同［1］6.

［7］高書國，邊玉芳．新時代家庭教育指導服務四級體系構建研究：中國式家庭教育指導服務組織框架［J］．教育發展研究，2023，43（6）：21.

王穎 / 楊栩 / 寧夏大學教師教育學院，從事基礎教育研究（銀川 75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