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登山賞野菊

林紅賓

重陽又至，我獨自出行，登高品讀旖旎山色。

乘車來到城區西面的林場，我下車，沿著游蛇樣的細徑走進幽深的山谷。穿過一片松林，來到一片草坡，不由得兩眼一亮，面前赫然呈現一大片野菊花！這些野菊仿佛是濃縮的丹霞霓云，色彩絢麗，惹人注目。近前細看，每一朵菊花的花瓣都環繞花盤，向四周舒展，布滿花蕊的花盤，酷似金幣，亦如微型的向日葵。野菊金燦燦的，如同用金箔制作；白花花的，像是用銀子澆鑄；粉生生的，像是舞臺上青衣花旦那俊俏的面頰。野菊有的半開半閉，猶抱琵琶半遮面；有的全然開放，盡顯嬌容露笑靨。愛湊熱鬧的，歡聚一堂談笑風生；喜好清靜的，離群索居獨具風韻。

野菊生性頑強，身處深山，平凡微末，卻安貧樂道；單憑腳下那點泥土，僅靠頭頂那點陽光，就心存感恩，蓬勃生長。它們與青松山雀為伍，與荒茅巖石并存，在萬物蕭條的深秋，恬淡迎風，傲霜斗雪，每一片葉子都寫著生命的箴言，每一朵花蕾都是靈魂的微笑。它們風華超然，淡泊寧靜，瀟瀟灑灑地綻放，為大山增添了亮麗的色彩，賦予了大山無限的靈秀，將旖旎山色演繹得淋漓盡致。

野菊可謂德藝雙馨。它們不與百花爭奪舞臺，不搶著出彩，也不爭著入鏡，只是悄然地坐觀等待，但等百花次第謝幕，但等觀眾意興闌珊，才作為壓軸戲登臺亮相，樸實無華，落落大方，驚艷四座！生命是一個周而復始永無休止的輪回。其實，這些野菊，性格潑辣，脾氣倔強。它們不懼干旱、貧瘠，懷揣美好向往，樂觀向上，就如同風鬟雨鬢、胼手胝足的村姑，眷戀故土，隨遇而安，繁衍生息。

山風料峭，景象蕭索。野菊不以為然，仍在恪盡職守，有條不紊地盡興表演。它們為凄美的暮秋而放歌，為不屈的生命而放歌，為剛烈的自我而放歌，表情瀟灑，笑靨燦爛。作為山中唯一的觀眾，我靜靜地坐在野菊叢中，盡情享受著野花簇擁、馨香撲鼻的美好意境。山風徐來，窸窣作響，奏出天籟之音；花影婆娑，如篩似漏，灑我一身光斑。篩去凡塵浮躁，濾走喧囂紛擾，我返璞歸真，于靜謐中醞釀靈動的詩句。神游八極，浮想聯翩，我仿佛看到好多似曾相識的文人在吟詠各自的詠菊佳作，還有好多丹青高手在飽蘸激情揮毫潑墨。那位仙風道骨、精神矍鑠、正在侍弄花卉的老者，不正是名聲顯赫的陶翁么？老先生遠離廟堂，歸隱山野，躬耕田疇，勤事桑麻，閑暇無事“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心態何等散淡，品性何等高潔。“人生易老天難老，歲歲重陽，今又重陽，戰地黃花分外香。一年一度秋風勁，不似春光，勝似春光，寥廓江天萬里霜。”我恍若看到開國領袖無畏逆境和挫折，面對秋日里漫山遍野盛開的菊花，心潮澎湃，揮毫抒發豪情壯志的場景，那是何等的淡定從容，豪邁樂觀！

“明歲秋風知再會，暫時分手莫相思。”瑟瑟風中，我回首望向燦然一片的野菊花，在心中與它默默相約……